罗永浩的锤子手机发布会，是互联网上的一件大事。不过，却是网下的一件小事。就在发布会后的第三天，我在苏南一个县级市，饭桌上有出租车司机、小业主、工人、小店老板、家庭主妇等大概10个人，年龄分布在80后或70后之间。
聊到手机，大家热议小米和红米的差别，我说现在最新、最热门的是一个叫罗永浩的人做的锤子手机，不想却没人回应。网上与现实差别的确很大。罗永浩，在特定的群体中的渗透力与影响力都很强，但是一旦迈出这个特定人群，这种影响力似乎衰减得非常之快。
如果换一个角度，这似乎并不重要。小米在雷军第一次发布会之后，也经过了一个时期才为人所知。饭桌上的群体，当初也很晚才知道小米手机，已是营销、销售的第三波、第四波了。小米拥有今天的知名度，也经过了整整四年。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影响了有影响力的人，有影响力的人群，最终能影响所有人。
不过，小米的发展历程与锤子手机，似乎还有不同。小米是简单粗暴的便宜、高性价比、廉价发烧，产品本身就令消费者争相订购，而锤子手机——如果真如很多人评价的那样，如果这不是“黑”的话——却是用“正确的三观”、“情怀”、“人格魅力”作为最突出的营销点。
有人说，中国人的产品从来都不讲“三观”，这种说法显然是错误的。民族品牌，就是一种“三观”。锤子手机当然也是国货精品、民族品牌，显然，罗永浩认为这个“三观”太low了，不值一提。
其实，“三观”也无所谓low或不low，只要能与产品匹配的，就是好“三观”，不能匹配的“三观”就是坏“三观”。打个比方，青岛啤酒，在毕业季夏天搞个“您喝一瓶，我就给保钓组织捐1毛”的促销活动，这个“三观”先不说low不low，起码，与热血青年夏天高涨的荷尔蒙配合得很好，所以，对产品而言，这就是个好“三观”。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爱国与民族主义的“三观”，虽有强大的教育、宣传系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支持。不过，太多的宣传、太多的鼓动，反而使其变成了一个很low的三观。
另一个典型的“三观”、情怀与格调之争的例子是MSN与QQ。大约在一年前，有人在微博上发帖称：如果我看到有求职者用的是QQ邮箱，那么，我肯定不考虑他。其理由是这样的人不注重细节、不商务、素质不高云云。
这个帖子引来了很多人争论，相持不下。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基本功能同为即时通讯软件，甚至QQ的功能一直强于MSN，但MSN更多地流行于白领、外资、精英人士之中，格调更高，而QQ则被视为网吧少年、劲舞团少女的标配。如果在星巴克里，电脑上闪动着QQ，或许免不了被身旁用着MSN的人腹诽一番。这种格调之争延伸到邮箱地址上，就是前面的QQ邮箱歧视。但对用户来说，功能毕竟是最重的，多年之后，MSN不知何处去，QQ微信依旧笑春风。
南北朝时代门第盛行，高门大户势力庞大，不过，皇帝虽然不能拿高门大户怎么样，但却可以多年不封实权官职，缺了权力以及权力带来的金钱的滋养，再高的门第，自然也会慢慢破落、衰败。
格调如血统，产品如权力。格调与血统一样，虽然有自身的生命力与传承，但毕竟依附于产品本身，产品缺乏创新，慢慢失去用户的滋养，即便血统高贵，即便声称自己是人民的女儿，终究落得像一个婢女被扫地出门。
而且，认同情怀，实质是借他人杯酒浇自己心中块垒，借他人存在寻自己认同，所以，最终是为自己情怀买单。罗永浩的粉丝当然有能力为自己的认同与情怀买单。不过，所谓三观，所谓情怀，本身就意味着心理阈值的递减。“久入兰芷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让人为情怀买单一次、两次、三次，初恋终会变成“左手拉右手”。 所以，格调、情怀终究是靠不住的，最终还是要靠产品。
每个时代的产品有每个时代产品的特点。
反观PC的历程，8086、苹果机的时代，都是以主机形式出售，CPU、内存、显卡都是组装在一起的。随着产业的发展，开放式的PC产业促进了技术的成熟，标准化体系的建立，这使得兼容机可以和品牌PC机在市场份额上一争高下。现在的手机产业，从欧美、台湾地区的芯片方案，到深圳的电子工厂，通讯模块、摄影模块、运算模块、操作系统都非常成熟，这就为工匠精神提供了现实的技术土壤。
在苹果与安卓之前，智能机经过了漫长的“爬行时代”。在那个时代，有电容屏，有电阻屏，也有多点触摸技术，也有智能手机，不能说这些技术不成熟，但直到苹果引入多点触摸、抛弃实体键，对“最后一英尺”的人机界面进行引爆式的革新之前，这些技术只是技术，而不是产业。所以，本质上，虽然苹果有技术革新，但更多的似乎也是“拿来主义”的工匠式的改善。
现在，已经过了硬件与软件的暴涨时代，如果靠拼硬件，想要依靠柔性屏幕、虚拟键盘、可穿戴式设备、全息显示、更多的传感器这些硬件去获取更高的体验，难度是非常大的，很多吸引消费者的创新的是小改变，微创新。不过，小改变与微创新却是容易被模仿的，但独特的生态，比如，以独特应用、细节、专利、手机游戏平台、娱乐、歌曲产业链包围并保卫起来的生态，却是不可复制的。
支撑ipod良好体验的是“硬件+版权+支付”这个庞大的、健康的、可持续的生态。最终，不是乔布斯的情怀与三观打动了音乐界的巨头，而是乔布斯描绘的生态打动了业界巨头，在此之前，包括帝盟在内的诸多业界品牌，仅仅是在制造并出售硬件，缺乏生态的支持。与此相似，“开发者+IPHONE+支付”则构筑起了另一个王国。
所谓生态的营造，很多时候就是资源的营造，技术、硬件终归是为人所拥有。所以，本质上，资源无非是人脉、关系、资金，而在这个场域，人格魅力、知名度、粉丝拥护，甚至目空一切的自信心，似乎反而是成功的关键。
其实，从设计到细节，锤子手机已经体现出了聚合资源的能力。重要的是，聚合资源的能力遵循赢家通吃的法则，强者会更强。所以，如果锤子能砸出巨大、清脆的第一声响，那么，在不远的将来，带来对手机市场更大的冲击，就是一个必然发生的事情了。
（原标题：《锤子手机的情怀与生态》）
作者：刘远举，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经济之声《财经名人堂》特约评论员，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