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打架背后的官场关系
最近,湖南衡阳质监局内计量科科长与副科长两人在办公室“大干了一场”,科长咬掉了副科长的鼻子。这,算是我最近半年左右所见的最有喜感的官场段子。同是衡阳,前年发生过市司法局正副局长在党组会上大打出手的事情。
类似的故事,因为围观官场很有些日子,接触到官员也算多,不免很是见识了一些。个别段子虽有不雅,但确实局部再现了中国官场官员关系之现实。
不雅段子
2011年岁末,在西北某省出差,机缘巧合,在当地一地级市中级人民法院混了一顿午饭。副院长数名、政法委副书记一名、宣传部副部长一名。没有公务,彼此不需戒备,饭桌上大家还算放松,话题也比较放得开。
副职们,很善于自嘲。不知是谁,开起了副职的玩笑:正职是龟头,副职是包皮。正职勃起,副职就往后退。正职痿掉后,副职就要往前上。比喻虽不雅,满桌却皆叹“形象”。
网上,官场副职与正职的段子,也很多。一个比较流行的段子是:一局长在五个副手中选接班人,举棋不定。老婆出主意:考验一下,谁忠诚用谁。局长深以为然,于 是给五个副手分别发了短信:“东窗事发,我有危险,速来救我。”短信发出后,久等不见回音。忽闻有人敲门,急开门。门口站着纪检人员:“你的四个副手已投 ?自首,还有一人自杀,你已被双规。”
有些段子听起来很荒诞,但未必全是杜撰的。中国官场的诡异,常让我们这些不在场内的人瞠目结舌。西南政法大学一个朋友曾跟我说,“面对重庆官场,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有限了。”此兄,曾给重庆官方做过智囊。
权力差距
上述段子,更多说的是正职与副职的相处之道,也偶有涉及正副权力差距的。权力差距,在现实里不用讲段子,都有具体的数字。
我的同事钱昊平曾写了一篇好文章,叫《中国有多少“部级”单位》。在文章里,昊平兄列举了许多副与正的差别:正部级单位的公章直径是5厘米,副部级的是4.5厘米;正省部长级干部配备价格在45万元以内的小轿车;副部长级的标准在35万以内,排气量都在3.0升及以下;部级干部的办公室面积不能超过54平方米,副部级的不超过42平方米;正部级干部购房补贴建筑面积标准为220平方米,副部级190平方米。
即 便退休了,正职与副职也平等不了:退休后部级干部可以有专车,副部级就没有了,但也会保证用车;部长退休了还有专职秘书,副部长不会再配,但如果退休后还 在一些学会、协会兼职,这些单位一般都会配;副部级的医疗证封皮是蓝色的,正部级是绿色的。正部级的费用直接由卫生部门与医院结算,副部级的费用则要到原 单位报销。
正 副部级官员的差别,与基层的官员相比,在中国应该算执行得相对较好的。在基层官场,官员们的座驾、房屋、办公室、秘书配备等,超标的情形比比皆是。我所见 到的县市委书记、县市长们,不少都坐着超标的越野吉普。他们或他们的下属大多都是这么解释的:基层干部经常要下乡,路况不好,必须得有这么一辆车。
中国的规章制度甚至法律,常常得不到完整的执行,正是常有上述那类听起来好像情有可原的例外。纳税人纳税赎买公务员的服务,这服务稍微好一点,就往往成了一种恩赐。因为,纳税人失去了自由赎买服务的权利。
回到权力差距的话题上,有句老话叫“官大一级压死人”。确实,正副职之间的职级看似仅差一步,实际权力却相距千里。
制约变服务
读过题为《中国古代官场上的“正、副职”:到底谁怕谁?》的文章,说“领导班子” 之所以多取正副官员相辅模式,一方面是借助副职对正官的辅助提高工作效率,另一方面也寓有相互制约之意。古代官场,一级政府往往设一正一副或二副。
明 朝何良俊记载:嘉靖时,松江府的同知吴献臣与知府刘琬的相处相当有趣。按照惯例,每天早上知府升堂与同僚相见后,副职官员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办事,惟独吴 献臣不走,就在府堂一侧坐着,监视刘琬办公。一旦刘知府言行稍微有什么不当之处,吴献臣马上当面指责。刘琬也是一个在官场上颇有声望的官员,怎么能够心甘 情愿受到这种制约呢?有次他看见吴献臣不走,就故意不办公,干脆和他相对而坐,忿忿地说:“看你有能耐闲坐到什么时候!”吴献臣也不甘示弱,悠哉悠哉地捉一只虱子放在桌上,在虱子周围吐一圈唾沫(据说虱子怕唾),然后直视刘知府道:“看你这家伙能走到哪里去!”
如今,各级政府所设副职都在七人左右。若加上“不占副职职数指标”的挂职干部,副职还会多一两个。副职虽多,相互制约的作用并未相应数倍增强。
又 读张程先生的《做事还是做官》一文。文中说起官员与幕僚的关系:官员和幕僚,往好了说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拉下来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利益相关、荣辱与 共,往坏了说则是相互利用、相互提防的关系。幕僚的岗位很重要,以至于古代师爷这种职业甚至出现了世袭。相较而言,现如今正副职之间少了很多相互制约,倒 是与古代官员与幕僚的上述关系颇为类似。
还 是开头说的那个饭局上,有副职讲了一个现实版的正副职之争的故事:某单位开党组会,正职对其中一个副职说,副职就是为正职服务的太监。副职怒,党组会没能 开下去,并向组织控诉。最后,正职道歉了事。讲完这个故事,大家难免要议论一番,最终达成的一致意见是:虽然事实上就是如此,但这么公开说出来很过分。
正 副之间相互制衡变成了下级给上级服务,让制约监督的设想流产。当然,我们很少看到副职监督正职,但没看到并不表明就完全没有。曾有两则这样的新闻:一则发 生湖南衡阳,我曾去亲访,大概是正职要在副职分管的领域安排一个女同志,而副职有些不太乐意,争吵时情绪失控大打出手。这几天,衡阳又发生质监局科长与副 科长大打出手的事情,厮打中科长咬掉了副科张的鼻子。令另一则发生在湖北,副职找正职报销一笔没有报销的招待费发生分歧,大打出手。后两事不曾亲访,只是 耳闻。
官场正副职大打出手的情形,并不多见。但两湖官场的打斗事件,仍没有超出权力和私利之争的范畴。正职过于强势,副职的权力空间所剩无几,导致副职采取了最原始的方式反击——用拳头说话。
另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我曾关注湖南数名不时向体制内暗黑或同僚开炮的官员。这些人中,全部都是副职,没一个正职。正职,相对表现得总那么“顾大局”,总是很 “政治正确”。现有的事实也均无法证实,那些敢于放炮的副职们一旦成为正职是否还有现在这种敢说话、敢说真话、敢不怕得罪同僚说真话的勇气。
正职与副职之间,无制约彼此监督,少正常同事关系,不似正常人际关系。正因如此,我们如今不见“同志”而常见“上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