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两个人或者几个人分成两组，一组看一个名词，某电影、某名人或任何大家熟悉的事物，不能直接说出来，而是做一个动作，另一组则要心领神会猜出来。
在很多“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时候，我们学会了猜字谜，而且越玩越纯熟，随时随地信手拈来。比如政协发言人吕新华在记者会上，回答敏感提问，重申一番原则之后，结尾他说：“我只能回答成这样了，你懂的”。全场会意，报以经久不息的笑声。
紧接着第二天，全国人大代表、东莞市长袁宝成被记者围追堵截，追问“扫黄对东莞经济有无影响”、“东莞经济能否保9%增长”、“东莞经济下一个增长点在哪里”。回答三个问题，袁市长连笑三遍“嘿嘿嘿”。媒体也跟着笑成一团。“你懂的”、“嘿嘿嘿”，好像喜羊羊和大灰狼，借两会东风，红遍大江南北，成为政治新闻周中的娱乐看点，继而不断被转载，被引述，被消费。“你懂的”、“嘿嘿嘿”都没有内容。它们不是宣言，而是一个姿势。
在不能谈论内容或追问细节的气氛中，姿势在“涨”，因为它们娱乐性极强，从不断被消遣，进而不断被消费。在经久不息的笑声中，政治早已稀释，禁忌不好意思出来板面孔。微博微信里，金正日普京哪里还跟政治外交搭界，他们是比小S还红的娱乐明星。
又如微博账号“作家崔成浩”，很多人质疑他是个中国人，借朝鲜这个永恒的主题，讽刺宇宙事件。他的逻辑很简单，以脑残招板砖，以有病揽粉丝。但是“脑残”里也有借镜，骂完“有病”也不妨思考。“作家崔成浩”传递了任何内容吗？没有，他假扮了一个形象，摆出了一个姿势，等着人们自我投射。
最近一个“姿势”夺目的是90后马佳佳，典型的消费一代。她在大学附近开性用品商店，不经逗的媒体一上门，她才施展言语犀利的真功夫。马佳佳被凤凰网选为今年两会期间的“春季政治新闻档”形象代言。其实，在出名之前，关于政治，她什么都没说，除了“不买房”口号。她的传播价值，就是一个“调戏”的姿势，让传统“话语权”们有点不知所措。
人们对“政治娱乐化”并不陌生。马佳佳作为“两会”新闻代言，却是一番“娱乐政治化”的逆袭。看了马佳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两会”及中国政治的评论。她逻辑很强，也有许多“闪光”，但是讲到一些“大的词语”，就不是特别有把握，比如“公民意识”、“文明社会”。
但是，马佳佳不是百家讲坛，媒体关注她，不是因为她可以布道上下五千年。她对自己的一个比喻很有意思：当对方一拳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个舞台上了。我会当观众观望。
马佳佳的意义，就在于她的姿势诱人出拳，然后出拳的那一个，成了众人观望的对象。
最近马佳佳的一组形象照片，就有大胆的无底裤。如果有人被触怒而挥拳，自己就成了舞台上的那一个，而马佳佳呢，已经回到观众席上媚笑：“我觉得性是一个最敏感的、最犀利的能够判断每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他的意识的这样一个话题。你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到底是心态健康的还是道貌岸然的，还是他是虚伪的，还是他的心理是有二元的价值判断，还是他是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等等等等。其实会非常敏感地能够判断出来所有人。”
在政治刻意不分光谱的地方，人们只能通过各自的喜好类聚。马佳佳标签的是“性自由”、“看美剧”、“不买房”、“不看电视”、“爱读书”、“自己创业”……人们也是通过这些标签，而不是她的政治观点认知她。
属于娱乐新秀的马佳佳，代言了政治，这是言论低声消费膨胀的产物。在伊朗政教合一的肃杀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出任总统的拉夫桑贾尼，意识到必须给人民一个出口，于是开放消费自由。金钱能喂饱灵魂，但也滋生出“要选择”，纵容了“我作主”。2009年“绿色革命”的一代，正是在消费自由中成长。没有内容的姿势，最后形成了一种态度。
不过马佳佳终究是聪颖的。跟韩寒一样，他们乐观谈论国家发展的方向，而不是在问题上打转。他们不扮演“半夜痛哭”那种苦大仇深的角色，誓将娱乐精神进行到底，在恰当的时候，以轻飘飘的“嘿嘿嘿”，挑逗千斤的政治。
作者：凤凰卫视评论员周轶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