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七年不看韩剧的我,现在又重新沦陷,开始追《来自星星的你》这部剧。老婆语带嘲笑地说:“你还看韩剧啊,大叔!”我则一点也不觉羞愧,跟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七十多岁的香港专栏作家蔡澜比起来,我还年轻得很。
我很怀疑,真的会有金秀贤或者李敏镐的粉丝会看完这篇稿子,以及这两天媒体上对他们的诸多分析、批评。金秀贤的粉丝众筹资金,在北上广三地的主流报纸上买下整版广告,庆祝偶像的生日并为他不久后的中国行表示欢迎。而李敏镐在上海出席活动时,需要花费3800元才能换得一张门票,依然难挡粉丝热情。
虽然韩流对中国娱乐圈的影响一直都在,但是像现在这般凶猛的场景,已经多年不见。于是,这次自然有对中国影视界痛心疾首恨其不争者要来做对比了。《长江日报》就刊登了一篇文章,对比中韩穿越剧的差距。简而概之:中国的穿越剧毁多誉少、情节混乱、人物脸谱化、技术粗糙、理念落后,而韩剧则自然站在了对立面,是优秀的代名词。这种对比虽没有严谨的学术数据支撑,但对应人们的观感,应该是符合事实的。韩国的娱乐工业,有太多值得国内同行学习的地方。
而《齐鲁晚报》在进行中韩对比时,则提到了人的差距———“即使是韩国当红明星到中国来,其片酬也不会高过国内同级别明星,且人家态度端正、配合度高、珍惜机会,很少耍大牌,性价比很高,不像国内明星,三流明星端二流的架子,二流明星叫一流的价格,动不动还耍耍态度,总觉得机会大把,市场广大,总会有人找上门来请他们,‘钱景’一片光明。”
这些说得都在理,可若以为粉丝们是因为这个才狂热尖叫难以自拔,那就错了。粉丝之所以为粉丝,并非因为他们会对偶像和影视作品进行理性分析,恰恰相反,作为称职的粉丝,需要感性而非理性去理解明星。你告诉他们花钱不值,或者这是炒作,不该理会,他们才懒得理你———这也是我做出本文开头那个判断的原因。
为何韩国欧巴(韩语:哥哥)会让女粉丝们如此痴迷,就在于此。《南方都市报》2月17日刊登的“街谈”评论中就如是写道:“韩剧里总会编排一个又蠢又作又任性的女主角,然后再弄个专注卖地四百年、全首尔有一半地皮属他的高帅富大学教授男主角,跟眼睛瞎了似的爱她。唯其不可能,才会意淫之,这样的男人怎能不爱?只要是爱男人的人,都会把自己想象成剧中女主角。这就是韩剧‘洗脑术’的两大杀手锏:肉体幻想与角色代入。总之‘脑残’不是一日炼成,也万难短期梦醒就是。”
若真有欧巴们的粉丝看到这里,请先别生气。“感性”说也好,“脑残”论也罢,并不带任何贬义色彩。说到底,影视工业本来就是一个造梦的艺术,最受人们欢迎的永远是那些虽非现实却很美好的梦想:王子与姑娘的爱情、挚友间的感情、正义对邪恶的胜利、拼搏之后的成功。这也是一种“主旋律”,也是从古至今无论是文字时代还是影像时代,都绕不过去的话题。对那些狂热的女性粉丝来说,“长腿欧巴”、“外星教授”们,就是一个梦想贩子。作为梦想,最基本的要求不是深刻、辩证、逻辑,而是肤浅直白,让人迅速理解并感同身受。
说起来,这和许民众以希望换得权力的某些政客有很多相似之处。当然,明星所产生的危害更小,他们可不会振臂一呼,要粉丝们行动起来改变社会、拯救世界。论者“兽兽”在《为何韩星让女粉丝如此痴迷?》那篇评论里写道:韩剧独特之处也在于此———“电视一关,一切照旧。”
那些广告费、门票费,不过是这些粉丝为欧巴制造的梦想支付的成本而已。而且,花上几十万登个广告,或者挤出几千块钱买张门票,这种成本并非最高昂的。《中国之声》梳理了一下各国狂热的粉丝们———澳大利亚一位华裔女星,是前总理吉拉德的粉丝,于是斥资四五千万人民币,把对方的老房子给买了下来;英国诺丁汉郡的一名公务员大叔,同时崇拜十几个明星,于是把这些人的图像、卡通人物、言论文字等纹在了自己身上。花自己的钱换自己的快乐,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们大都经历过那个阶段,为某个名人而着迷———无论出自娱乐界还是政界———盖因为这些人身上有一些我们想有而又不具备的东西。已经有七年不看韩剧的我,现在又重新沦陷,开始追《来自星星的你》这部剧。老婆语带嘲笑地说:“你还看韩剧啊,大叔!”我则一点也不觉羞愧,跟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严锋、七十多岁的香港专栏作家蔡澜比起来,我还年轻得很。对邪恶的人、心怀诡计者、势利刻薄者依然抱有厌恶和憎恨,对好人的胜利、温暖的友情以及美好的爱情,依然抱有期待———最后一条,我自然是不敢对老婆说起的。
作者:李普曼,媒体人,口活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