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松落
1998年，我在电台工作，有一天，在台里自制的流行音乐排行榜节目里，听到一首歌，名叫《云不知道雨知道》，对于一个喜欢弹吉他的青年来说，这首歌让人觉得很亲近，它的和声和旋律走向，都在说明，它是用吉他写出来的。这首歌在我们台的排行榜上，最高排到过第三，在央广的《中国歌曲排行榜》上，曾是冠军，它的词曲作者和演唱者，叫王菲，又叫伊菲。
当时，香港的王菲，刚刚在1997年推出同名专辑，又在1998年推出《唱游》，正如日中天，我们为了称呼上的方便，就将香港王菲称做“大王菲”，将这一位称作“小王菲”。之后不久，又有一位来自新疆的女歌手王菲，凭借一首《水上花》，在央视的第五届音乐电视大赛上，得了三项金奖，一举走红，她为了撇清搭车的嫌疑，将名字改为“王菲菲”。这几个王菲，在1990年代末，风华正茂，同时出发。
“小王菲”再度亮相，却已是2003年了，她签了大国文化，改名王蓉，推出了同名专辑《WangRong：王蓉》，这是她的第一张专辑。唱片公司没有对她进行过度包装，尽量保持了她的本色，传唱最广的那首《完美》的MV里，她留着三毛式的中分长发，白T恤配长裙，抱着一把吉他，在海边的暮色里唱歌。
王蓉的出道，和吉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1994年，她以北京广播学院新生身份，参加学校的歌手大赛，得到在北广任教的吉他大师刘天礼的激赏，刘天礼先生的儿子刘原龙(老猫)开办吉他班，王蓉报名学习，仅仅两个月，就能弹奏《悲伤的西班牙》，学习作曲没多久，就写出后来收在她第一张专辑中的《晨雾》。在刘天礼先生的民谣吉他教程视频里，那个给《世上只有妈妈好》配唱的女孩，就是她。
随后，老猫进入唱片业，成为香港天星娱乐的音乐总监，后来又成了大国文化的制作总监，从此和王蓉开始了十二年的合作，王蓉的大部分专辑，他都是制作人。
2004年，《我不是黄蓉》，2005年，《多爱》，两张专辑，气质统一，出现多首高传唱度的歌曲，例如《哎呀》、《爸爸妈妈》，王蓉当年的成名曲《云不知道雨知道》，也在重新编曲之后，收入《我不是黄蓉》专辑。但2006年的单曲《芙蓉姐夫》，却显示出她裂变的迹象，这首歌讥讽了刚刚成名的芙蓉姐姐，已经初具神曲样貌。
老猫也在那之后，加快了奔向神曲世界的道路，这几年最脍炙人口的神曲，有好些出自他手，例如《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伤不起》、《老婆最大》、《思密达》，这些歌创造了彩铃销售的奇迹。当然，最新的成就，还是他和王蓉合作的《好乐Day》和刚刚亮相的《坏姐姐》。当然，这两首歌里的王蓉，已经不是早先的那个民谣王蓉了，甚至和2006年后的舞曲王蓉也不一样，这里面的王蓉，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王蓉。
《好乐Day》的MV里，王蓉和伴舞女郎掀裙子的动作，注定引起争议；《坏姐姐》的歌词和MV的画面，都充满性暗示。画面上的王蓉，着装性感，手持一柄粉紫色的话筒，形状邪恶，与话筒同款的，还有一门粉红色的大炮，王蓉站在大炮上歌舞，粉色大炮最后还冒出了火花，场面引人遐想，专栏作者于渣渣说：“王蓉新专辑MV该打全屏马赛克”。
从音乐角度来说，《坏姐姐》和王蓉上一首单曲《好乐Day》一样，虽然俗，却不恶，作曲、编曲、编舞乃至MV的创意和拍摄，都非常用心，有网友在替王蓉辩护时说，要是换个欧美大牌歌来唱，其余一概不动，照样上排行榜。
事实上，在《好乐Day》的MV引起巨大争议和诟骂的时候，王蓉和她的制作人老猫，还曾推出过一个治愈版的《好乐Day》，放慢了节奏，编曲简化到只突出一把吉他，王蓉一身爵士女伶打扮，用清亮凄怆的声音演绎这首歌，将原版中浮艳气息一扫而空。也许，王蓉想想借着这个版本告诉众人，她可以，她能，她是音乐人，可以艳俗也可以清亮，她是明星，可以扮妖也可以扮仙。
她和她的团队，引导着人们看她的方式，用了一点小牺牲，换来声名大振，用捆绑恶俗传播点的方式，换来商业成功，人们也果然中招，边骂“恶俗”、“雷曲”边送上点击。这实在像是一种报复，她表现她的纯真，人们不认，她调戏人们的欲望，人们却连骂带恨地认了，她的走红，简直像是在黑这个世界。
创作不只是评价，创作其实还是评价，评价的是所在的时代，和时代里的人。老猫和王蓉，固然是在用他们歌填补空白，却也是在做出评价：此时此地，这样更容易被承认。
也许有一天，嘈杂褪去，征服世界的愿望没那么急切时，她或许会给《坏姐姐》或者《好乐Day》填上新词，变换新节奏，还那些歌以本来面目，也还她自己以本来面目，就像她当初出现时那样，留着中分长发，穿着白T恤和长裙，抱着吉他，坐在海边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