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胡文彬自叹“朽木”

2008年7月,经由笔迹鉴定的最后确认,陶洙伪造贩卖一系列“脂砚斋评本”的犯罪事实终于真相大白。对我个人而言,一方面是学术研究重大突破带来的喜悦,一方面却又是受骗上当以致谬种流传带来的羞辱和悲愤。

凤凰传媒出版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了我的学术专著《破译红楼时间密码》,这部论著运用“文本细读研究”的方法论,结合历史考据,成功考证了元春及其原型人物曹佳氏(平郡王讷尔素嫡福晋)的正确生日“壬申年壬寅月壬子日辛亥时”;著名“红学家”胡文彬查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的“爱新觉罗宗谱”资料《娶妻册》,发现史料记载与我的论证完全一致。《破译红楼时间密码》又考证出在现存120回小说情节之下,隐藏并暗示了一条自1706年到1724年的真实年代序列,这充分表明现存120回小说是一个完整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完全出自同一作者之手。《破译红楼时间密码》还考证出贾宝玉及其原型人物曹頫的真实生日是1706年6月8日(康熙四十五年丙戌四月二十八日药王圣诞),这位鲜为人知的曹頫就是120回小说的真正作者。

但是,《破译红楼时间密码》这部论著又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即在未作版本和史料翔实考证的基础上,轻易地相信了所谓“脂砚斋评本”的真实性。更准确地说,出于长期以来对著名“红学家”胡文彬老先生的盲目崇敬,我轻易地相信了他对“脂本”真实性的论断。这种轻信盲从导致我轻率地认定“脂砚斋”是曹頫的化名,并由此推论原本子虚乌有的小说人物“曹雪芹”是曹頫的儿子,而且言之凿凿地论断“曹雪芹”的所谓生年。迄今为止,互联网上流传的所谓“百科”知识中,“曹雪芹是曹頫之子”的错误说法主要来源于拙作《破译红楼时间密码》。

当最终确认陶洙是伪造贩卖系列“脂本”的罪魁祸首,我所感到的羞辱和悲愤难以言表。我当然立即明白,包括胡文彬在内的大批著名“红学家”,特别是以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中国红楼梦学会为阵地的著名“红学家”,早就知道陶洙伪造贩卖系列“脂本”的犯罪事实,然而他们长期隐瞒真相,肆行撒谎欺骗。

为什么我能迅速得出上述坚定判断?如专栏前文所述,凡是接触过“己卯本”、“庚辰本”乃至陶洙亲笔伪造的“北师大藏本”原件的研究者,完全不可能认识不到陶洙正是伪造贩卖一切“脂本”的罪魁祸首,因为陶洙的亲笔笔迹(包括正文和朱笔批语)跟一切“脂本”的笔迹一模一样、完全一致,不需要复杂的学理辨析,只需简单的目验就能迅速得出正确的结论。

对于精研“红学”史料的胡文彬而言,陶洙伪造贩卖“脂本”的事实一定早就了然于心。胡文彬自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参与“红楼梦校注小组”(红楼梦研究所的前身),早就有机会仔细研究“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原件。如前所述,“己卯本”中陶洙亲笔抄录的部分,特别是第21回至第30回,正文和批语的笔迹跟“庚辰本”对应回目的笔迹一模一样、完全一致。

从近年来胡文彬发表的多篇文章来看,我感到胡文彬对“主流红学界”的长期欺诈行径是有意保持距离甚至离心离德的。例如,他发表过《陶洙与抄本〈石头记〉之流传》一文(载《红楼梦学刊》2002年第一辑),详细介绍和考证陶洙的生平,这是第一篇公开发表的研究陶洙的专文。

2001年2月27日,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主持召开 “北京师范大学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专家座谈会”(参见实达:《北京师范大学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专家座谈会综述》,载《红楼梦学刊》2001年第二辑),冯其庸、刘世德、杜春耕、蔡义江等人纷纷发表“高见”。据我的读后感,参加座谈的胡文彬没有妄下判断,没有讲违心话,他“希望北师大图书馆尽快影印出版。越快越好,版本鉴定工作并非开几个会能起作用的,尽快地让广大研究者看到本子,才能得出比较科学的结论”(参见同上,第42页)。事实证明,“北师大藏本”的曝光,正是陶洙罪恶行径彻底败露的溃坝管涌。“北师大藏本”影印本出得越快,陶洙伪造贩卖系列“脂本”的真相就会越早大白于天下。胡文彬或许当时早已有此定见。

胡文彬又是“主流红学界”首先肯定我个人重大学术研究成果的专家。2005年4月13日,《新京报》C10版文化新闻刊发报道《陈林正确考证元春卒年——著名红学专家查证〈爱新觉罗宗谱〉,首次以确凿的史料证据支持〈破译红楼时间之谜〉一文的论证》(《新京报》记者王小山、特约记者王刚),2005年4月14日《中国教育报》第5版刊发《破解〈红楼梦〉密码〈红楼梦〉新论震惊红学界》(特约撰稿王小鲁),这两篇报道都提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红学家”查证史料,发现陈林论证的元春及其原型人物曹佳氏确切生日“壬申年壬寅月壬子日辛亥时”(1692年2月18日,农历正月初二)完全正确,这位老红学家还称赞“陈林的这种研究为红学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他能够把天象、历法引进到学术中来,这是一个贡献,因为古典文学的研究很少注意到天象历法和时序的关系”。

绝大多数读者不知道的是,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红学家”正是胡文彬,电话采访胡文彬的就是记者王刚(王小鲁,现为北京电影学院博士研究生)。我出于对胡文彬先生的敬重和保护,长期以来没有公开披露这一事实。

当年应江苏美术出版社的盛情邀请,胡文彬又出席《破译红楼时间密码》出版新闻发布会,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当我电话告知胡老先生,个人正从事版本校勘研究,胡文彬又给予我热情的鼓励,说校勘出一个正确的版本“功德无量”。

凡此种种,让我在认识到胡文彬早知“脂本”之伪时,深感痛苦。于是,我先后两次在个人博客上发表公开信,呼吁胡文彬“弃暗投明埋葬‘红学’”。在第一封公开信的开头,我写道:

2008年7月25日下午,近两年来一直从事《红楼梦》版本校勘研究的陈林终于清醒而坚定地确认——长期以来被“主流红学界”奉为“最接近小说《红楼梦》原著”的所谓“脂砚斋评本”(“脂本”)全部都是由近人陶洙(1878—1961?)伪造的假古籍。

满腔悲愤的陈林为此打电话给他一直非常尊敬的大学者胡文彬老先生,汇报这一研究成果。由于胡老先生当天傍晚要出门开会,第二天又要远赴马来西亚,因此这次通话很简短。

当陈林直截了当告诉胡老先生“一切‘脂本’都是陶洙伪造”时,胡老先生在电话那头惊呼了一声“啊啊~~”,给陈林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知道胡老先生这一声惊呼是震惊和恐惧,还是如释重负的恍然大悟。

强压悲愤的陈林接着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对不对?”

胡文彬先生沉默不语。

陈林继续说:“胡老,您应该站出来(指证)。”

胡文彬先生长叹一声:“我是朽木不可雕矣!”

热泪盈眶的陈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简短地劝慰说:“胡老,不要这样说。人生只有一辈子。”

很巧的是,当初在网络论坛上“坚决反击陈林歪理邪说”的“脂粉”干将之一、国家图书馆工作人员于鹏,竟然拿着我的公开信找胡文彬对质,当面逐字读了上述引文第二段以下的文字。2009年8月30日,于鹏在南京大学中文系教师苗怀明主持的网路论坛上公开发帖说:

至于50楼的黑体字(按,即上述引文第二段以下的文字),凑巧得很,我还真向胡文彬先生本人读过,胡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确有其事”不是“不能肯定”而是可以认定。

“确有其事”证明了什么呢?于鹏当然是不敢明言的。“确有其事”的事实直接证明了胡文彬以及大批“红学家”早就知道陶洙伪造贩卖系列“脂本”的犯罪事实,证明了胡文彬以及大批“红学家”长期隐瞒真相肆行诈骗的事实。

据我所知,对于我的两封公开信,胡文彬不以为然。从2008年7月到现在,整整六年过去了,胡文彬的确从未公开指证“红学界”长期隐瞒陶洙伪造贩卖系列“脂本”的事实;胡文彬也从未公开指证元春及其原型人物曹佳氏的真实生日正是陈林论证的“壬申年壬寅月壬子日辛亥时”;胡文彬也从未公开指证现存120回小说完全出自曹頫之手的论断完全正确。

六年来我的研究又发现,胡文彬知道的真相还多着呢,甚至包括我直到最近才恍然大悟的事实。胡文彬自参与“红学”研究以来,不但早就知道陶洙伪造贩卖“脂本”,而且早就亲自披挂上阵伪造假材料;胡文彬不但早就知道所谓“后40回续作说”是毫无根据的一派胡言,而且早就知道所谓高鹗参与整理校勘“程甲本”和“程乙本”是捏造的谎言——换言之,胡文彬早就知道陈林一直不知道,直到写本专栏还在犯错误的事实:“程甲本”也是陶洙伪造的。我当然要首先为自己的错误向广大读者诚恳道歉,并将在今后的专栏中对胡文彬所知所行的种种详加剖析。

大家看看,著名“红学家”胡文彬岂是“朽木不可雕”一句自叹能了得?

作者:陈林,中山大学文学硕士,目前任职于媒体。出版有《破译红楼时间密码》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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