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才子的佳人自然也是美丽的,然而终究有几分落莫;而遇到了才子的佳人,才会将那份心里的幸福叠加在美丽的容颜上,那才是真正的美丽。
端午节是诗人的节日。尽管我的专业是经济学,但是名字中有个“诗”字,为了“名副其实”,还是愿意附庸风雅。于是选择这个特殊日子游览西湖,倒也平添了几分浪漫和雅趣。
少年时就读过苏东坡的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的美丽一直镶嵌在我的脑海里,只是这么多年没有身临其境的机会。
读过苏东坡诗句的非我一人,假日游西湖的自然也就熙熙攘攘。出租司机善意建言:“假日西湖人多,不如去游宋城。北有长城,南有宋城,宋城更值得一看。而且不那么堵车。”但我喜欢美女,喜欢爱情故事,是一定要先睹苏学士心中的西子为快的。于是告诉司机,不用把我拉到,到近处我下来就可以了。他哪里知道,我虽人在路上,心却早已飞到西湖了。
终于到了西湖。我没有请导游,坚持独自漫游。被引导和被解说的景物还有味道么?
我漫步走上断桥,凝想一会儿白娘子;踱过白堤,默诵几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在轻抚过苏堤上柔软的柳丝后,登上轻舟驶往小瀛洲。手扶船舷遥望三潭印月,不禁发出感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如此啊!”小瀛洲人流更多,看来人们都知道哪儿才是最美。在一处景点前,穿制服的女孩看见儿童过来就吹响鸟笛,报价叫卖。几乎每一个走过来的小孩都被其吸引,要买上一个。有个很小很小的女孩,父母给她买了一个。小女孩含在嘴里,其实是没有能力吹响的,但也踏着脚在那里欢实地高兴。我良久凝视眼前这一切,弄得卖鸟笛的女孩也不得不对我回眸一笑。在红日偏西的时候,我登上雷峰塔。伫立半山,眺望西湖的浩淼烟波,倍觉西湖之美是变化多端的,近观有细致之美,远望有磅礴之势。角度不同,感觉各异。我虽写不出诗句,却也领略了诗意的温馨。
也许世间缺少完美。温馨浪漫之余,我也觉得今天的西湖多了些喧闹,少了些静谧。我以为,美女是需要有处子之静的。我无法想象白娘子和许仙在喧嚣的人潮中,怎么悠然地相视一笑、一见倾心。钢筋水泥虽然使重建的雷峰塔显得更加雄伟,光可鉴人的地砖也确实干净美观,但却丧失了那份原有的古朴和真挚。那不停升降的电梯,让人误以为走进了现代商场,与深情款款的回眸相望和扭头驻足的意味深长,缺少应有的和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能简单说这一切都是不好。要让百姓大众都能分享西湖美景,是不能不承担喧闹代价的。不实行市场经济,有些历史景观可能保护不起;而市场经济气息太浓,又使历史文化难免变味。如何破解这道难题,的确考验着城市管理者的智慧。
有时我想,我们真要感谢那个生产力不发达的农业社会。可以想象,那时绝大多数人忙于生计而无暇逛景,只有少数文人墨客和商贾政要才有机会游览西湖,西湖因而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喧闹。心旷神怡才有故事,于是苏东坡才会有将西湖当做西子的妙喻,而白娘子和许仙也才有相遇断桥,成就那一段千古爱情的可能。有人说,是因为西湖太美而成就了苏学士的千古诗句,也有人说因为有苏学士的千古诗句,人们才潮涌般奔向西湖。而我觉得,两者是互相作用,相得益彰的。西湖固然美丽,然而,被苏学士赞叹后更加绽放光彩也是事实。不遇才子的佳人自然也是美丽的,然而终究有几分落莫;而遇到了才子的佳人,才会将那份心里的幸福叠加在美丽的容颜上,那才是真正的美丽。
我是主张要有有闲阶层的。一个有有闲阶层的社会,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和高雅情趣的社会。我们不得不承认,今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古人所做的有个性和有风格。这当然与我们曾经消灭有产者和有闲阶层有关,但也与工业化和现代化不无关系。大规模生产的低成本,意味着个性化生产的高成本。即使需求不变,讲究个性和风格的艺术和文化的均衡数量一定是减少的。不过大规模生产的优势反过来又会使其容易进入收益递减阶段。当此时,讲究个性和风格的艺术和文化就会重新多起来。伴随经济发展,文化和艺术最终是会更加繁荣的。
写于2010年;
作者:谢作诗,美国大唐集团中国区首席经济学家 浙江财经大学教授 人文经济学会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