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烈士子女，我们对共和国英烈的那份感情用言语无法描述。”贺晓明说，“人民英雄纪念碑是2000万无名烈士纪念碑。我现在在做一份实名烈士名单。”
▊▊毛泽东与贺龙
贺晓明|口述*
*贺晓明：贺龙次女，少将。1947年2月生于晋绥根据地。从1953年9月起，先后就读于重庆西南人民小学、北京市第一女子中学，1965年进入北京大学。2003年从华孚集团退休。
周海滨|撰述*
*周海滨：口述历史作者，著有《失落的巅峰：六位中共前主要负责人亲属口述历史》。这是百家周海滨《国家之子：我如何访问红二代》系列的第九篇分享文章。采访对象贺龙之女贺晓明。
▊▊贺龙之女贺晓明。中国周刊记者／高鹏 摄
在保利大厦幽暗的茶室里，伴着毛尖淡淡的茶香，贺龙之女贺晓明的思绪回到了父亲的世界。
1942年8月1日，晋西北军区司令员贺龙与中共延安县委组织部部长薛明在延安结婚。除了贺龙与第二任妻子蹇先任所生的女儿贺捷生外，儿子贺鹏飞和两个女儿贺晓明、贺黎明全为薛明所生。
贺晓明坦率地说，了解父亲的过程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贺龙在世时不爱讲、也没有主动提及他的一些往事，“我也想不到要去问他什么；等我急切想了解他的时候，他又不在了”。通过寻访，贺晓明不断接近父亲贺龙。
贺龙很少公开提及家乡，然而，1927年发动南昌起义的骨干力量主要是贺龙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而在这支一万余人的队伍中，有3000人来自贺龙家乡的桑植，更有相当一部分是贺龙家族中的宗室亲朋。起义失利后，贺龙仅带回了8人。
贺士道，贺龙的父亲，1920年死在桑植。贺龙对此回忆说：“1919年我当团长，有个谷膏如策反。本来早年同我一块去慈利搞枪的，因为他被捕了，失掉了联系，放出来后，一心只想当官。因为没有担任部队主要职务，他对我怀恨在心，仇恨很大。不久，他勾结‘神兵’烧了我家的房子。后来，勾结土匪把我父亲和弟弟杀害了。” 弟弟即贺文棠，1920年被杀。
贺英，贺龙的大姐，1933年牺牲在长湾。贺戊姐，贺龙的二姐，1933年牺牲在长湾；贺满姑，贺龙的四妹，1928年牺牲在桑植梭场坪……
贺文新，贺龙的堂弟，护旗兵班长，1928年为了向贺龙送紧急情报累死途中……
“我家前前后后有109位烈士。”贺晓明特别提到的是她的大姐贺金莲。 1927年南昌起义之后，贺龙去湘鄂西拉队伍，女儿贺金莲留在上海。贺龙家属在上海租借地被捕，《申报》刊登消息“贺匪家属被捕入狱”。随后，贺金莲病死狱中，其他家人直到西安事变后才被释放。贺龙后来回忆起这件事说：“上海还埋着我们贺家一口人！”
贺晓明还提及她的大姑妈、贺龙的大姐贺英。1906年，贺英和丈夫组建起一支地方武装。1922年，丈夫被杀，她继续统领这支地方武装。
据贺晓明讲述，贺英的武艺十分高强，曾经只身深入一个土匪巢穴，生擒了匪首，从而收编了几百名土匪。1928年春，贺龙、周逸群、卢冬生等受中共中央指派到湘鄂西开展武装斗争。贺英得信后即刻带领部属一千余人参加“洪家关聚义”。工农革命军攻占桑植县城失利后，贺英一面掩护工农革命军家属，一面联络桑（植）鹤（峰）边界白果垭、罗峪、红土坪等地亲族旧部接应工农革命军，她率领少数武装到桑植鹤峰边界大山中活动。1928年10月，工农革命军在石门受挫，贺龙率部退到桑鹤边界休整，处境十分艰难。贺英带领游击队打土豪，千方百计把缴获的银元等物资运往深山，使工农革命军得到补充，熬过难关。
“贺英和我爸爸感情非常深。我奶奶去世的早，姑妈从14岁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成为家庭的女主人。那个时候，我姑妈经常带着我爸爸一起干活。”贺家是从湖北迁到湖南的，在湖南也算是客家。当地人比较欺生，比弟弟大不了几岁的贺英总是护着贺龙。 贺英的思想觉悟很高。“我父亲参加北伐战争，我姑妈就跟着看，看到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姑妈非常高兴，说自己这么多年想做又没做成的事情，共产党人做成了。”贺龙到武汉时，贺英觉察到局势不稳，就先回家乡筹集资金和枪支弹药做准备。后来贺龙回到湖南搞革命根据地，贺英给了他很大帮助。
到主力部队转战洪湖，她留在湘西打游击时，贺英的工作就更加具体，其实就是根据地的留守政府，她安置伤员、照顾红军家属、传递情报等，为党的工作出了不少力。那时白色恐怖非常严重，贺英的工作非常艰苦。
1933年5月5日深夜，贺英在湖北鹤峰太平镇一次战斗中牺牲。“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爸爸非常难过”。贺英最后葬在鹤峰的烈士陵园。
不仅贺龙的亲属屡遭劫难，连贺龙的出生地洪家关也遭血洗之灾。1919年，贺龙带讨袁护国军驻防桑植，洪家关遭当地势力血洗。贺龙的堂侄贺连元家先遭劫难，匪徒抓住贺连元之妻郭三妹，先向她头部猛砍一刀，右耳被割掉，接着又朝她身上乱砍21刀，扔进河中，两个儿子和大女儿全部被砍死，年仅6个月的小女儿被活活摔死。一夜烧杀，贺姓族人遇难30多人，受害者48家。
在贺龙率部参加南昌起义之后，洪家关曾遭受大规模摧残。在红军长征开始后，在“诛灭贺龙九族，鸡犬不留”的叫嚣声中，“铲共”义勇队和“清乡”队所到之处，十室九空。据不完全统计，红军长征走后，洪家关外逃他乡的就多达36户，贺氏族人被杀害的达80多人。
面对家族死难和故乡劫难，贺龙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1948年，他训导下属说，“一个人能活一百岁也总要死去。今天死、明天死，反正都是要死，但死的意义不同。一个共产党员的气节表现在战场和法场上。在战场上要勇敢杀敌，拼一个你死我活；在法场上要杀要砍听便，临刑前的几秒钟还要高喊‘共产党万岁！’这才是一个有气节的共产党员”。
“我是烈士子女，我们对共和国英烈的那份感情用言语无法描述。”贺晓明说，“人民英雄纪念碑是2000万无名烈士纪念碑。我现在在做一份实名烈士名单。”
▊▊1959年2月贺龙在 “八一”南昌起义原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部照相留念。资料图片
作者：周海滨 专栏评论员 、文化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