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天南》文学杂志主编欧宁在自己微博上宣布:“#天南停刊#过去三年零十个月,《天南》共出16期,第16期推出1990年代初散落世界各地的作家和诗人,作为终刊号,它把我们对文学的期许寄托于新生代的身上。感谢一直支持我们的作者和读者,感谢曾一起共事的编辑部同仁,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说再见了。”
语气平静,倒也是表达离别之情时的一种方式。不管是一本文学期刊的停刊,还是其主编平静的宣告,最不能想象的是停刊一事,引起了与之无法形成逻辑关系的阵阵聒噪。
凤凰网发表了胡赳赳先生的《<天南>停刊:不必哀叹文学衰落》,全文引用了无数经典,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一个,即,这是一篇跟文学以及文学杂志无任何关系的人在发牢骚。
迈过胡先生文中大量举例,直接来说说这篇文章的核心论点,即“从现代性以后,文学已经‘泛文学’化了”。即便“泛文学”这个观点成立,那也是文学功能性上的表达,跟文学本身有什么关系呢?你用电视看足球比赛或者韩剧,再或者用来打游戏,这跟电视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泛文学”打动不了文学本身的定义,这个“泛文学”是指什么呢?微博上的段子手的笑话,还是卖卖嘴皮子喷喷吐沫星子抖机灵的段子,再还是讲道理的果壳文字?
其实,根本也不用什么现不现代性以后,要说“泛文学”,从郭德纲开始就行了,这个高点够那些号称写文章、搞文学的人折腾一阵子的了。
接下来的“古典的文学已经因为专业的分工直接影响到了影视工业、时尚工业、创意工业、媒体业、广告业乃至于营销管理行业。西方称之为‘创意写作,中国称之为‘实用写作’”,也值得商榷,任何文学能被实体工业利用,那是利用者的聪明,跟文学本质也没关系,你不能在一篇破文章里引用了孔子的话,就说孔子已经完蛋了、无用了,因为孔子已经被你利用了、践踏了。
“实用写作”也好“创意写作”也罢,恰恰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文字工作者的一种自我麻痹,它们当然有实用性和功能,但以此来撼动文学本位,那也是蚍蜉之类的行为。
所谓“泛文学”走得最端庄的姿态,应该是借着文学的养分长出自己的曼妙枝条,而不是妄想从前者的尸体上踏过去。
也不必借用电子媒体取代纸质媒体的时代背景,来得出所谓“泛文学”要取代纯文学了。文学本来不该有纯与杂之说,就像男人不必非得拿直男来标榜,而文学中的纯正直男“纯文学”当然没理由灭亡,或者被时代洪流淹没取代什么的,那都是看见飞机夜晚飞行便边许愿边喊“流星耶”的浪漫女孩干的事儿。
至于“我们的问题是作家太像作家了,小说太像小说了,都咬牙切齿在那里写,不放松。别说看,想想都累”,你有不看和选择看什么的权利,但没有教育作家该怎么写和该像什么的能力。“作家太像作家”我觉得也没问题,像木匠也没问题,像酒鬼、流氓也没问题。
一本文学杂志的停刊,虽已有文学在今天式微和纸质刊物没落等前提,却唤起了旁观者的极大兴趣。还有小说家夏商在微博上称:“一本叫《天南》的所谓文学杂志关了,从创刊起就知道它活不长。做作、矫情,充满令人作呕的装逼趣味,更重要的是,编刊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文学。大陆文学刊物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很多和文学无关的人占用这一公共资源,骗吃骗喝骗女文青,将其变成交换发表交换颁奖的自留地,成为毒害文学空气的雾霾。”
这话……大概也是自己觉得逻辑错乱吧,此条微博次日就已不见,但却有转发也有人称赞,那些不明就里者就不想知道《天南》停刊真的是因为差、而那些迄今仍健在的文学期刊就是因为好吗;也不想了解“做作矫情装逼趣味”和不懂文学有什么不同;最后,《天南》是一本跟财政拨款没关系走市场化的一本杂志,怎么就跟“公共资源”扯上了关系呢,即便如今提及“公共”二字就好比沾上了正义之气,也不能完全颠倒黑白使劲吧。
(资料图:《天南》创刊号)
坦陈以上观点并非是要为《天南》辩驳,更非代表这本杂志是好的、美的,尽管我买过十来期《天南》杂志,但我觉得自己始终不是它的读者,包括引以为傲的设计和诸多实验色彩的尝试,我也不喜欢。我不了解这本刊物创刊时的初衷,但短暂的接触后,这本杂志的噱头大于质量,而长期刊载作品的水准又始终飘忽不定,高的高,差的差。至于颇有争议的每期固定“主题性”的策划,倒是有了文学杂志的自身突破,即便是一种不同也有其存在价值。
文学败落跟一本文学杂志停刊还是创刊没有关系,但这样充满投机色彩的杂志从有到无可能并没有损失,反而是赚了也说不定。文学就是文学,不管你搞策展文学还是接轨国际的洋范儿文学,最终要以文学的评判标准来对其本身进行评判,而非对外在包装形式指手画脚。
从根本上来说,《天南》停刊不值得一说,这个项目和它所意味着的趣味的离去,甚至不能称之为失败,与文学的进退和懂不懂文学则更毫无关系。
让投机者先走一步,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来源:腾讯《大家》
作者:朱白,书评人,专栏作家,评述作品包括外国文学等诸多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