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人提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一开会，总有人各种天雷滚滚，为啥啊？履行职责呗。不提，显得自己不负责任，提了，雷人，显得自己更不负责任。
唐朝有御史台，御史台干嘛的？提意见的，而且有任务量。每一百天，必须提一条，提不出来，您这御史就别干了，外放出京。就有这么一位御史，叫王平。别人期限快到了，绞尽脑汁，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王平倒好，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同事们瞧他神情，都琢磨：“老王这是……手里捏着大事儿呢？”
果真，到点了，王平的奏折也上去了。大家好奇啊，他弹劾谁了？说的什么国计民生呢？万没想到，王平弹劾的是宫里的御厨，因为他竟然在御膳里发现了一根头发。想想看，这要是皇家的人，吃饭吃出根头发来，会什么后果？“是何穆若之容，忽睹卷如之状。”这还不严重么？
“雷人提案”，避重就轻，这算一种，净捡着不着边儿的事说。也有着边儿的，就是边儿着得有点大……
遇到事儿的叫晏殊，北宋名相，而且特有才华。有才华的人都惜才，晏殊喜欢的这位，是翰林学士，叫宋祁，就是和欧阳修修《新唐书》的那位。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在自己家旁边买了一宅子，请宋祁过来住，为的是能“旦夕相见”。中秋节，请宋祁来家吃饭，不仅饮酒赋诗，还招妓，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天亮。结果第二天，晏殊罢相了。罢相的文件是宋祁起草的，里面提到晏殊“广营产以殖私，多役兵而规利”，反正是个贪官，不是好人。这文儿写得可够雷么？《东轩笔录》说，宋祁挥毫之际，昨儿晚上的酒味儿还没散呢……
运气不好，就会总遇到雷人的事情，一直到老。晏殊老了，生了重病，皇帝心疼了，要来看看老干部。还没来呢，家里人跟他说：“皇帝车驾一出，肯定要带着纸钱来。因为大臣病入膏肓了，说不定就死了，所以得带纸钱，连看望带凭吊，免得还得再来一趟。”
看望病人带着纸钱，这是盼着病好啊还是不好啊？晏殊一听，赶紧给皇帝上奏：“臣好的差不多了，皇上别来了行吗？”
皇上见晏殊没事了，就没来。几天后，晏殊死了。君臣这最后一面儿，愣是没见上。
好在，晏殊遇到的雷人雷事，都是针对个人的，对大众没啥影响。到了南宋，经常冒头的雷人事儿，可就影响民生了。比如宋高宗绍兴五年，搞了个大赦，要是大赦犯人什么的好理解，可皇上这回大赦的的民间债务——凡是欠债三年以上的，都不用还了。这慷民间之慨，可真大方，反正欠的不是皇帝的钱，那些借钱出去的人叫苦不迭。可苦还在后面呢，宋孝宗淳熙改元，也来这么一出，“凡民间所欠债负，不以久近多少，一切除放”。全都免债了。有些人头天刚借钱出去，第二天旨意就颁布了，利息一点没有不说，本钱也没了。管这事的官员何澹一看不好，赶紧建议修改政策：本钱还是得还的嘛，利息就算了。
这政策雷得外焦里嫩了吧？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拿行政手段干预市场，不让人好好过日子。
皇上稀里糊涂，大臣也有稀里糊涂的。《四朝闻见录》里就说，浙西有大臣许某，被监察官（台臣）参了一本，说他在国丧期间奏乐，自己的住宅还侵占了学宫的地盘。根据是什么呢？是一首儿歌：“笙歌拥出画堂来，国恤亲丧总不知。府第更侵夫子庙，无君无父亦无师。”这位检察官没去做调查，就凭这首儿歌上了劾章，不知道这是“仇家飞谣”。
不认真的检察官哪朝都有。清朝宣统年间，江西道监察御史赵熙参了黑龙江巡抚陈照常一本。可朝廷接到劾本就晕了，因为根本没陈照常这个人。后来琢磨半天算是明白了，赵御史把人家名字写错了，人家是陈昭常。可名字对了还是晕，因为这位陈昭常不是黑龙江巡抚，而是吉林巡抚。你说这提案提的，靠谱吗？
更不靠谱的是广东道监察御史胡思敬。他弹劾的是皇帝的老师陆润庠，因为老陆要请假，回家去修墓。胡思敬说，国事现在如此艰难，怎么能因私请假呢？修墓这种事，老陆完全可以委托自己的儿子陆大坊去干嘛。但问题是，胡思敬完全记串了，陆大坊不是陆润庠的儿子，他是前都御使陆宝忠的儿子。一个典型的张冠李戴。难怪后来报纸评价这两个提案时说：“夫以乌台弹劾，何等庄严？而两人荒谬绝伦，竟如出一辙，满清又安得不亡？”
光绪三十三年，湖广总督张之洞升任军机大臣，去北京就职了。张之洞在湖北办了不少好事，搞东南互保，办学堂、兴实业，说得上德高望重。人要走了，湖北人民当然要纪念一下，于是军界出钱，修了个抱冰楼（张之洞号抱冰），学界筹资，修了个风度楼。据说还要在楼里安置张之洞的石像和铜像。慢慢这事就变了味儿了，成了大操大办。张之洞知道后赶紧发电报，说自己在湖北也没干什么，想干的事情，也就干了十之二三，这么做很不合适。可一封电报挡得住么？那些楼还是竣工了。为此，张之洞只好把风度楼改名叫奥略楼，取“恢弘奥略，镇绥南海”之意，大概就是这楼不能和我个人有关，就让它保一方平安吧。
到此为止吧？不。两湖书院著名“教授”梁鼎芬，有了个雷人的建议，给张之洞建立生祠，选址在卓刀泉关帝庙（现在华中师大东门外）。结果马屁拍在马腿上，张之洞闻讯大怒。打电报给梁鼎芬说：你也是文化人，教了多少年书了。你傻啊？你不知道啊？卓刀泉寺那地方是当年魏忠贤的生祠，魏忠贤倒台了才改成关帝庙。你在那儿给我建生祠什么意思？拿我和魏忠贤比吗？赶紧停工。
多少年过去了，可湖北那地方，往马腿上拍马屁的事，不还在上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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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正值两会召开之际，除公众关注的民生话题外，围绕两会的雷人雷语也成为媒体关注热点。据《北京晨报》3月10日报道，“部分委员提案雷人，让政府难办”。这一说法经媒体报道后，受到各界关注。昨天，政协新闻出版界小组讨论中，全国政协委员、央视新闻评论员白岩松表示，雷人提案只是极个别现象，不应以偏概全。
白岩松也表示，提出雷人提案的委员也不该受到指责，他以记者身份跑了多年两会，回过头来看，很多当年被人认为“雷”的提案，其实恰恰具有一定的前瞻性。
来源：腾讯《大家》
作者：老猫。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