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4月7日起,印度开始举行人类史上时间最长也是规模最大的选举,其有资格投票的人数比欧洲人口还要多,仅新增加的选民就有1亿。如果说印式民主有公平,那只能体现在公平地争吵上面。但是仅是争吵无法获得效用,近年来经济改革无法向前即是一个明证,这或许才是印式民主的症结所在。
自4月7日起,印度开始举行人类史上时间最长也是规模最大的选举,其有资格投票的人数比欧洲人口还要多,仅新增加的选民就有1亿。在民主世界遭遇困境之时,“印式民主”成为西方人坚定的堡垒,但也给人带来迷惑。
“我把选票投给了莫迪(Narendra Modi),他会把所有穆斯林的特权都拿走,并将印度完全控制在印度教徒手里”,新德里选民德文德拉(Deverdar)投票后对笔者戏谑称。莫迪是印度人民党的总理候选人,民调称其当上总理,几乎没有悬念。
在德文德拉投票的两个星期后,莫迪的同党在比哈尔邦的一次竞选集会中说,那些反对莫迪的人就是向着巴基斯坦,在印度没有容身之地?!
此话一出,给本来已经定势的印度大选推向高潮——印度一亿多穆斯林中有资格的投票者,可能会更慎重地投出自己的一票。在印度,这一亿多与印度教混居的穆斯林,虽然数量比任何穆斯林国家还大,却是属于少数群体。
英国人利用穆斯林这个概念来牵制印度独立,最终导致印巴分离;而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党,却通过反对穆斯林而突然崛起。在过去的2009年大选上,印度人口最多的两个邦的获胜者,却都因拉拢穆斯林而获胜。
印度的穆斯林问题已经进入乔姆斯基(Chamsky)所说的“制造共识”: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东西,被媒体和政客不断地鼓吹之后,变成了“事实”。
且慢,在印度的大选中,穆斯林问题只是众多族群冲突中的冰山一角。在这个多元拼凑的国家里,几乎大部分人都是受害的少数者。这里有深陷高利贷而自杀的农民、无法翻身的低种姓阶层、城市贫民窟居住者、印巴分离后的难民、原始部落的猎人……还有被前面这些人剥夺了机会的印度教上层人士。
长期执政印度的国大党找到一个秘方,那就是“世俗主义”。它与宗教主义相对立,拉拢了印度最大的选票力量——农民和不可忽视的穆斯林。
在选举前,国大党只要给目不识丁的农民派发二两酒和一个带有“甘地”的名字就足够了,再不行就像2009年所发生的逆转那样,干脆把农民的债务给豁免了。而对于穆斯林,除了极力鼓吹“世俗主义”之外,最重要的是保证一亿多少数群体所享有的配额制。
结果,印度政体就像是只漏油的大卡车,在国大党主政的前几个年头,经济处于井喷阶段,大卡车不愁用油,对漏油(指对少数群体的补贴)毫无知觉。但卡车越开油漏越大,政府对数量众多的少数群体补贴就越高,随着经济转速下滑,印度人发现卡车走了不了,国大党随之倒塌。
印度人把愤怒全部都发泄在国大党身上,包括那些曾经受到大量补贴的农民和少数群体。假如印度是两党制的话,反对党估计不用做什么努力,就可以直接坐身渔利。可惜的是,印度具有左右大选的政党却数量众多。在这一个如此多元的国家里,在向几亿混乱的选民的造势过程中,最大反对党印度人民党被贴了其最容易聚焦的一个标签——印度教国家主义。
人们忘记了印度的经济问题所在,忘却要去修补大卡车的油桶,却重新拾起了百年来所制造的“共识”。
“有一个幽灵在印度上空飘荡”,印度作家哈扎拉(Indrajit Hazra)写道,但这个新的幽灵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是“莫迪的印度教国家主义”。印度历史上从来没有把印度教和一个总理候选人这样紧密结合在一起,就好像印度人只分成了支持莫迪的印度教徒和反对莫迪的异教徒。莫迪幽灵把印度的多元复杂简单化,并且可能走向暴力化。
然而,这一切,跟印度民主有什么关系呢?从代表性上来讲,几十年来的印度民主制度,已经牢固地确立了。它的体现就是公平的选举与较高的参与率。莫迪能否当选,莫迪竞选方式能否成功,这完全取决于投票者。
1969年,在印度已经经历过四次大选后,英语记者泰勒(Don Taylor)还这样写道:“最主要的问题是:印度能不能保持统一,或是会走向分裂?”如今,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印度会长年选不出一个统一的政府,更不可思议的是,印度还意外地成为西方民主一个坚定的堡垒。
然而,从公平性与效用上来讲,印度民主将会大打折扣。印度为数众多的少数群体,将继续投入到各自无休止的争吵之中,他们包括了在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宗教群体,还有印度教中的低种姓阶层,也包括了农民与城市贫民,还有生活在部落与边境的人们,甚至还有以前和现在从边境涌入的难民。
相比如此众多的少数群体,印度教中的中上层人士都要变得少数。假如印度教爱国主义者能够团结,他们团结的第一天又会是分裂的第一天。在没有达成共识前,印度漏油的大卡车无暇顾及。
如果说印式民主有公平,那只能体现在公平地争吵上面。但是仅是争吵无法获得效用,近年来经济改革无法向前即是一个明证,这或许才是印式民主的症结所在。即使莫迪先生意在抛开前嫌,专修大卡车的漏油桶,专注印度经济建设,难度也不可小觑。
文/新浪财经驻印度特约观察员 吴顺煌
(本文作者介绍:印度德里大学留学生,2007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哲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