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岐山的推荐，美剧《纸牌屋》在中国收获了点击量以外的另一层关注。那么，中国的反腐勇士们究竟是如何看待片中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剧情桥段？中纪委监察部网站首页上出现的一篇文章，提供了部分答案。
《从<纸牌屋>热透视西方发达国家腐败现象》发布于前天晚间，署名作者是中国监察学会秘书处赵林。检索可知，文中部分内容两个月前即已发表在中国纪检监察报上，赵林当时标明自己供职于中央纪委监察部廉政理论研究中心。
同题作文，各有侧重。从两篇文章的表述差异中，可以一窥中央高层反腐大业的阶段性特征。
四点启示
两个月前，赵林从反腐败的角度来审视《纸牌屋》，得出的启示有四：扩大反腐败宣传的视野、把执行层面的腐败作为“打苍蝇”的切入口、必须严肃党的纪律特别是政治纪律、监督者更应受监督。
其中，第三条启示是从剧中主人公安德伍德所担任的“党鞭”角色说开去，强调“一个政党如果没有铁的纪律，就会成为一盘散沙乃至分崩离析”。此前，党内最 典 型的违反政治纪律事件便是湖南衡阳破坏选举案。昨天，中纪委网站发布《中共湖南省委关于中央第十巡视组反馈意见整改情况的通报》，宣布当地针对中央巡视组 反馈的执行政治纪律方面的存在问题已“依法依纪、严肃处理”，则可视作事件告一段落。
赵林所列最后一点启示，则是以剧中主角安德伍德“拿纪律送人情、用权力作交易”作为反面典型：“如何保证监督者的权力不被滥用，是当今世界所有国家或政 党 都面临的一道难题.。。日前，中央纪委增设纪检监察干部监督室，这是带头强化自我监督的创新之举，体现了主动接受监督的强烈意识。只有沿着这样的思路不断 加强自身建设，在抓监督执纪问责时才能更有底气、更有硬气。”
恰恰就在中国纪检监察报刊出这篇文章后三周，中纪委宣布第四纪检监察室主任魏健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紧接着是副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专员曹立新落马。一时间，中纪委力防“灯下黑”赢取满堂喝彩。
正确看待
两个月前借助《纸牌屋》讲解的反腐重点，均已收获成效。而今，便可进入“争取更广泛的民意支持”的新征程。
“从全球范围来看，腐败作为一个世界性难题，没有哪一个国家具有天然免疫力。无论是在一党制国家，还是多党制国家，都存在腐败现象，只是形式和程度不同而已。当前，我国的反腐败形势依然严峻复杂，但也不能因此‘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是4月15日那篇文章所列的第一条启示。
两个月后，这个“纳入全球视野做横向比较”的思路得到明显强化，成为整篇文章的主旨：“那些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色交易的情节是真的吗？美国真有那么腐败吗？事实上，深入探究下去，就会发现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腐败问题依然普遍，并不像他们所标榜的那么清廉。”
作者不仅以《纸牌屋》中“游说交易”场景为据，还加上了以色列前总理奥尔默特因受贿罪被判刑6年的新近事例，以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腐败问题作 为 一个社会痼疾，深深根植于西方发达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土壤之中，不仅其自身无力铲除，而且成为腐败问题国际化的始作俑者。从近些年的情况来看，西方发 达国家的腐败问题依然普遍存在。以美国为例，从联邦到地方各级权力机关，从工程建设、国防采购到教育、医疗卫生领域，腐败行为无孔不入，就连一向标榜清廉 公正的司法领域也曝出丑闻。”
并且，文章抨击“西方发达国家的腐败问题呈扩散之势输出到其他国家”：“通过贿赂他国官员，实现巨大的政治经济利益，是西方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惯用的手 段.。。比如，从去年开始，英国的跨国医药巨头葛兰素史克连续陷入海外贿赂丑闻，波及中国、波兰、伊拉克等国家。更为复杂的是，西方情报机构将涉腐官员的 资料、账户存入数据库，进而通过他们操纵其他国家，谋取更大的战略利益。另外，腐败也成为西方发达国家输出民主的附属品。”
两个月前，“把执行层面的腐败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最大限度减少腐败对民众的直接影响”被视作西方国家治理腐败的一条重要经验，两个月后，作者强调这是 “过 滤”“隐藏”“漂白”：“从西方发达国家的制度规定和实际做法来看，它们大多采取狭义的腐败概念，将腐败严格限定在经济领域，为许多腐败行为提供了巨大的 灰色空间。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大都采取更为宽泛的腐败定义，腐败范围要远远大于西方发达国家.。。西方发达国家通过制度化的处理，巧妙地为腐败披上了一层 ‘合法的外衣’。”
由这个视角转换可以看出，中纪委正在努力引导民众“正确看待我国现阶段的腐败现象”：“清廉指数虽然在推动国际社会关注腐败问题、形成反腐败共识方面发 挥 了一定作用，但由于受西方发达国家的大力资助，带有明显的意识形态偏见，常常被借题发挥，抹黑发展中国家的反腐败工作。清廉指数所采用的测量方法在数 据来源、计算方法等方面的诸多缺陷，也为美化西方发达国家腐败问题提供了技术上的‘障眼法’。”
反寡头
固然，这篇刊发于中纪委网站上的文章因其“正确看待我国现阶段的腐败现象”等表述而引发强烈关注，但是，回溯此前记录便可发现，这是高层在“打老虎”、“拍苍蝇”之外一以贯之的舆论导向。
同以“真实版”《纸牌屋》为喻，新华社早在4月2日即揭发美国各利益集团操纵选举，在中纪委网站设立的“国际反腐瞭望”专题中，近期亦汇集“西方腐败警示录”，包括“日本政治资金成腐败重灾区”、“意大利腐败基因深植传统文化”。
之所以需要在这个时间节点强调“正确看待”，或与反腐进入攻坚克难阶段相关。三天前，名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全国政协副主席苏荣被宣布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创 下了十八大后落马官员级别之最，给关注反腐者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海外媒体亦议论纷纷。所以，中纪委需要通过这篇《从<纸牌屋>热透视西方 发达国家腐败现象》，呼吁“保持清醒，增强定力”：“既有‘不畏浮云遮望眼’的视野和清醒，也应有‘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信心和定力。沿着中国特色反腐败道 路坚持走下去，这才是实现遏制腐败蔓延势头、建设廉洁政治的正确方式。”
此间，中央媒体接连发表多篇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为主题的文章，其中，6月9日和12日，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两度宣告“中国民主模式初步成形”，强调“中共党内高层之间的制衡远比民主国家的多”。
稍早前，郑永年还得以通过人民论坛网发表《中国反腐败运动的新政治意涵》。按照文中所述，“这次反腐败有了新的政治意涵，那就是反寡头”：“中国的反腐败 运动不能仅仅停留在抓‘苍蝇’和‘老虎’的层面，要使反腐败运动更具有政治意义，必须深入到反经济寡头，切断经济寡头向政治延伸的途径。”
作者：徐达内，《金融时报》FT中文网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