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辉 ：年轻人变得更穷了吗？我觉得不必悲观

看到李方先生在他公众号的一篇文章写到《这是真的，年轻人变得更穷了》，文章的基调比较悲观，心有戚戚然，又去读了腾讯当期的「今日话题」的相关文章，其结论也是「我国也出现了类似问题」。

摄影大师何藩作品

不过，如果仔细看李方文章中引用的数据，我心中有些存疑。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05 年全国城镇在岗职工平均月薪 1530 元，2015 年全国城镇就业人员平均月薪 5169 元。

数据一目了然。2005 年，大学毕业生月薪是城镇职工的 104%；10 年后的 2015 年，大学毕业生只有城镇职工月薪水平的 71%。

再看 10 年增幅。大学毕业生平均起薪增长 232%，城镇职工平均月薪增长 338%。这是未考虑通胀的结果，但通胀对所有工薪族应该效果是相似的。

可以有把握地说，过去 10 年，相对社会总体水平，大学毕业生是一个失落的阶层。如果把毕业生作为年轻人的代表，年轻人的确变得更穷了。

相关数据的问题在于，中国城镇职工的群体和大学毕业生的群体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如果根据 10 年来的数据得出有关结论，多少有点刻舟求剑的味道。

先看大学毕业生，能公开查到的数据是 2005 年全国高校毕业生数量约 338 万，而 2015 年，高校毕业生总数约 749 万人，增加一倍有余。如果要做对比，那么也要对比同一标准才是。比如，同一个级别水平的大学毕业生。大学扩招导致高校毕业生的暴增，但不能因为你是大学毕业生，就一定要比城镇职工薪水增幅高，这本身就很矫情，劳动回报是由市场决定的，而市场需要不断自我调节。

城镇职工月薪也未必是个可靠的数据，这是因为，中国过去 20 年间在发生惊人的城市化进程。官方数据显示，1995 年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例为 28.85％，2005 年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 42.99%，而到了 2015 年，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54.77%。

有人会说，不对呀，你看「2015 年全国城镇就业人员平均月薪 5169 元。」，而且「城镇职工平均月薪增长 338%」，你怎么说？ 李方文中引用的数据有问题。来自中国青年报报道的数据是这样说的「2015 年全国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月平均工资 5169 元，而私营单位就业人员月平均工资为 3299 元，两者相差 1870 元。」，也就是说，城镇职工的数据是错的，平均下来是虚高的。

当然，这是统计部门给出的数据，而这个统计是不是有水分，就不好说了。至于哀叹「如果连华为的年轻人都在深圳买不起一套住房，这个国家出了什么问题？」，我认为这完全是传统观念在很多人头脑中作祟。以我之见，华为的年轻人在深圳买不起房也实属正常，华为的年轻人不一定要在深圳买房子才过上体面的生活，这一代的年轻人不一定要非要通过买房子才能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如果你把买房作为投资手段则另当别论。

一方面说购买住房让不少年轻人「啃老」倾三代之力，另一方面又说购买住房是一种「财务决定」「资产保值」的人也大有人在，让人多少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即使是发达国家比如美国，「2015 年第三季度末美国家庭住房拥有率为 63.7%，这意味着还有 36.3% 的家庭是依赖租房来解决栖身之地。」，「美国人买房的中位年龄是 44 岁」。对于中国，有一些调查报告说，第一次购买住房的平均年龄要比美国人小 10 岁。

这个社会变化的剧烈程度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如果时间回到 10 年前，乃至 20 年前，谁能想象到中国社会激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无论是否承认，这个社会给年轻人带来的机会是在增多而不是在减少，年轻人可支配的财富在增多而不是在减少。

我觉得不必悲观。最基本的层面，中国住房的存量更大，如果这个社会能正常向前发展，那么，中国年轻人理应有自己的住房 — 如果他真的想买的话。

如果你觉得未来艰难，就想想香港吧。

【文/冯大辉 （小道消息 微信号：Web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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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方：这是真的，年轻人变得更穷了》

今天的腾讯网“今日话题”问到：年轻人变得更穷了？我查了一下数据，是的！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05年全国城镇在岗职工平均月薪1530元，2015年全国城镇就业人员平均月薪5169元。

据北京大学课题组数据，2005年全国高校毕业生平均起薪1588元；据第三方调查机构麦可思数据，2015年全国高校毕业生平均起薪3694元。

数据一目了然。2005年，大学毕业生月薪是城镇职工的104%；10年后的2015年，大学毕业生只有城镇职工月薪水平的71%。

再看10年增幅。大学毕业生平均起薪增长232%，城镇职工平均月薪增长338%。这是未考虑通胀的结果，但通胀对所有工薪族应该效果是相似的。

可以有把握地说，过去10年，相对社会总体水平，大学毕业生是一个失落的阶层。如果把毕业生作为年轻人的代表，年轻人的确变得更穷了。

这里边原因很多，例如大学毕业生供给的逐渐过剩，劳动力整体素质的普遍提高，等等。但是最关键的因素，可能是在资本主导的年代，特别是资本过剩的年代，包括大学毕业生在内的年轻人，作为非熟练劳动者，在劳动力市场上的议价能力持续下降。从资本的角度，要求立竿见影的经营效果，宁愿支付给熟练工，而不是培养无法提供即战力的大学毕业生。雪上加霜的是，过剩的资本倾注到房地产和金融领域，房价疯涨，加剧了年轻人的相对贫困。

应该说，这不仅仅是中国的问题，也是全世界的趋势。在资本的强势面前，劳动力特别是年轻劳动力居于相对弱势地位，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

中国更有一个特殊国情。由于权力与资本的深度融合，社会阶层趋于固化，缺乏权力和资本的社会中下层被牢牢按在现有位置上，处境甚至还在恶化。今天出身中下层的年轻人，正如经济学家何帆所说：“生于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是最幸运的，大体来说，这一代人完全可以靠个人的努力，获得理想的工作，过上体面的生活。但是80后和90后已经开始感到巨大的压力。从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感受到同学与同学之间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走上社会后还将继续显露继续扩大。今天的年轻人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相比上一代人，不但希望渺茫，整体上可能已经错过了时间窗。

也就是说，制度和资本带来的双重不公平，不但深刻影响了这一代年轻人的境遇，也可能正在孕育着最深刻的社会危机。没有哪一代人甘于不公正的命运。当他们试图改变，这个国家包括这个世界，将给出怎样的回答？

伊斯兰极端主义是一种回答吗？美国的特朗普是一种回答吗？

在中国，我们听到了什么样的回答？现实是，恐怕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们只听到“回龙观名媛”的自嘲，听到“别让华为跑了”的恐惧的叫喊。如果连华为的年轻人都在深圳买不起一套住房，这个国家出了什么问题？只有资本的疯狂流动和聚集，只有权力的看上去的所所不能。一个抛弃了年轻人的国家，它想要往何处去？

现实是，恐怕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们假装一切还好，我们还在过去的惯性里边，我们不愿意承认那个我们走过来的世界已经变得苍老，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

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