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偷厅级官员的女贼是反腐英雄?

最近有一伙盗贼,被网友称为“女侠”、“盗亦有道”。陕西彬县女子房云云举报称自己作案8起,却只被追究6起,没有被追究的那两起案子,是偷了合肥的两名官员。房云云还有一位同事,称“从来不对老百姓下手,专门偷官员。”实际上,只偷官员,说明他们是一群纯粹从利益角度出发的职业盗贼。但数次“小偷反腐”的成功,也给反腐制度带了一些新的思考。

一伙盗贼,不仅“盗亦有道”,还是“反腐英雄”?

“只偷厅官,不偷百姓”被赞“盗亦有道”

今年5月23日,合肥市民张某家中被盗,警方经调查锁定了嫌疑人房云云、唐某燕。5月26日,两人再次作案时被警方现场抓获。但因房云云怀孕、唐某燕尚在哺乳期,警方只能为二人办理了监视居住。实际上,根据省常州市钟楼区人民法院“2014钟刑二初字第118号刑事判决书”记录,早在今年3月,房云云就因在常州等地采用技术开锁手段,入室盗窃6起,被常州警方抓获,但因有孕在身,被取保候审。

只偷官员的房云云被称赞盗亦有道

可以看出,这两人是惯偷,也善于利用了孕妇的身份。但之所以被称为女侠,据说是因为唐某燕在被警方抓捕的时候说“我从来不对老百姓下手。偷哪个单位,其实是随机的,我一般是直接去找领导的办公室。”

这样的情况,也得到了公安机关的认可。据合肥警方介绍,该团伙作案对象特殊,多是选择党政机关厅处级领导干部下手。警方在侦查中发现,房云云等人拥有几乎全国各省省级党政机关的通讯录,同时确定唐某燕曾应聘电信部门前台工作人员,以方便寻找领导干部的家庭住址。可谓准备充分,用心良苦。

历来,只要出现“专偷领导”的窃贼,定会引来一片赞叹。据山东电视台《警方前线》报道,山东的一个团伙因盗窃被抓后,自诩在业内“广受好评”:只偷党政机关,不偷百姓。还有一个案例也非常有名:08年,云南泸西县政府办公大楼发生窃案,而窃贼是根据各办公室门前所示的职务按图索骥,有选择地撬门入室行窃。除了正、副局长办公室,其他数十间科室的办公室完好无损。在当时的新闻评论中,最多人顶的一条评论是“英雄啊”。

偷完之后还举报贪官,更被奉为“反腐英雄”

在合肥警方把房云云移交常州警方后,房云云因在常州等地6次入室盗窃,被常州市钟楼区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0年。奇怪的是,房云云对警方称,自己作案明明是8起,为什么少了2起。这少了的两起,房云云称被偷户主都是“大官”:安徽银监局和安徽省食药监局副厅级官员。

房云云所言的偷窃安徽官员的家庭住所,是比较高档的小区

房云云说,为了彻底弄清楚这两名被盗官员的家庭住址,“每天我都在单位门口等着他们下班,他们开车回家我就打的跟着,经过好长一段时间跟踪,才知道他们住哪儿。”“在他们家里发现大约价值三四十万的购物卡,在其中一户里,还看到很多礼品和几本房产证,其中有一个300多平方米的别墅,还有一个1800平方米的土地证”。

这些细节被媒体曝光后,很多人自然就会质疑,之所8起案件变成了6起,肯定是当地警方为了包庇官员的不明财产问题。而安徽警方在舆论发酵后的回应“那两起案子没有提及,是因为他们是团伙作案,警方正在追逃相关成员”则被视作房云云的反腐功绩。

实际上,不止房云云。在这个团伙里,另一个主犯唐某燕,2009年作案后曾被抓,当时媒体就已经报道了她“反腐”的业绩:向中纪委网站提交了一份举报材料并附有5张照片,举报贵州省农村信用社理事长王术君和贵州省交通厅厅长程孟仁。

财新网统计的,近年来“小偷反腐”的业绩

实际上,只偷官员、举报官员皆为偷窃本身的利益考量

偷官员不仅因为官员钱多,更是因为他们愿意吃哑巴亏

这伙盗贼,把自己偷官员的行为,美化成“偷老百姓”的反面,意思是自己侠肝义胆、劫富济贫。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们价值判断的选择,她们的行为更表现为一个精心策划、分工明确的职业犯罪团伙,“偷贪官”主要是为了“偷得更多更安全”。

偷得更多,这点不用多说了。偷得更安全是因为,在作案过程中,一旦她们在受害人家中发现大量财物,会先拍照,并远程将照片传给同伙。目的一是,如果现场被受害人发现,即可借此威胁其不要报案;二是日后如被警方追捕,可恐吓受害人撤案,以逃避法律制裁。

唐某燕正是抓住了贪官这种财产被盗不敢报案的心理,才屡屡得手。唐某燕流窜作案都是坐飞机,但不惧高成本:因为你无法想象有些官员办公室有多少东西,随便拿点东西来卖,成本就回来了。

官员不是喜欢吃哑巴亏,也是利弊权衡之后的结果。有些选择完全不说:如河南漯河警方曾经破获了一起系列盗窃案,盗窃团伙在河南、河北、山东三省流窜作案,专偷机关及企事业单位,并把单位“一把手”作为盗窃的主要对象,在短短9个月内盗窃百余起,而警方并没有接到任何“一把手”报案,是其他窃贼检举揭发,才揪出这个团伙。

有些选择少说:2011年11月底,有媒体报道,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白培中家中被劫数千万现金,但其妻报案称被抢300万。嫌疑人被警方抓获后,警方发现其被盗财产总价值近5000万元;而就在房云云质疑8起案件怎么变成了6起之后,安徽涉事官员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怎么可能被偷这么多哦?”

而举报官员,是为了出事后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刑

房云云之所以颠覆常理地质疑自己的偷窃案怎么从8起变成了6起,给自己加罪,是因为她一门心思都想着立功,“加上我盗窃合肥两名官员家的行为,我一共作案8起,为什么最后变成了6起?我举报这两个官员,算不算立功?”但她却忘了,交代这两件事,会增大自己的盗窃数额从而使量刑更严重。

据另一嫌犯唐某燕说,2012年7月的一天,她进入贵州省农村信用社大楼15楼一房间。办公桌上的工作证显示,主人名叫王术君,是贵州省农村信用社理事长。她在办公室抽屉里拿了七八套生肖纪念币、几套银币、5元面值的第四套人民币200张、建国钞3本、十几个银元、铂金黄金首饰、金条等。又在2012年10月10日晚,进入贵州省交通厅802室的门,这是贵州省交通厅厅长程孟仁的办公室,她在柜子里偷了名贵香烟、冬虫夏草、茅台等,在抽屉里偷了一个苹果电脑和一些黄金首饰、一块浪琴手表、两三套金银纪念币、一个白色手镯。

据媒体报道,当唐某燕把上述证据交给警方,希望他们移交纪委时,警方发现这两个人已经落马了,唐某燕觉得自己的立功线索又少了两个,悲伤不已。

所以她们根本不是什么“侠盗”,但客观上对反腐确有一些启示

“小偷反腐”从侧面印证了“贪官对于遏制中国的通货膨胀有功劳”的说法

今年5月,某媒体刊文说,近年来,人民币一直走在外升内贬的路上,对于内贬的原因,不少人认为是央行货币超发造成的,货币超发本会导致恶性通货膨胀,但中国近两年来的CPI增幅却大致保持在2%-3%的水平。这时出现了一种有意思的解释:中国庞大的贪官群体对于遏制中国的通货膨胀功有功劳。

而官员的办公室和家中藏有大量钱财,也在最近这些年“小偷反腐”的案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小偷反腐”客观上的成功,可以得出的两点反腐经验

从客观上看,“小偷反腐”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总结起来有两个原因:其一,长驱直入官员最隐秘的住所,实际上是一种深度调查,更容易发现问题。其二,小偷只关心钱,无其他顾忌。

这两点,其实对于目前的反腐形势是有借鉴意义的。对于第一点,其实就是要引入更方便人们检举、揭发的机制。比如类似于印度“我行贿了”网站那样的网络渠道。在腐败猖獗、民权式微的当下,不应当要求举报者实名举报。举报者只负责提供线索,有关部门应当在这些线索的基础上依法调查。

对于第二点,应为检举揭发者提供奖励,这也是法治社会的普遍选择。比如,美国除制定了“揭发者保护法”,还在“反欺骗政府法”中确立了“共分罚款”制度,与政府无关的普通公民,可以对骗取政府款项者提起诉讼,胜诉后可获得挽回公款的15%-25%。据一项统计表明,在1986年至2008年期间,这一制度安排帮助美国政府挽回了220亿美元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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