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女儿再大一点了，在新平县城读中学，每周都要步行很远的山路，有一次周末，到了离家上学的时间，她却赖着不走，褚时健问她为啥还不走，女儿一声不吭，后来是妻子告诉他，说女儿学校让交一笔买字典的钱，女儿不敢对他开口。
这是褚时健人生中最大的伤痛。
在后来的公开报道中，新闻媒体有过这样的报道：
原云南红塔集团公司董事长褚时健应其女儿褚映群的要求，为普宁市烟草公司批卷烟4000箱，褚映群接受普宁市烟草公司人民币(6.1989, -0.0036, -0.06%)930万元和价值67万元的豪华住宅一套。褚时健为关照褚映群，还给揭阳市烟草公司批卷烟20200箱，褚映群从揭阳市烟草公司获得人民币2700万元、港币100万元、美元30万元。
这一年，褚映群在狱中自杀身亡时，年仅39岁。
而褚映群已是一个女孩的母亲。
从严格意义上说，褚时健一生只痛哭过一次。世间悲痛千万种，还有什么比骨肉离别更为痛楚？
他想起了早些时候，他在元江农场改造，女儿才六七岁，那时候她最大的快乐，就是跟随父亲一道，到新平县城去，那里除了有高楼和汽车外，还能喝到2毛钱一杯的糖水，那糖水的味道，一直甜在她的记忆里。
他想起了女儿再大一点了，在新平县城读中学，每周都要步行很远的山路，有一次周末，到了离家上学的时间，她却赖着不走，褚时健问她为啥还不走，女儿一声不吭，后来是妻子告诉他，说女儿学校让交一笔买字典的钱，女儿不敢对他开口。
他想起了就在前几年，女儿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他，希望他早点退休，别再工作了，而他却偏偏没有听进去。
……
“是我害死了女儿啊！如果我听了她的话，早点退休，也就不会有女儿的今天了……”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褚时健一遍又一遍地自责。
褚时健的律师马军后来回忆说：“我接到了褚时健的电话，叫我赶到他的办公室， 他一见我就拉着我的双手，哭起来了，说：‘姑娘死了，死在河南，自杀了！’”
褚时健的第二句话是：是我害的我姑娘。褚时健说，姑娘早就跟我说叫我退休，可我一直想着多干干，把我们厂再做大一点，我要是早一点听了姑娘的话退休，姑娘就不会有今天。
1995年的那个春节，家中冷清，褚时健一人孤独地度过。他身边所有的亲人，都身陷牢狱，儿子褚一彬也在国外，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褚时健内心的伤痛在一点一滴地康复。他知道，那是一块不碰就痛的伤疤。哪怕在2013年，褚时健已是86岁高龄之际，当笔者向他询问起当年的那一幕时，回答笔者的，依然是长时间的沉默，接着便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的眼光望着别处，像是怕人看出他眼眶里闪烁的泪花。屈指算来，他和女儿在人间的缘分，也就39年。
不久，云南省委派昆明市常务副市长来到红塔，当起了红塔集团的副董事长、总裁和党委书记。而此时，褚时健的身份，依然是红塔集团董事长。
新的党委书记的到来，有人开始疯传中纪委已经对褚时健开始立案侦查。
1996年夏，国家总局安排褚时健到欧洲考察。但红塔集团的律师马军建议他别去，如果被人误解为企图外逃，就说不清楚了。
然而，让褚时健没想到的是，1996年底，他自己就在边境处被带走。
那一天是12月28日，虽然正值隆冬，但云南的气候四季如春，阳光照在云南红河州的边境小镇河口，人们像往常一样熙熙攘攘，各做各的生意，一派祥和。
河口，在历史上是一块蛮荒边地。但是，又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县城背依巍如屏障的四连山麓，前傍浑浊的红河和清澈的南溪河。红白两河由东西环抱着县城，在县城南端汇合，注入越南。隔河与越南老街市、谷柳市成三足鼎立之势。古书对河口有这样的描述“屹峙南睡，制临交趾，山川环屏，道路四达”，“河口进桑关自古以来为冲要之地”。
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据文物实料证明，早在三万年前，河口已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和开发。汉时，纳入了样打郡进桑县管辖范围，并置进桑关。东汉伏波将军马援征交趾(今越南)，利用红河运输辎重兵资。清代初期设置河口卡，清光绪二十三年改河口对汛副督办，由云南省府直辖。民国三年，改为督办，民国十五年改设河口特别行政区， 1949年12月，河口和平解放。1950年元月建立县级人民政府，1963年 7月11日经国务院批准成立河口瑶族自治县。
河口镇古为进桑关故地，旧名叫“烂泥塘”，清朝咸丰年间仅有十余户渔民，水夫结茅而居。1869年(清同治八年)刘永福率黑旗军进驻河口，在南溪河、红河汇合处沿岸建屋开街，兴商利市，建成河口旧街的雏形。1895年，根据《中法条约》辟河口为商埠，1897年设立河口对汛副督办公署，1915年改副督办为督办，1927年划为特别行政区，1950年成立河口街政府，1954年10月改为河口镇，1956年改为城关镇。1958年改为城关人民公社，1981年改为城关镇，1987年改为河口镇。
河口镇是自治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国家级口岸。昆河公路直抵河口，与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铁路、公路相接，是我国西南地区通往国外较便捷的通道。
这天中午时分，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缓缓地驶进中越边境线。司机将车停稳后，快步走向边境站，想要办理出境证。为了方便边境人民的贸易往来，这种临时出境证只在当天有效。然而，司机在去了十多分钟后，迟迟没返，这让坐在轿车后排的一位黑脸老者很是不安。
大约20分钟后，司机这才从边境站出来，跟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个武警边防战士。边防战士对车内的黑脸大汉说：
“你就是红塔集团董事长褚时健吧？我们接到上级指令，很遗憾，你今天不能出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坐在轿车后排的这个黑脸老者，正是褚时健。
褚时健闻言，心想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缓缓地从车内走出，跟着边防战士向边检站走去。
当天下午，从云南省检察院开来的一辆轿车，将褚时健连夜带回了昆明。
几天之后，1997年1月6日，云南省人民检察院对外发布信息，宣布对褚时健进行立案侦查。
2月8日，褚时健被监视居住。
7月10日，褚时健被正式批捕。
一代烟王，自此谢幕。
文/摘编自《勇者激扬》作者 张奕 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