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文革”运动掀起“抓叛徒”的浪潮,《多余的话》被污蔑为父亲的“叛徒自白书”。1967年4月12日,陈伯达在军委扩大会上的讲话中说:“……还有以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王明、张国焘、刘少奇为代表的资产阶级,这又是一条路线。他们是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
1967年1月19日,红卫兵冲进江苏常州西门公墓,砸坏了在那里的秋白母亲金衡玉的坟墓。1932年6月19日,在山东济南以教书为生的秋白父亲瞿世玮在贫病交加中与世长辞,被安葬在济南南郊。1949年之后,瞿秋白、瞿景白、瞿坚白兄弟三人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瞿氏后人也专程从常州来济南寻找瞿世玮的坟墓。后来,母亲又从北京专门致函山东有关部门,要求妥善保护瞿世玮的陵墓。瞿秋白被打成叛徒后,红卫兵把瞿世玮的墓碑给砸掉了,坟也给平了,后来坟地变成了一片苹果园。
1967年4月13日,康生也在军委扩大会上谈到《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时说,“这个决议,对毛主席的作用有一些正确的议论,但是在有些问题上是有错误的。譬如对瞿秋白的说法是不对的。”4月22日,江青在一次讲话中说:“八宝山也不都是烈士,还有瞿秋白嘛!”4月25日,康生在高级党校学工人员大会上讲话说:“从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王明、高岗、彭德怀、张闻天一直到刘邓,他们要走资本主义道路。”5月6日,北京政法学院、北京市法院红色革命造反总部合办《讨瞿战报》第一期出版。
5月12日北京政法学院红卫兵冲进八宝山,砸坏了瞿秋白墓,母亲也随之被隔离审查,其他亲属都受到各种严苛待遇,还株连到了研究瞿秋白的人员及收集和保管父亲文物的各级干部。
父亲被诬陷为“叛徒”,使他的英魂在九泉之下遭受莫大凌辱。
1978年,母亲的历史冤案终于平反昭雪,但父亲的名誉却一直未得到恢复。我先到中央专案组查问,但得不到明确的回答。后来,我拜访了原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陆定一。
当时陆老刚被解放,住在医院里。我去探视他。
我问他:“为什么我父亲被诬陷为叛徒?”
他对我说:大约1964年他当宣传部长时,毛主席问他要我父亲写的《多余的话》看。陆老给了毛主席香港出版的司马璐著《瞿秋白传》,其中附有《多余的话》。毛主席看过之后对陆老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有没有秋白亲笔写的《多余的话》?”陆定一说:“还在解放区时,李克农同志曾说,外面有人要卖给我们瞿秋白的《多余的话》,是原稿,问我要不要买。我说,这是伪造的,不要买……周总理曾对我说过,他看见过,确是瞿秋白的笔迹。”
毛主席对陆定一说:“今后不要宣传瞿秋白了,要多宣传方志敏烈士。”
之后,我走访了杨尚昆,他原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他说:“大约1962年主席看了《多余的话》对我说:”瞿秋白对革命有贡献,但临终前写了《多余的话》,这是消沉,最多是动摇,作为一个有学问的人,临终前还是可以谅解的。”我没有听到过主席说瞿秋白是叛徒。主席只说过”瞿秋白怀才不遇”这样一句话。”
我还走访了原组织部部长安子文。
他说:“1963年年初,十来个人在刘少奇会客室,由刘少奇传达主席的意见,说:”瞿秋白是叛变了,中央传达最高意见,说适当的时候将宣布。”后来下面同志议论,认为这个决定不怎么公道。”
我去探望过薄一波,他问起我母亲的情况。我说:“妈妈被林彪”四人帮”关押了近六年,被他们迫害死了。”薄一波听后流下了眼泪,他和妈妈共事过,很关心她。当我问起关于我父亲的事,薄老说:“主席在六届六中全会上说过,盲动主义的责任加在瞿秋白身上是不公正的。这个责任应有共产国际罗米那兹负责。《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瞿秋白已有评价。”
薄老还记得毛主席说:“立三路线问题,经过瞿秋白、周恩来已经解决。瞿秋白当时是比较有威信的领导人,如果叫他来搞,后来不至于产生像王明路线这样大的错误,就是由周恩来搞也不会发生王明路线。”
我还访问了丁玲。她说:“我了解瞿秋白,早在解放区时就看过《多余的话》,我认为在《多余的话》里没有叛变的意思。”
冯雪峰的儿子冯夏熊对我说过:“当红军要长征时,父亲找毛主席问过:”为什么像秋白这样的领导同志不和大家一起参加长征?”毛主席说:”我也提过意见,但没有用,要问一下组织部长李维汉。”
有一天,我去北京医院探视廖承志。他说:“独伊,你应该写信给党中央要求给你父亲平反。”廖公是我父母的好朋友,“文革”后期很关心我和父母的平反问题,为此帮助过我。后来到医院去看望陆定一,把廖公对我说的意思告诉了他。他说:“你应该听廖公的话,给党中央写信。”
原标题《毛泽东对陆定一说:今后不要宣传瞿秋白了,要多宣传方志敏烈士》
作者:周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