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保孜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访华的当天下午,毛泽东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抱病会见了尼克松和夫人,及其随行人员。
这一天是毛泽东重病脱险后的第九天,身体还没有康复,特别是双脚肿得很厉害,过去的鞋都穿不进去了。为了准备会见尼克松,工作人员事先特地画了脚样,再次定做了两双肥大的圆口黑布鞋。
当客人进门时,工作人员搀扶着身体虚弱,精神却十分振奋的毛泽东站起来,向客人们致以问候。毛泽东为自己已不能用十分清晰的语言流利地表达意思向客人表示道歉。周恩来向客人解释说,这是因为毛泽东患了支气管炎的缘故。而尼克松在回忆录中却判断:“这实际上是中风造成的后果”。尼克松有所不知的是,毛泽东的病情实际比他的判断还要严重得多,书房的屏风后放置的就是应急抢救的医疗设备,医护人员正在隔壁的房间内待命。
多日没见毛泽东的摄影记者们,立即被毛泽东第二次病倒后的情形骇住了,都禁不住吃了一惊,毛泽东犹如化妆般地迅速苍老了,矫健的步伐被沉沓的蹒跚所取代。他忧伤而暗淡的目光里丝毫看不见病人渴望康复渴望健壮的意念,仿佛陷入失望、苦恼的境地,让精力、生命在苦斗中慢慢地消耗……
毛泽东谈了一会,情绪渐渐高涨起来,红晕淡淡漫上了苍白的脸颊,他一会将手高高扬起,一会又笔直落下,这忽上忽下的大幅度动作,这种愉快气氛也感染了美国客人。他们也消除了紧张情绪,话也多了,快乐诙谐的会谈中还夹杂着争辩。
在尼克松和基辛格眼里,毛泽东无疑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一番寒暄之后,两次来中国却第一次见毛泽东的基辛格,他对毛泽东的神秘莫测似乎已经开始进行了研究,他说:“我过去在哈佛大学教书时,指定我的学生要读主席的文选。”
毛泽东一听,连忙摆了摆手:“我那些东西算不得什么。”
尼克松称赞说:“主席的著作感动了全中国,改变了世界。”
毛泽东却幽默地回答:“没有改变世界,只改变了北京郊区几个地方。”
毛泽东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们共同的老朋友,就是蒋委员长,他可不赞成,他说我们是‘赤匪’。其实我们跟他做朋友的时间比你们长得多。”
尼克松反问:“蒋介石称主席为‘赤匪’,不知道主席叫他什么?”
毛泽东笑了笑。
周恩来在一旁回答说:“一般地说,我们叫他们‘蒋帮’,有时在报纸上我们叫他‘匪’,他反来过也叫我们‘匪’。总之,我们互相对骂 。”
周恩来风趣地回答,再经过翻译幽默的翻译,马上引得美国一方哈哈大笑。
尼克松原来想与毛泽东谈台湾、越南、朝鲜、日本、苏联等问题。毛泽东却打断尼克松的话头:“那些问题我不感兴趣,”用手指了指周恩来,“那是他的事。”
毛泽东把谈判大权交给了周恩来。
毛泽东会见的谈话就在高屋建瓴的务虚范围里,而唇枪舌战,主权分寸不让,那是周恩来的任务。
最后毛泽东看见周恩来在看手表,就见好就收,说:“你们下午还有事,吹到这里差不多了吧。”
毛泽东与周恩来不仅配合默契,而且彼此心领神会。
原定这次会见只是礼节性的 15分钟,实际却按照毛泽东的意思延长到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会谈中毛泽东是那样的机敏,兴致勃勃。但会谈一结束,疲惫的他却不得不在沙发上静坐了30分钟,随后马上进卧室,卧床休息。也许有心人会注意到有关这次会见的报道中没有再出现称赞毛泽东“神采奕奕”、“身体非常健康”一类的常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