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大选可能是世界上耗时最长的大选,本届大选更创下印度选举用时的历史纪录:4月7日开始,直到5月12日方尘埃落定。
印度人民院共有545个议席,其中两席由总统任命,剩下543席由选举产生,获得过半议席的政党有权组阁,如无政党议席过半,则获得议席最多的政党有权优先尝试联合组阁。
选举结果略出人意料:老牌反对党印度人民党(BJP)获得282个议席,比5年前多出166席,夺得全部议席的51.9%,获得单独组阁资格,这也是1984年国大党(INC)拉吉夫-甘地政府后,印度出现的首个单独政党政府。
与印度人民党的春风得意相比,“天然执政党”——印度国大党遭到惨败,仅获得44个议席,占议席总数8.1%,比上届少了162席,比排名第三的全印度安纳德拉维达进步联盟(ADMK)也仅多出7席而已,可谓颜面扫地。
此前根据民调结果,人们普遍相信印度人民党会赢,国大党会输,但前者赢得如此畅快,后者输得这般凄惨,却是绝大多数人始料未及的。
之所以如此,原因是多方面的。
印度虽然经过长期发展,一跃成为南亚大国和“金砖”之一,但经济增长并未能给国内大多数人带来福音,号称新兴大国的印度,文盲率甚至高于许多非洲贫困国家,并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赤贫人口,贫富悬殊进一步拉大。在国大党长期治理下,印度行政效率低下,官僚主义和贪腐盛行,国内治安环境恶化,基础设施落后,原本兴致勃勃涌入的外商、外资,又被朝令夕改的政策和低下的行政效率吓跑。
印度人曾经对曼莫汉辛格政府抱有希望,认为这位著名的经济学家、改革旗手,至少在经济方面能有回春妙手,更希望他能实现诺言,带领印度赶超中国,做有声有色的世界大国。但10年过去,印度一度实现的高增长势头不再,各种“负面效应”不断滋生,在经济实力、基础设施等方面,都被中国越拉越远,这让许多选民感到失望和沮丧。
以往,国大党依靠“尼赫鲁家族情结”和“派糖式助选”,往往能够绝处逢生,因此早在大选前一两年,他们就在这两方面下足功夫,推举尼赫鲁家族的拉合尔甘地领衔参选,并推出多项针对贫民阶层的“派糖式福利”。但这一次却为何不好使了?
首先,“尼赫鲁家族情结”因民众中洋溢的“反精英”情绪而变得非但无正面作用,反倒拖累选情,许多人不希望再看到一个甘地总理,更不希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拉胡尔仅仅因为叫甘地而成为新的总理;其次,越来越多贫民意识到,羊毛出在羊身上,倘当前糟糕的经济走势不能扭转,拉大的贫富悬殊不能缩小,即便派到手的糖,也不会甘甜。
与之相比,印度人民党领袖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Modi)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12年,该邦成为印度基础设施发展最快、行政效率最高的邦,原本并不发达的工商业也变得繁荣。在选举过程中,他指责国大党治国无方,令印度经历10年无就业增加、无经济增长的时代,他还抨击国大党政府不重视基础设施建设,高速公路项目进展缓慢,老化的铁路网更得不到必要的投资和关注,承诺一旦胜选,将加速投资基础设施,并推动高铁建设项目上马,使之成为“印度现代化的标志”。
正是这些谈起来头头是道,看上去也颇有说服力(毕竟古吉拉特邦的发展是客观事实,且该邦在莫迪领导期间,公路建设成就斐然),选民们才决定,暂且把宝押在莫迪身上,并权且忽略他在2002年宗教冲突中的不光彩纪录。
正如许多评论家所言,自称“印度第一劳动者”的莫迪,上任后的第一个使命就是“劳动”——自己赶紧干活,并让大家有活可干,为此,他一方面要加紧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另一方面,则需调整印度产业结构,制订新的、有吸引力的投资政策。
这些对他而言并不容易:古吉拉特邦可以令行禁止,但庞大、复杂的印度联邦,却不可能处处如臂使指,松散的联邦体制,颟顸的官僚结构惯性,都可能令莫迪的决心“打折”,辛格前车之鉴犹在,一旦短时间内无法满足选民们的殷切期待,则原先希望越大,产生的失望也越大。
至于对外政策,印度的选择余地并不大,印美、印中、印巴关系,自尼赫鲁时代起就已基本成形,只要国际形势和地缘政治形态不发生剧变,任何政党上台都不会有太大变数。
作者:陶短房 专栏作家、评论人,旅居加拿大,曾长期在非洲定居,对非洲政治、经济、文化情况比较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