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明：为何中国不行美国行？

美国总统奥巴马近日访问亚洲，不少舆论将奥巴马此次行程，解读为美国又在“秀肌肉”，以此再次向世人强调美国才是全球影响力最大的国家。

但有人却认为，中国现在才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经济体。这不是我在自吹自捧，而是西班牙第二大银行毕尔巴鄂比斯开银行（BBVA）说的。毕尔巴鄂比斯开银行近日一项最新研究结果显示，根据“世界市场影响力”指数，中国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国家，紧跟其后的是美国和德国。

中国的老话说“能者多劳”，既然中国实力大了、影响力大了，责任也应该随之增加，国际社会有不少声音已呼吁中国要起带头作用，以拉动新兴国家乃至全球经济向前。不过，在这里我要说句长他国志气，灭中国威风的话。中国在过去、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是引领新兴国家经济发展，乃至全球发展的火车头。西班牙的银行这么说，读者当成奉承话听就是了，千万别当真。

美国比中国多了两个心

读者或者会问，那谁才是火车头？答案很简单，还是美国。请读者注意，我下这样的定论，并不是要刻意抬高美国，贬低中国，而是由于美国比中国多了两个“心”，所以美国能行，中国不行。可以说，新兴国家乃至全球大部分国家的经济，成也美国，败也美国，和中国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第一个心，是美国够黑心，中国的心不够黑。

英国已故首相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大概是第一个提出量化宽松政策（QE）的政要，他在数十年前就指出：”Never in the field of economic policy has so much been spent, with so little evidence, by so few.”（在经济政策领域里，证据缺乏、所凭有限，却投放如此多的资金，可谓前所未见。）

但是，把QE政策发扬光大的却是美国。2008年为了应对环球金融危机，美国推出首轮QE政策，虽然导致游资充斥全球，但也确实稳住了环球金融市场免于崩溃，各国对美国的首轮QE政策都能谅解。不过，美国随后的两、三轮QE政策，则是明显以邻为壑，美国企图通过大印钞票，吹胀各国尤其新兴国家经济泡沫，以拉动美国出口与经济，这种黑心的行为是损人利己所为。

美国大印钞票引发游资大量流蹿新兴国家，导致新兴国家形成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所说的“投入驱动的增长模式”，一旦这些投入撤出，经济泡沫随即破灭。

正如克鲁格曼所预测，在今年年初，由于美国启动逐步退出QE政策，导致资金纷纷班资回美后，新兴国家股市动荡不安，经济受到了严重冲击。虽然新兴国家近两个月一反颓势，再度吸引大批国际资金涌入。与此同时，3 月中旬迄今，最能代表新兴国家股市表现的MSCI新兴市场指数也已高涨近7%。

但是，在这里我要告诉读者，新兴国家的经济，实际上似喜还忧，股市这波反弹背后，其实新兴国家的经济基本结构并没多大改善，带动这波反弹的主力，是由于前所未见的资金失血潮终于结束了，游资转换投资目标，再次涌入新兴市场炒作，由于这些游资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财报季结束，新兴市场这波反弹也会随之告终，多数新兴国家今年经济增长率仍难逃逐季衰退的命运。

游资救不了阿斗国家

随着新兴国家经济的每况愈下，大多数人已经相信，游资是救不了阿斗国家的。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出，QE政策会带给新兴国家哪些影响，或是后续新兴市场增长减缓，对全球又将产生何种后坐力，美国在做决策当初是没有完全一并考虑的。更令人震惊的是，尽管美国今年以来一直高谈阔论他们有意引导QE政策退场，却从不曾针对这项政策可能会如何冲击新兴市场发表只字片语。

美国这种以邻为壑、不顾他国生死的黑心做法，不但国际社会群起斥之，就连不少美国人自己也看不过眼了。当代最知名的经济学家之一、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约翰-泰勒（John B. Taylor）就因此指出，美联储谈论退出量化宽松政策之后出现的市场动荡生动地表明，任何央行退出此类干预在本质上是多么地困难。这不是沟通问题，而是一个政策问题，它导致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相对于美国的黑心到底，中国则是善良多了。在今年初新兴国家的货币竞相贬值之时，中国“大发慈悲”坚守了人民币汇率的稳定。很多读者可能很奇怪，为什么中国要这样做？那是由于各国货币竞相贬值，无疑等同于输出衰退，必将加剧日益紧张的全球贸易关系，可能触发各国为求自保的贸易保护主义。很少有读者知道，造成上世纪三十年代全球大萧条的主要肇因之一，正是由于贸易保护主义盛行，这对目前已陷衰退的全球经济而言，是不能承受的重。

中国正是不愿见货币贬值战爆发，冲击全球经济，因此始终坚守人民币汇率稳定。即使近期人民币汇率出现贬值，也只是为了扼杀游资流入中国资本市场套利的势头，以及扭转了投资者的有关人民币只升不跌的预期，和美国那种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做法是不可同日而言的。

相信不少都看过关于黑社会题材的港产片的读者都知道，要引领群雄成大事者，都须皮厚心黑、断人利益，目前来说，美国心够黑，中国还不行。

第二个心，是美国够野心，中国的心不够野。

可能很多中国读者不知道，美国为了其野心，经常是说话不算话的。美国国会最近又再拒绝同意关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份额改革方案。虽然这项方案原本只带有象征性意义，也只是首尔G20峰会达成的一项协议，主旨是为了调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各项资源以及提高新兴市场国家地位。

美国经常是说话不算话

请读者注意，长期以来，IMF一直控制在少数几个发达国家手中，尤其是控制在IMF的最大股东、唯一拥有否决权的美国手中。随着近年来新兴国家的逐步掘起，普遍希望获得更多的发言权和独立性，新兴国家这个要求是合理的。美国当时也是同意这个改革，因为环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导致欧美国家经济衰退，需要新兴国家向IMF提供更多资金，以维持IMF的运作。

但随美国经济复苏，对这个改革又反悔了。因为美国为了维护其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霸权地位，除了长期占据世界银行行长之位外，对IMF也是不愿意放手。

读者可能会问，为什么美国不愿意放手？

美国当然不会告诉读者真实原因，但被誉为美国近代最优秀的财政部长、前财政部长罗宾（Robert Rubin）则在他的回忆录”In an Uncertain World: Tough Choices from Wall Street to Washington “《在不确定的世界：从华尔街到华盛顿的艰难选择》中透露了。罗宾在书中表示，在20多年前面对墨西哥、东亚与俄罗斯等金融风暴，美国政府大都是通过IMF、世界银行向爆发危机的国家提供援助，但美国有前提要求，那就是这些国家要接受援助，就必须推行美国提出的政策，接受美国的价值观。

看完罗宾这段话，读者有无发现，新兴国家如果爆发危机、缺钱，主要求援的对象是IMF和世界银行，美国又是这两个国际金融机构的实际决策者，要想得到援助，就须听美国的话。这种情况下，我要问读者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美国为了在国际金融市场的霸权能够长久维持的野心，会放开对IMF和世界银行的控制权吗？

除此之外，美国野心的另一体现，则是千方百计维护美元的长久霸权地位。早在2008年环球金融海啸期间，美联储、欧洲、加拿大、英国、瑞士和日本这些央行，曾经达成一项临时的美元互换协议（dollar swap arrangements），当时这项协议的动机，只是为解决外国银行短期间美元短缺问题，以应付金融海啸的袭击，但如今，美国则要把临时落实成为永久性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美联储可以随时为上述被指定优待的5间外国央行提供美元，此举形同承认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由于国际银行大都倾向以美元借贷，因此，只要把这份互换协议永久化，那么，多数外国央行在非常时期也能够提供美元给自己国内的银行。美国就可凭此将在国际间的“最后贷款人”（lender-of-last-resort）功能国家化。简而言之，国际间唯一能紧急供应美元流动的来源，唯有美国、唯有美联储，别无分号。对其他国家而言，只有美国想给你美元，你才有美元，美国不给，你抢不了。

美国的这些做法，就像《笑傲江湖》里的东方不败，希望以此一统江湖，千秋万代，野心已经表露无遗了。相比之下，就目前而言，中国的野心却都不大，无论是在上合组织、准备设立的金砖四国银行，还是在清迈双边货币互换协议（Chiang Mai Initiative）上，中国都很有“奉献”精神，甚至是很有“冤大头”的感觉，对此，我们固然可以将此解读为中国是为了韬光养晦，以吃亏来多交朋友，但反过来说，那就是中国的野心暂时没有美国的大，还当不起这个头。

看到这，相信读者应该了解到，即使美国恢复不了“以美国为首，全世界围绕美国轴心”的最辉煌时期，国际社会进入了“群雄崛起”（rise of the rest）的时代，但由于美国的黑心和野心，“全球最具影响力经济体”这顶桂冠还是戴在美国头上更为合适，这就正如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扎卡里·卡拉贝尔（Zachary Karabell）所说，“美国军力在未来几十年内仍然举世无匹，即使不以军事优势增强国势，美国支配的另一个支柱则是，不管未来美国经济怎样，都能跟全球资本与资本主义新中心共享空间。”

（作者系梁海明香港财经评论员，著有《中国经济新政策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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