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在群体中丧失个体意识之后，道德和法制等各种限制都会被削弱以至于解除了。回顾历史，人类有多少件坏事是集体名义下实施的？
4月9日，凌晨，内江至宜宾高速公路某路段。一辆满载香蕉的货车侧翻。天亮后，遭哄抢。
4月12日，湖北新洲。一辆满载火腿肠的货车侧翻。30吨火腿肠散落一地，遭哄抢。
4月15日，重庆绕城高速公路某路段。一辆满载几万斤萝卜的大货车翻车，半个小时内被抢得所剩无几。
4月16日，福银高速公路在江西省内某路段。一辆载有1000箱矿泉水的货车侧翻，遭哄抢。
4月17日，凌晨，福建国道324线九龙岭下坡路段。一辆装有2000多件酸奶的货车侧翻。天亮后不到一小时，酸奶就被抢光，连破纸箱也被人抢去。
不错，这就是本月至今见于报章网络的情节雷同、结果类似的哄抢事件。如果你再劳动一下度娘，你会发现此类哄抢早就不应该是新闻了——时时有发生，处处有发生，只不过是被抢的主体会有些变化，时而是啤酒饮料矿泉水，时而是香烟瓜子八宝粥——大凡是可以被大货车运的东西，如果不幸侧翻，那就会被哄抢。甚至是运往屠宰场的活猪活羊，若在半道上出了事故，也会被人抽出裤腰带当鞭子往自己家里赶。
(资料图片：人们哄抢鸡蛋)
此前有人评论类似事件时，往往会鄙视“农民”，因为参与哄抢的往往是农民。那些分析振振有辞，说什么农民阶层人性极恶，没有法律观念，更没有财产观念。但我们稍加检索就能发现，并非只有农民会参与此类事件。今年春节前夕，在福州打工的熊女士把与丈夫一起攒的钱装在身上，高空擦玻璃时不慎散开从八楼掉落，遭路人哄抢，当时找回来的只有300块。而早些年在沈阳和平区中兴街的一橦居民楼上，某个家庭里老公准备去银行存钱，把现金堆在床单上，老婆没看到，扯了床单要到窗户边上抖抖灰尘，结果13050元现金就飘出窗外，收回来的只有1500块。这俩事件都发生在城市里，参与人士或许免不了会有一两位前来走亲戚办杂事的农民，但大部分都是工人阶级和知识分子。
（资料图片：人们哄抢橘子）
也有人将此类事件鄙视成中国的国民素质问题，并把鲁迅当年批评中国人病态心理的论据拿出来一条条套用，这就真显得头脑简单了。有事例为证：两年前英国汇丰银行设在利明顿附近的一个富裕小镇上的ATM机出错，狂吐双倍现金，闻讯而来的人们就排起了长队，有的人甚至取起了数千英磅；两个小时的故障期间，共有200名顾客取走了现金，直到警方闻讯赶来。而去年波士顿爆炸案现场，混乱时刻，一个运动服的存放地点也被哄抢了——你该不会认为在那里参与哄抢的都是中国游客吧？
造成这哄抢的原因只有一个并且是全人类通用的，那就是“群氓心理”，或者叫“从众心理”。当一个人身处群体之中，他的个性就没有了，他会被所在群体所引导。如果一件事大家都在做而你不去做，你就会有心理压力。这个其实是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了，甚至现在的小鸟们都依此行为法则——人群小鸟在地里觅食，如果一只小鸟忽然飞了起来，那么一大堆小鸟就会飞起来，而剩下的小鸟就必定会飞起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从众心理虽然往往导致坏事情发生，但也常常会有好的一面。如2013年春节前，快递员小秦在上海的马路上摔了一跤，裤兜里准备用于过年的一万多块钱飞了出来，结果被路过的人哄抢了一大半——这是从众心理所带来的“恶”。但是，有三名环卫工人帮着小秦同学捡回了700块，而报纸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小秦收到的捐款已经有了一万多块——这又是从众心理所带来的“善”。很多上海当地人尚在质疑这会不会是一种新的骗术？哪里有人会把一万元随随便便揣在屁兜里？有人捐了，我才会捐；有人捐了，我也要捐。那个今天参与了抢酸奶的小伙子，以后或许会成为地震救灾的志愿者；而那个抱了一箱火腿肠撒退就跑的老大娘，或许就是以前洪灾时免费叫人在家里吃饭的那一位……
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曾经这样阐释过群氓心理：“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出乎预料的障碍会被狂暴地摧毁。”当人们在群体中丧失个体意识之后，道德和法制等各种限制都会被削弱以至于解除了。回顾历史，人类有多少件坏事是集体名义下实施的？德国纳粹，红卫兵，英国足球流氓，重庆模式都是如此，哄抢亦是如此。所以我们就该清楚，屈原所说的“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一个多么优秀而珍贵的品质；也该知道，孔子所说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需要我们共同长期努力才能造就的美好国度。
作者：安无蛋 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