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台北,一名警察在“总统府”前站岗。
“现在是彼一工(台语,新的一天),勇敢的台湾人!”4月10日晚9点,在一曲“太阳花学运”主题曲《岛屿天光》的大合唱之后,为时24天的“太阳花学运”正式告一段落。学生们在拿到“立法院长”王金平的善意之后,决定走出议场,“出关播种”。
在4月10日晚6点左右开始的退出“立法院”过程中,支持学运的人们所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没有警察当场逮捕学生领袖林飞帆和陈为廷。号称反对学运领袖黑箱决策,坚决在“立法院”外留守的“贱民解放区”也在学生“出关”前偃旗息鼓,不见了踪影。对于“立法院”,学生们虽然冲得充满争议,但退得还算漂亮。
虽然“太阳花学运”暂时告一段落,4月11日起,台湾“立法院”113名“立法委员”将重新走入凌乱的议场,抓紧审议一些无争议的问题。但是在“立法院”之外,学运的余波仍然荡漾。其中短期内最受人瞩目的话题是:学运领袖陈为廷和林飞帆会不会被逮捕,甚至判刑。
3月27日,学运第十天,笔者第一次走进“立法院”,参加这次学运组织方(简称“黑岛青”)举行的记者会。在记者会上,陈为廷和林飞帆宣布,3月30日将组织10万人在台北的凯达格兰大道举行示威。之后答记者问时,有记者问到魏扬会不会出现,林飞帆的回答是,不知道。
从3月18日学运开始,到学运第一个高潮——3月23日一些学生冲入“行政院”,媒体认为“太阳花学运”的领袖有三人:陈为廷、林飞帆、魏扬。学运第六天(23日)时,魏扬宣布“将有流血抗争”,并最终率人冲进“行政院”。之后魏扬以现行犯被捕,虽然台北地方法院宣布对魏扬无保释放,但魏扬还是扛不住心理压力,回到在新竹的台湾清华大学“治疗心伤”。自此,学运领导从“三人行”变为“二人转”,陈为廷、林飞帆两个“七年级生”(台湾对1981至1990年出生的人称呼)走进媒体的焦点之内。
实际上,在这场“太阳花学运”之前,陈、林二人都是新世代台湾学运的老手。
陈为廷1990年出生于台湾苗栗县,原名黄暐杰,自幼丧父,十三岁丧母,和舅舅一起长大。小学时的陈为廷还算乖巧,在陈水扁执政时期(2000-2008年)因为成绩优良还得过一项台湾地区最高领导人教育奖。但根据其舅舅的说法,高中考入位于台北的全台湾最好的男子中学——建国中学之后,陈“便开始喜欢搞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陈为廷在学运社运上的出道,应该算上2008年的“野草莓事件”。当时绿营为了阻止时任大陆海协会会长陈云林赴台,在陈云林所到之处都进行了集会抗议。台湾警察为避免大陆电视直播时尴尬,对政府和民众插在道路两旁的台湾地区旗帜给予了清除,并且在驱散游行民众时和抗议人群发生冲突。
当时的台湾学生模仿1990年代著名的“野百合学运”,启动了“野草莓学运”,在台湾“行政院”门口示威抗议。在这场运动中,就读于成功大学的林飞帆和清华大学的魏扬都有参加,而还是建国中学高三学生的陈为廷在这场运动中结识了几位学长,开始正式踏入学运圈子。
此后,几乎在所有台湾学运场合里都能看到陈为廷的身影,其中最著名的有两件事:痛斥“教育部长”,鞋击苗栗县长。
2012年12月,为了反对有中资背景的旺旺中时集团购买台湾另一家知名媒体壹传媒,陈为廷发起学运,包围台湾反垄断机构“公平会”。之后台湾教育部门以关切学生健康为名,向各大学发函,被解读为“教育部”对大学施压。在台“立法院”对“教育部长”蒋伟宁的质询过程中,民进党籍“立委”叶宜津将时间让给还在台湾清华大学人文社会学系读大四的陈为廷,而陈为廷痛斥蒋伟宁“伪善,不配做我们的部长”的画面经电视播出后震惊全台。
在去年下半年苗栗县一起征地案中,一名被征地农民自杀,引发台湾民众对苗栗县政府的极度不满,陈为廷与其他三人到刘政鸿家门前泼漆抗议,高喊:“刘政鸿强拆大埔,台湾人民抗暴!”受警车阻拦,后来三桶漆全泼在地上,引得县长破口大骂。而当刘政鸿去自杀农民家凭吊时,被陈为廷丢出的鞋子正中面门,刘政鸿以为是家属所为,就宣称不提告。隔天获知陈为廷在脸书(Facebook)上自承是丢鞋者,警方也确认是陈为廷所为,刘政鸿立即以“妨害公务”和“公然侮辱”提起告诉。
值得一提的是,陈为廷本该在本月出庭应讯。但因为占领“立法院”,苗栗地方法院将开庭时间“贴心”地改到了5月,这也受到了陈为廷的高度评价,让他能够不分心地继续占领“立法院”。
相比于敢拼敢冲的陈为廷,斯斯文文的林飞帆更像是学运领袖中的“大脑”。这位成功大学毕业,现就读于台湾大学政治系研究所的男生显然已经成为学运中的偶像,不论是其身着的绿色风衣、黄色皮鞋还是圆形眼镜,都成为了抢手货。“林飞帆同款”几乎成为了台湾几大网购网站的第一热词。
和陈为廷一样,林飞帆在野草莓、反旺中并购案以及苗栗大埔征地案中都有参与,算是台湾学运中的常客。
虽然学运组织者和社会舆论都将这场“太阳花学运”和“野百合学运”相提并论,但相比于“学生选代表,代表再选代表”的“野百合”,“太阳花”并非那么民主。在学运后期,便有不满陈、林二人“独裁专制”的学生自主成立“贱民解放区”,宣布不再接受“黑岛青”的管理。而陈、林二人的绿色背景和“台独倾向”也被媒体拿来大书特书。
2013年4月7日是为“台独”理念而自焚的异见人士郑南榕(1947-1989年)的忌日,林飞帆当天曾在成功大学宣布过自己支持“台湾独立”。今年4月7日,陈为廷也在自己的脸书上模仿郑南榕当年的话语,表明:“我是陈为廷,我主张‘台湾独立’。”而不论是两个人曾经实习工作的地方,以及出入“立法院”受到的民进党的“帮助”这一事实,都让两人被认为是民进党的职业学生。这让整场运动被反“台独”的政治势力质疑,认为其学生运动的单纯性不够。
但相比于议场内部略有争议的决策集团,“立法院”外的学生抗议者在笔者看来则显得“过于单纯”。据笔者走访和观察,大部分学生对服贸协议本身实际并不了解,对学运领袖的正当性也没有太过警惕。促使他们来到现场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最近十几年,即使抛去物价上涨的因素,台湾大学生的毕业平均薪水都是呈下降的趋势。笔者现场观察到,这次前来声援的学生中,大部分都是念政治、传播、法律等文科科系的学生。这一方面与文科科系学生更关注社会运动有关,而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则是,相对于理工科学生,文科学生在台湾,更难找到工作。
最近十几年,台湾大学生的平均薪资已经降至1997年时的水平。再加上台湾产业布局相当不合理,资源过度投放在台北,导致台北工作机会多,但房价奇高。而中南部虽然适合生活,房价物价低,但是适合大学生的工作机会却相当缺乏。这导致不论是工作在台北还是在中南部的年轻人,相对受剥夺感都很高。再加上之前两岸签署的ECFA(编注: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也并没有像政府宣导的一样给台湾基层民众带来实质的薪资增长,台湾基层民众感觉又被马英九骗了。而即便是服贸利大于弊,也是针对那些有志前来大陆捞金的年轻人有利。对于绝大部分不想或者没有竞争力来大陆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服贸过与不过,对他们没有太大影响。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马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