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勇庆/文
11月25日,一场“拒绝平庸,创业就要与众不同”的演讲在清华大学大礼堂举行。在演讲的最后阶段,人称“红衣大炮”的奇虎360董事长周鸿祎又一次炮轰“南极公司”的垄断。第二天,最高人民法院即将审理腾讯诉360不正当竞争一案;在此前广东省高院的一审判决中,360败诉。
11月22日上午11点半,刚刚从美国考察回来的周鸿祎坐在位于北京798艺术区附近的办公室中,略显疲惫。之前,他的大嗓门声音不时从关闭的门中传出来。“我觉得美国和中国最大的不同就是一种颠覆感。我们看到美国不断地冒出新公司,雅虎之后有谷歌,谷歌之后有Facebook,Facebook之后还有Snapchat……中国呢?还是那三家巨头,他们成功地垄断了中国互联网,牺牲了80、85、90后的创业者!”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他的偶像——切·格瓦拉,一位用一生去战斗的战士。
2013年的周鸿祎也在不停地战斗着。这一年,在PC互联网上,他不仅成功地躲开了对手的追杀,还反过身来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截止到2013年11月底,奇虎360在PC搜索的市场份额一举突破20%,成为国内排名第二的搜索引擎。这个令人鼓舞的突破也让奇虎360的股价比年初翻了两番并首次突破100亿美元,成为仅次于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的中国第四大互联网公司。
但是,“宜将胜勇追穷寇”的周鸿祎紧接着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打击。今年年初,他已经与搜狐董事长张朝阳达成口头协议,奇虎360将收购搜狗公司,取得在PC浏览器市场的绝对领先地位,同时将搜索的市场份额扩大到30%以上,从而从根本上动摇百度的垄断地位。结果却没想到另一家老对手腾讯横刀夺爱,通过将旗下搜搜与搜狗的合并,成功地阻击住了360的收购企图。
直到9月16日下午搜搜搜狗合并发布会召开前5分钟,不甘心的周鸿祎仍然给张朝阳发短信,争取最后一丝机会。不过,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发布会如期开始,腾讯董事局主席马化腾笑了,搜狗CEO王小川也笑了,而周鸿祎却愤怒了。直到一周之后的中国互联网安全大会上他仍然余怒未消,称中国互联网如今是“土豪横行”。
他给“土豪”们的回答就是继续战斗。9月19日上午开始,搜狗发现大量安装了360安全卫士的PC用户,他们的默认浏览器从搜狗变成了IE或者360,而且手动恢复无效。据搜狗评价,受影响的搜狗浏览器用户高达20%。搜狗公司立即发布了严正的官方声明并起诉360,而不甘示弱的360也反过来起诉搜狗不正当竞争,同时起诉王小川名誉侵权。
当然,“土豪”们也不甘示弱,还以颜色。9月23日,360主办的中国互联网安全大会正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百度联盟的部分员工趁机混进了会场并散发传单,百度也在当天发布了号称国内首个承诺“不骚扰用户、不胁迫用户、不偷窥用户隐私”的杀毒产品“百度卫士”,矛头直指360的核心产品360安全卫士。同一天,腾讯旗下的QQ浏览器团队发布声明称,发现奇虎360公司通过360手机卫士的手机体检功能,恶意恐吓用户手机QQ浏览器存在所谓“安全漏洞”问题。9月27日,金山网络向法院提起诉讼称,360安全卫士近期将金山毒霸、猎豹浏览器官方网站正常安装包强行拦截并恶意诱导用户删除。同一天,小米公司也声称,由于360的手机助手在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建议用户卸载小米应用商店、百度地图等手机应用,小米应用商店将360的全线产品下架。一时间,形成了腾讯、百度、搜狗、金山、小米五大公司联合围剿360的局面。
强敌环伺的局面,让周鸿祎一直有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他和他创办的360一直都在用战斗来缓解这种不安全感。“我们360的所有人都是战斗型的,一打起仗来嗷嗷叫,不打仗就蔫了。”一位360的老员工如此总结道。
不过,随着巨头们对于360进攻套路的全面掌握,过去360所擅长的闪击战不再那么有效了,更何况进入移动互联网战场的360的对手还越来越多。9月底,360手机助手推出了“一键Root”功能,该功能能够帮助手机用户卸载包括系统软件在内的所有手机软件。360的最初想法是将腾讯、百度等老对手的软件逐出用户的手机,却由于把华为、联想、小米等手机厂商自带的应用商店也放到了“可卸载”名单中,激起了他们的强力反弹,并将360的全线产品从他们的应用商店下架。
这一次,意识到树敌太多的周鸿祎一反常态地选择了退让,他指示部下低调地各手机厂商沟通,并在新版的360手机助手中取消了这个功能。十一长假之后,除了小米之外,其它手机应用商店中的360全线产品又都全部上架。
显然,周鸿祎也意识到了,“移动互联网有着完全不同的商业逻辑。”在PC互联网上,360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打法:通过占据垄断地位的安全客户端360安全卫士的强力推荐,360浏览器取得了国内第一,比排名第二的搜狗浏览器的市场份额要高出一倍还多。而通过360安全卫士和360浏览器这两大强有力的客户端产品,能够给360搜索带来巨大的流量,从而形成完美的商业闭环。
而到了移动互联网,这一切都变了。在安全市场上,虽然360手机卫士仍然一枝独秀,但却遭到了在PC安全上吃过大亏的腾讯旗下的手机管家的顽强阻击,优势地位不再那么明显。在承上启下的无线分发市场上,百度通过收购排名第二的91无线,与360手机助手的市场份额已经相差无几。
在手机应用软件上,360更是缺乏与微信分庭抗礼的重量级产品。“如今微信已经成了基础应用,垄断了市场,它已经能够干掉运营商了。”这也让周鸿祎感到非常惶恐,因为微信同样能够干掉360——随着微信开放平台的进一步发展,已经展现了威新在手机游戏和电子商务领域强大的分发能力,这无疑将威胁到360的奶酪。
在移动互联网的入口争夺战中,360还没有取得足够好的战绩。当腾讯和百度挥舞着支票,将自家的全线软件预装到三星、华为、联想等品牌手机中的时候,360却选择了与一些不知名手机厂商合作搞“特供机”模式。事实证明,这些小手机厂商开发不出像小米手机那样令用户尖叫不已的产品,这也使得周鸿祎的入口战略打了折扣。目前,360的网站上已经只剩下4款特供机。
“我们跟手机厂商的结合不好”。反思之后的360却在一款不起眼的硬件产品上翻了身。几位技术人员希望解决只有一根网线却有好几台设备都要上网的问题,于是联合硬件厂商开发出了一款仅卖19.9元的随身Wifi,结果大受欢迎,预计今年销量将突破1000万台。
这也让周鸿祎在软硬结合的产品上找到了信心。他觉得,360要做出广受欢迎的移动互联网产品,就必须主导产品的设计。而且,由于360根深蒂固的工具型企业文化,只适合开发简单、功能较少的产品。于是,360与磊科合作推出了安全路由器,并计划开发自主品牌的路由器,“我们一定会是不同的做法,会将路由器建成软件分发平台。”周鸿祎透露。不过,在这个领域,他即将遭遇小米和百度的联合夹击。
就在前不久,360还宣布将在12月推出一款安全手环。儿童戴上手环之后,能够通过GPS定位记录和分析每天的活动轨迹,如果发现异常能够即使将通知发送到家长的手机上。对于这个巨头还没有涉足的领域,周鸿祎寄予了厚望,他希望360的安全手环能够像随身Wifi一样成功,从而将公众对360的认识从“安全”扩展到“泛安全”:“我们今天要重新定义安全,安全不再是狭义的安全,不仅仅是杀病毒,杀木马才是安全,让用户在使用手机、使用电脑上网过程中他觉得很舒服,觉得很开心,觉得很简单,这也是安全可以延展的理念。今天让用户的电脑垃圾更少、电脑启动更快也是安全。”
他仍然需要不停的战斗,让自己和自己的公司更加安全。
极客时间目前有三个专栏,左耳听风,AI 技术内参和大航海时代,我最喜欢听的毫无疑问是「大航海时代」,这个专栏的作者徐飞和专栏编辑的风格没有愧对「大航海时代」的名字,内容横跨企业发展史,互联网生意经,大数据和方法论,杰出人物在互联网大潮里的传奇经历和决策风格。强敌环伺,舍我其谁。文风大开大合,读来波澜壮阔,写的带劲,读的过瘾,掩卷沉思,收获良多。
也许,这个专栏就是技术人创业的起始。
今天推荐一篇付费文章,放到 MacTalk 里给大家免费阅读,标题是「周鸿祎和 BAT 的沉浮录」。
随着和阿里巴巴的战斗告一段落,奇虎360又和腾讯打了一仗。这就是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3Q大战”。此事对中国互联网格局的影响,一直到今天都依然存在。今天我带大家去回顾一下这段历史,领略一下周鸿祎和 BAT 里最后一家公司 —— 腾讯的战斗历程。
如果说和百度的斗争是一场小事,和阿里巴巴的斗争牵扯到了雅虎中国的利益,那么我想周鸿祎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还需要和 BAT 里面最后一个大鳄展开一场艰难的战斗。
而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却在腾讯的手里。这就是后来的“3Q 大战”,它对中国互联网的发展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影响。
今天我们看“大企鹅”的时候,觉得它非常憨态可掬。而腾讯作为“鹅厂”,也一直享有中国最有良心的互联网企业的美名。但倒推几年,在 2010 年及之前,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尤其是那些创业者,对“大企鹅”的看法可能就不那么乐观了。有句话叫作“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句话说的就是当时在互联网企业工作和正创业打拼的人,对这只“大企鹅”的看法。
我们先扯远一点,看看当年一篇著名的文章。2010 年 7 月的时候,当时知名的《计算机世界》报在封面头条打出了大幅的标题,并且配上了一只被插了三刀的大企鹅作为标志,对腾讯展开了猛烈的批评。作为老牌计算机刊物,《计算机世界》存在的历史可谓不短,而这样猛烈的抨击背后到底有没有幕后黑手,其实我们不得而知。
从这篇文章的材料准备来看,《计算机世界》是精心策划、认真准备了的。那个时候的腾讯,尚未在移动互联网上推出微信这样今日一锤定音的扛鼎之作,而是四面出击什么都做,只要别人有的,腾讯就上。
这篇文章在网上至今都能够搜到,文章里面引用的例子,包括对曾经中国最牛的棋牌网上娱乐平台联众游戏创始人鲍岳桥的采访。鲍岳桥说 QQ 游戏一上线,就可以看出来是“抄袭联众”的,而他亲自去深圳寻求合作并遭到拒绝。
与此类似的例子在文章里面很多。从这一点来讲,在腾讯涉足一个领域的时候,国内无数 IT 企业都被压得毫无喘息的能力,甚至只能慢慢死去。“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说的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3Q 大战 “,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样一场战争。腾讯看到了 360 在安全领域的布局和成功,决定立刻涉足。而周鸿祎比其他任何一个创业者的反抗都更为激烈,手段都更狠。
这场战斗的开始,是 2010 年 1 月的时候,腾讯把它旗下的 QQ 医生和诺顿杀毒软件结合起来,免费送一年诺顿,在二三线城市猛烈推广。
有传言称,周鸿祎意识到了危险,在春节期间连夜将员工召回,开始布局应对腾讯可能的进一步推广。传言真假不得而知,然而从后来“3Q 大战”期间的表现来看,周鸿祎定是有备而来。
到 2010 年 5 月的时候,腾讯完成了对 QQ 医生的改造,正式推出了 QQ 电脑管家这个产品。这个产品做得和 360 安全卫士越来越像。等到 2010 年 9 月 22 日的时候,腾讯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于是再一次进行了其一贯的“推广”,在用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强制给安装了。
很多用户发现,自己的桌面上突然多出来一个叫 QQ 电脑管家的东西。腾讯公司对于这种推广已经熟门熟路了,所以丝毫不觉得这次和以往的那么多次推广有什么区别。
然而我们知道,对于腾讯来说这只是又一个可以收割的领域,但对于 360 来说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于是仅仅在 5 天以后,360 宣称 QQ 在不停地扫描用户硬盘,来获得用户数据并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并随之推出了一款 QQ 隐私保护器。360 表示,只要用了 QQ 隐私保护器,就可以监视 QQ 的一举一动。这个东西后来被人发现有“瑕疵”,比如说把其他的程序改名成 QQ.exe 同样会导致报警。
事情到 10 月中旬的时候就升级了:腾讯告 360 不正当竞争。同时腾讯也拉了一帮“兄弟”,有金山、百度等,一起摇旗呐喊。而 360 也开始打口水战。
正当大家觉得这个事情会停留在口水战和打官司的层面时,10 月 29 日,360 推出了一款软件:扣扣保镖。如果说隐私查看器是一个不成熟的作品,扣扣保镖则体现了 360 公司技术上极深的造诣。
我们来看看360这个保镖能做什么。根据百度百科的词条,360的扣扣保镖可以:
1 保护隐私,阻止QQ静默扫描用户硬盘;
2 防止QQ盗号;
3 QQ加速,禁用不需要的插件,大幅提高QQ运行速度;
4 过滤QQ软件广告;
5 清理QQ垃圾(含QQ影音、QQ音乐等QQ周边软件);
6 QQ体检,检测QQ安全性并修复QQ的问题;
7 保护QQ安全,阻止QQ设置被恶意修改,自动扫描传输文件;
8 360“扣扣保镖”默认不修改QQ任何设置,所有功能都必须由用户主动选择触发,并可随时启用和恢复(仅支持QQ2009、QQ2010);
9 禁用侧边栏不必要的面板,让QQ界面看起来不再烦琐,运行更流畅;
10 自动清理不必要的QQ表情;
11 去除QQ插件,用户可以自主选择QQ插件启用。
我想可能腾讯也没想到 360 做事情那么绝。能做这个事情的,不仅仅需要非技术的因素,还需要技术的积累,所以也许从春节开始,周鸿祎就一直在准备这场战斗了。
2010 年 11 月 3 日的时候,事情出现了重大进展。腾讯通过 QQ 的弹窗向用户发表了《致广大 QQ 用户的一封信》,称 QQ 客户端将不能与 360 兼容,QQ 将在装有 360 软件的电脑上停止工作。
这个事情引发了轩然大波。很多人卸载了 360,也有很多人卸载了 QQ。有聪明人开始问腾讯,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电脑上装了 360 的。于是腾讯承认,的确是扫描了用户的硬盘,但是这是为了用户的安全才扫描的。这个理由网民是否能接受,就不得而知了。如此看来,其实 360 也不算胡说八道。
这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工信部和公安部都被惊动,对此事进行了干预。于是 2010 年 11 月 21 日,两家公司都分别在各自官网上给社会和网民道歉。至此,此事落下帷幕。
这件事情的影响非常深远。对 360 来说,这是一战成名,显示了彪悍的技术能力。在安全领域,360 的确是非常强的一家公司,360 后来也因此登上了纳斯达克。而 360 的彪悍的竞争意识和诸多的对手,也让周鸿祎认识到需要更多的朋友,从此以后他开始在互联网界大肆投资。
而对腾讯来说,这是腾讯涉足别人已经做起来的领域过程中,第一次遇到了鱼死网破的斗争。腾讯公司在 2010 年到 2011 年之间是一个转折点,这之前腾讯利用自己的优势各种模仿,这之后腾讯拿着手里的钱开始买买买。买买买显然比各种模仿,更让广大互联网企业感到安全。
在互联网迅猛发展的这 30 年中,世界上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有意思的 IT 公司。有的犹如昙花一现,在快速崛起之后迅速陨落,也有的九死一生,在跌跌撞撞中获得了更大的成功。那些曾经成功的企业为何会失败?那些差点失败的企业又为何会成功?这个专栏希望能为你梳理清楚其中的脉络以及逻辑,也希望能够帮你跳出技术框架,从商业角度思考问题。
徐飞,计算机博士,资深架构师,大数据基础架构专家,对计算机行业和前沿技术的发展有深刻和独到的见解。他是如何看懂这些公司的?又是如何理解这些公司在不同阶段的不同战略的?互联网浪潮中,技术人又应该如何顺势而为?希望这个专栏能够给你一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