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物】
柴波波
1981年生人,河南省焦作市武陟县小董乡北耿村村委会主任
【对话动机】
5月7日至11日,北京王府井(16.88, 0.00, 0.00%)大街等闹市区连续出现一个河南小伙儿的身影,他举着一个自制的牌子笑对来往路人。
牌子做得简陋,硬纸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村子的名字及一串手机号,还有一句口号,“望各届(界)成功人士携手共进发展新农村”。特别的是,牌子还附上了英文翻译“village head invites investment”(村长招商)。经证实,小伙儿叫柴波波,现任焦作武陟县小董乡北耿村村委会主任,他说在北京街头举牌招商“是实在想不到别的辙了”。
有网友说他是“中国好村长”,柴波波自评他很失败,没能带乡亲们走出困境。但他会说,村里经济不好不丢人,知道不好不去改变才丢人。
举牌
有路子不会想这招儿
新京报:怎么会想到来北京街头举牌招商?
柴波波:北京人多啊。去年12月,我去郑州市中心举(牌)过一次,效果不太理想。后来总结经验,觉得还是人少,人员构成也不理想。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凡有路子带领村子致富,咋也不会想到这招儿。
新京报:之前都想过哪些办法?
柴波波:到网上发信息、发传单、塞小广告,最多的是登门,去县里、市里好多厂家,但大多数连老板影子都见不到,吃的闭门羹就没数了。
新京报:在北京这四天,你都选择去哪儿举牌?
柴波波:王府井、西单、人民大学、国贸、北京站,哪儿人多去哪儿,这样概率高。
新京报:有人说你的展板做得粗糙,为什么不精心准备一下,好好展示你的家乡?
柴波波:当时想法很简单,一股劲儿上来了,没想着要怎么包装。
新京报:来北京之前最担心的是什么?
柴波波:担心别人把我当骗子,北京是大都市,我举着个牌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怕人家以为我是骗钱的。
新京报:举牌站街的时候,会担心“丢人”吗?
柴波波:这算什么?之前去人家厂里谈招商,天天堵到门口人家见都不见你,要说丢人,我觉得那样更丢人。我来北京就一个念头,让外面的人注意到我们村,能帮我们村富起来。
反响
有人骂我“给河南人丢脸”
新京报:路人的反应如何?
柴波波:反应最大的是保安和警察,那两天不断被驱赶和查身份证(笑)。大多数路人会觉得很奇怪吧,但也有人好奇询问。
新京报:具体跟你谈合作的人大概有多少,主要形式是什么?
柴波波:两天大概有七八十个咨询电话,都是问我们村的地址,约时间考察,因为目前村子只有一个养羊合作社,其他形式可能要等合作之后商议。
新京报:给你打电话的都是问地址、谈合作的吗?
柴波波:有很多人打电话鼓励我,让我好好干。也有老乡专门打电话来骂,说我给河南人丢脸。
新京报:你怎么应对的?
柴波波:没来得及应对,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新京报:会在意吗?会不会琢磨“我是不是给河南人丢脸了”?
柴波波:不在意,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我们村经济不好也不是丢人的事,知道不好不去改变才丢人。
新京报:这两天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吗?
柴波波:除了接电话还有人到村子里。昨天县里一位副县长来到我们乡,了解了我们村的具体情况。这次的事引起了上级部门重视,这是好事。
新京报:来北京举牌前,有没有把村里的实际困难跟上级政府沟通过,通过正常渠道寻求政府的政策和支持?
柴波波:这个不好说,就不谈了。
困境
有村民说我“瞎折腾”
新京报:能介绍一下你们村子里的经济环境吗?
柴波波:我们村1300多口人,村里没什么企业,村民多以种地为生。后来我琢磨建一个养羊合作社,但因为资金问题,从2012年6月建厂到现在,一直运转不起来,这才想到招商。
新京报:比如现在一位投资商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介绍家乡?
柴波波:我们村地理位置好、交通便利,有比较充分的土地资源,我们村的村民都很朴实、善良。
新京报:从商人投资的角度,这个介绍似乎没什么吸引力。
柴波波:这些都是实在的,说一些大话我们村也没有,咱不能坑别人。但是我们有这个心,踏实肯干,我觉得有远见的人会欣赏这一点。
新京报:对于招商引资,你自己心里有没有具体规划,是去你们村里做什么样的项目都可以吗?
柴波波:主要还是以发展农业为主,种植、养殖、加工方面。肯定不是什么项目都做,污染的项目我们就不做。
新京报:你在北京站街举牌,村里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怎么评价这种行为?
柴波波:村委会的人和家人都知道。但对于网上的讨论他们不知道,我们那闭塞,网络没那么发达。他们只当我又去“拉投资”去了,之前也都这么出去,可能这次动静大些。当然也会有乡亲说,一次次出去都没给村里带来好处,瞎折腾。
新京报:你的家人支持吗?
柴波波:家里本来对我辞掉工作回村里就有意见,这两年村里办合作社和其他项目不仅没挣钱,我还要不断贴钱,家里因为我还欠了好多债,所以家人也不支持,这三年过得一点也不轻松,但还是没能如愿。
初衷
当村主任是为报答乡亲
新京报:现在年轻人当村主任的相对不多,你家人又不支持,当初怎么会想到当村主任?
柴波波:我们村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竞选村主任是2005、2006年开始的念头,那时想法特简单:报答。
新京报:报答?
柴波波:对,是报答。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十七八岁就参加工作了。当时年纪小,不是赌博就是打架,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当时村子里好多长辈劝我,跟我讲道理,回头想想,他们真的关心我。
新京报:所以会想到当村主任报答乡亲?
柴波波:那几年每次下班回村,最大的感受就是穷:学校怎么那么破,街上的老人怎么那么可怜,心里难受,就想去改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当村干部,带领大家致富,所以就参加竞选了。
新京报:竞选过程顺利吗?
柴波波:连续竞选两次都失败了。那时候也就20多岁,加上之前的表现,村里人都不信任我。但到了2011年,我选上了。
新京报:竞选时对乡亲们会有承诺吗?
柴波波:当时我跟乡亲们承诺,我当选的话要做四件事:一,村里吃水不要钱;二,村里老旧设施全部更新;三,村小学换新面貌;四,把村里的土路都修成洋灰路。这三年除了第一点做到了,其余的都没实现,我很失败。
新京报:没实现的原因是什么?
柴波波:没有钱。
愿景
希望我们村以后“有钱又清新”
新京报:网上有人说你举牌站街招商,是“中国好村长”。
柴波波:这个让我特惭愧,我什么都没做成,我们村的困难户日子还像以前一样难,孤寡老人也没得到特好的照料,村里小学就五个学生两个老师,留不住人,村子里都有人说后悔当年投了我的票,以现阶段来说无论怎么衡量我都是失败的,哪还能说是“好村长”。
新京报:也有人质疑你是在作秀。
柴波波:全中国那么大,十几亿张嘴,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很正常。我不在意这种说法。说我作秀也好、炒作也罢,只要最后真能给村里带去实惠,形式真不重要。
新京报:会觉得媒体一关注,压力更大了吗?
柴波波:以前心里想“要是干不好,乡亲们会对我失望”,现在假如干不好,失望的人会更多吧。所以我也不允许自己干不好,只能一往直前。
新京报:现在谈合作的人也多了,心里会有一幅图景吗,关于村子未来的模样?
柴波波:这点可能我跟很多人想的不一样。我希望我们村永远是一个村庄的模样,推开门就是绿油油的庄稼地,有牛有羊,鸡鸭成群,到秋天树上都结满果子,环境一定是清新自然的,乡亲们不仅兜里有钱,日子也过得和美。
□新京报记者 卢美慧 北京报道
(原标题:村主任进京招商:“街头举牌不丢人”)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