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扫黄之后：“空城”成了城市另一个标签

“东莞堵车，世界缺货。”几年前这个说法还被广东人所津津乐道，而现如今却已被用工荒、工厂倒闭、工厂外迁等话题所替代。

近日，《华夏时报》记者走访了东莞虎门镇、沙田镇和厚街镇等多个工厂区，发现几乎每家工厂门前都贴着一张招工启事，与之相对应的，还有街边一家挨一家关闭卷帘门的商户。曾经轰动全球的“世界工厂”东莞正面临着空城的危机。

随着人口红利的影响逐渐式微，“涨薪”和“用工荒”这两个相互牵连的词汇，成为近年来频繁呈现的产业现象，并让东莞的企业主们难掩惶恐。

全城招工

“招贤纳士”、“诚聘”、“长期招聘男女普工”……在虎门高铁站附近的工厂区内的十几家企业，几乎都在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启事，招聘人数多为“数名”，而他们承诺的工资也从3000元到8000元不等。这些招聘启事看起来都有些旧，似乎已经贴了很长时间，记者在附近观察了很久，这些招聘启事并未引起人们的驻足。

而在本报记者走访的多个工厂区中，这种现象并非个案，除了一些商场附近人流量大一些外，工厂区附近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

“8000元不太可能，也许是为了吸引人。我换了几家工厂了，工资大概在3000—4000元之间。”在沙田镇环保城的华润万家门口，一位打工者对本报记者表示。

“现在在东莞，仅仅是高工资已经招不到工人了，还要福利好。”广东省东莞市海誉模具有限公司负责人李佳沅对本报记者表示，他所在的工厂的员工是两人住在一间50平米左右的宿舍，工厂不仅要管吃管住，老板还不能对他们太严厉，否则工人们不高兴就会辞职。

“我们培养一个工人要用一年的时间。”李佳沅说，目前东莞的工人换工作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为了留住花费人力物力培养的工人，他们只能提高工人的待遇，不断加强他们的住宿环境以及伙食标准。李佳沅还告诉记者，现在东莞很多工厂都会让员工在周末和节假日休息，因为周末加班要付他们双倍工资，节假日要付3倍工资。

“免费提供员工宿舍，内有独立卫生间、热水器、空调。”这是虎门一家企业的招聘启事里的内容，而这样的住宿条件在东莞的工厂里十分常见。

“现在招工很难，许多年轻人不愿意来东莞打工。”金宝家具总经理徐威告诉本报记者。近段时间金宝家具也一直在招工，但往往是新的来了，老的又走了，工厂一直处于缺工状态。

广东省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门今年2月底公布的数据显示，东莞用工缺口为10万人。目前东莞缺工主要集中在电子、餐饮住宿、鞋业、五金模具、服装制衣等行业。中山大学教授林江表示，相比于同类型的城市竞争者，东莞已经没有突出的优势。

小微企业之困

如今，在东莞，企业面临的用工难题仍在持续。

“近几年倒闭的都是外资企业，我们也是给他们打了几年工才开了这个工厂。”一位企业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因为门槛低，低端加工领域不断有新企业加入，改革开放之初的台资、港资在东莞设立的加工制造企业，大部分从事的都是这一领域，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企业的资金链断裂，所以出现大面积倒闭。

“但也是因为门槛低，所以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上述企业负责人表示，企业生存艰难，难以承担员工更高的工资需求。

李佳沅告诉记者，东莞很多企业目前都面临着有订单没工人、没订单却要养工人的困境。就拿李佳沅从事的压花模具行业来说，每年只有几个月时间比较忙。忙的时候，由于工人较少，李佳沅不得不拒绝一些急需交货的客户订单；而闲的时候，有可能一个月都没有订单，这时他仍然要负担员工的工资和福利等。

在东莞，除了工厂外，还有很多小作坊。一个门脸房，三五台机器，就可以承担很多工厂做不完的订单，很多小作坊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如今，记者在虎门镇白沙五村看到，这些路边的小作坊大都已关门。

“这几年来打工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年年后很多人都没有回来，现在的东莞，像空城一样。”来自广西的出租车司机李师傅告诉记者，“我们前几天刚刚闹了罢工，想要公司降低份子钱，现在东莞出租车挣钱很难。”李师傅说。

据相关数据统计，目前东莞的小微加工企业每个镇都有近1万家。每年倒闭的小微加工企业比比皆是，但由于门槛低，新企业仍会像雨后春笋般再次涌入市场。

对于东莞中小企业的困境，外贸交易平台一达通的副总经理肖锋表示，东莞的出口制造业遇到的问题除了订单萎缩，更煎熬的是利润率的问题。

“由于土地、劳动力等成本的增加，以及国内国外区域竞争激烈的因素，利润率一直在走低。”肖锋称，目前，中小企业一般贸易的毛利在20%左右，个别行业可能高一些，但一些竞争激烈的则只有十几个点，如果把各种费用考虑进去，能存活下来就不错了，“即使有订单，不赚钱还是一样完蛋。”

转型升级难

近年来，“转型升级”似乎已经在业界达成共识，但许多东莞的中小企业的真实感受是，不转型死，转型则是“找死”。

在东莞许多大型企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产业升级时，占东莞企业总量超过80%的中小企业却仍在做着来单加工的生意，在他们看来，转型升级似乎还很遥远。

“转型升级都是官方的说法，我们本来就属于低端制造业，如何转型？”一位模具企业负责人对本报记者表示，不仅仅是模具行业，现在整个东莞的制造业几乎都属于低端制造业，而他们的客户需求也并未有太大改变，转型升级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增加几台新的机器。

广东是模具大省，总产量占全国一半以上，很多企业都向记者反映，模具行业多为根据客户需求加工，如果贸然升级产品，必定会提升价格，会流失更多客户。

“转型升级对于我们来说很难，成本一直在不断被挤压，如果转型升级，我们也就死了。”东莞一家小型工厂负责人对记者表示。

“我们是根据客户的需求加工，如果转型升级，也许就会面临老客户流失、新客户不来的情况。”厚街利行皮具企业负责人张启进对记者表示，前两年，厚街一家原本发展得很不错的皮具企业，因为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做高端胎牛皮产品，最后导致公司现金流断裂，最后倒闭了。

东莞传统制造业中有不少劳动密集环节，昔日的核心竞争优势正是国内的人口红利。然而，东莞早年间的劳动力成本优势，近年来逐渐式微，这一点早已成为业界共识。

台湾文化创意产业联盟协会荣誉理事长李永萍4月22日在“首届海峡两岸丝绸文化创意高峰论坛”新闻发布会上对本报记者表示，大陆这两年来到处听到的都是产业转型，过去引以为傲的世界工厂，现在变成世界市场，也希望未来变成世界品牌的发源地，但这需要一步一步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