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港，回不去的故乡（记者笔记·新闻的侧面）

燕尾港镇附近很美，结束采访的傍晚，蔚蓝的天际缀着玫瑰金色的夕阳，即将落下的夜幕前舒展着薄薄的云卷，洁白的发电风车，立在宁静的旷野。

但这一刻的静谧，并不能掩饰小河边难闻的怪味和“五颜六色”的河水。

这几天，记者在连云港市灌云县临港产业区采访时发现，当地一些化工厂离灌云县燕尾港镇的居民区不过数百米远，步行几分钟即可到达。

还是未出“六九”的寒冷天气，走在燕尾港镇的街道上，便会时不时闻到各种刺激性气味。镇上居民说，过年期间很多工厂尚未开工，而且天气冷，气味还不算浓；工厂开工后，特别是夏天，“关着门窗也没用，戴口罩也没用”。

除了空气，附近的水污染也令人触目惊心。

记者在与产业园区一路之隔的一条小河边看到，河水有的地方结了冰，但冰是污浊的黄色；还有的地方没结冰，有口径不一的水管向河中排水，排水口水流较急，呈暗红色或者绿色。整条河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苦臭味中。

镇上几位居民告诉记者，六七年前，园区刚开始建化工厂的时候，大家很高兴，“就业好啊，可以打工赚钱了，小生意也好做了”。可是，时间不长，便发现怪味频袭，河流变色。

镇上的居民们开始慢慢意识到，化工厂带来就业和商机的同时，还带来了别的东西。

两年前偶然的发现，改变了小镇居民钱长生的生活轨迹。因为举报，他不得不举家搬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背井离乡打工谋生；也因为举报，2月12日，和利瑞公司在厂房底下偷埋的固体废料终于被挖了出来。

“料子出来的那一刻我忍着不流泪。”废料开挖当晚，等了近3年的钱长生充满感慨：“我相信法律，相信应该遵守法律，环保法是怎么规定的就应该怎么办，偷埋的废料都要挖出来！”

在为钱长生的执着感慨的同时，我不禁想起燕尾港美丽的黄昏，也有更深的担忧：偷埋固体废料的，仅仅是和利瑞一家工厂吗？被污染的土壤、地下水要恢复到原来的质量，需要多长时间？它们还能不能恢复到从前？那个水清鱼肥空气清朗的燕尾港，会不会成为小镇居民回不去的故乡？

作为拥有众多重污染企业的化工园区，临港产业区的发展，是否做到了“发展未动，环保先行”？是否做到了规划时远离居民区或者将居民区整体搬迁，建设中提前配备有相应处理能力的废料填埋场、污水处理厂，运营中加强环保部门监督执法力度，发现问题严格依法处理？

采访过后，记者深深担忧，偷埋固体废料的现象并不仅仅存在于和利瑞公司。这些深埋地下的固体废料，毫无疑问会给当地居民造成或早或晚、或轻或重的伤害，而这些人的工作、生活和家庭，也将会遭到巨大的创伤。

产业发展中，能否做到合理规划、科学管理、强化监督、严格执法，少一些燕尾港这样“回不去的故乡”，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本报记者 程 晨  来源：《 人民日报 》（ 2014年02月14日   09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