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红/文
每年垃圾短信2000亿条，按照每条短信1毛钱算，成本就是200亿元；然后给全国手机用户造成的损失上亿元。这样赔本的骗局到底谁肯来做呀？当然，我们都知道，滥发垃圾短信的人未必会真的承担短信费成本，他们有技术可以逃费。好吧，如果他们都能逃费，那也起码给移动通讯营运商造成了200亿元的损失呀！没有新闻报导移动通讯营运商数百亿的损失，却关心手机用户上亿元的损失，这是什么精神？
2000亿条垃圾短信到底给移动通讯造成了多少损失，参照一下另一条新闻就可以大致了解。据报道，中国移动(微博)公司在香港的分公司向香港市民推出68港元的资费套餐，其中包含1700分钟本地通话，10000条本地短信，无限流量。且不计香港资费套餐里的1700分钟通话时间以及无限流量，仅仅10000条短信，平均每条不足1分钱；如果算上通话和流量，短信资费几乎为0。
换言之，如果是手机用户正常使用短信服务，2000亿条要花费近200亿元人民币；而滥发垃圾短信2000亿条，全部逃费的话，给通讯公司造成的损失几乎为0。垃圾短信骗子非法诈骗了手机用户上亿元，而通讯公司合法“抢劫”手机用户至少数百亿元。
早些年手机通话的漫游费和双向收费就肆意“掠夺”了用户一番；现时代则在短信和流量上合法地“抢劫”。如果你每个月既有大量通话使用，也需要大量地发短信联络客户，但是移动公司告诉你，没有任何一个套餐同时包括了通话时间和短信条数。哪怕你只是发所谓的“网内短信”，按照移动现行的资费标准，一个月10000条短信你最多节省10元钱，也就是说，你至少需要花费990元。
其实，不仅仅是资费问题。移动通讯运营商的服务也乏善可陈。我在前些年曾经遭遇过很“奇葩”的一件事。当时订购了移动公司的一个资费套餐，附免费赠送彩铃服务。我拨打客服电话要求取消免费彩铃，却被告知这个免费彩铃是强制性的，只要使用资费套餐就必须搭配无法取消的免费彩铃。最后无奈，我只好请客服把彩铃设置成传统铃声才作罢。
用户在与类似移动通讯运营商之间打交道，天然就存在着资源和能力的不对等。说起来有移动、联通、电信三家“竞争”，但这三家后面都有同一个大老板。对于像移动通讯这一类的服务，用户是绝对没有可能自己解决的，必须依赖通讯运营商。因此，由于资源的不对称，通讯运营商相比于用户就拥有天然的权力。
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权力指影响和控制他人结果的能力，有权力者通过提供或不提供资源来控制他人。权力通常是相对的概念，一个人或机构的权力大，必然就意味着另一个人或机构的权力小；权力相对大的人或机构必然就掌握了更多的资源：财富、物质、空间、时间、知识、金钱、能力、奖惩、资讯等等。
移动通讯运营商拥有设备、技术、牌照、频段，而用户在这方面几乎一无所有，所以说前者对于后者拥有天然的权力。就算是国内巨富大贾，也没有办法说花费巨资，另起炉灶来解决自己使用移动通讯服务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的移动通讯运营商与其他国家的移动通讯运营商是一样的，这个行业有着巨大的资金、设备、技术和许可证的门槛，就算比尔·盖茨想涉足其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如果仅仅是拥有资源，也未必对每一个他人都构成权力。例如，许多老人就几乎不使用移动通讯的服务，他们不使用流量，也不是用短信，很少拨打电话。那么，移动通讯运营商对这些老人的权力就很有限。反之，年轻人和工薪族必须要使用他们的服务。那么，移动通讯运营商对年轻人和工薪族的权力就大。心理学里经典的权力相互依赖理论就解释了这种现象，A对B的权力大小，不仅取决于A与B之间的资源不对称，更取决于B对A的依赖。B对A的依赖程度有多大，A对B的权力就有多大。
当市场有充分竞争的情况下，事实上就削弱了用户对任意一家提供产品或服务的商家的依赖程度。你有资源，他有资源，市场上有足够多的商家提供相似的产品和服务，那么用户选择的自由度越大，用户“用脚投票”的权力也就越大。众多互相竞争的商家成为用户行使选择权的资源。这样，商家的权力被同业竞争对手稀释和制掣；而竞争的商家越多，用户的选择权力就越大。所以，在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里，真正的权力在用户一边。毕竟对商家而言，Hold住用户才是最大的资源。
所以，只有垄断资源，只允许独家或少数寡头瓜分资源，这样才能保障商家拥有绝对的权力。在一个垄断的市场里，用户别无选择，或根本就没有选择，这就相当于用户失去了“用脚投票”的权力，从而不得不依赖上拥有垄断权力的机构。在一个排斥新的竞争对手的垄断市场里，用户实质上是“肉猪”，寡头们尽可以予取予求。
事实上，中国的移动通讯行业就是这样被寡头垄断的行业，大老板通过牌照平衡几个寡头的实力，但严格限制和禁止外人涉足这个行业。在中国做一名手机用户，你从移动换成联通，再换成电信，本质上还是同一家。就好比孙猴子，从如来佛的左手跳到右手。
正如剑桥大学教授阿克顿勋爵（Lord Acton）的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Power corrupts;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仅从新闻报道来看，十八大以来，涉及国企的腐败窝案主要集中在中石油和中移动。去年审计署发布对9家国企的审计结果，中移动一家就占据了审计报告所提及问题的1/3。这还是摆在桌面上的“问题”，而你我都“懂的”潜规则远不止如此。
就以每年泛滥的2000亿条垃圾短信来看，里面固然有一些是不法分子通过技术手段发布的欺诈短信，但更多的垃圾短信没有移动通讯运营商的“配合”恐怕也不会如此频繁光临用户的手机。仅仅从常识来判断，如果没有移动通讯运营商的“配合”或“默许”，要想冒风险偷偷群发垃圾短信还能牟利，那不啻是天方夜谭。不说别的，就以偷发50万条垃圾短信为例，性质就相当于盗窃国家财产5万元。不妨想想从出故障的ATM机里多取了3万元的许霆当年可是被判了无期徒刑；一个运沙的河南农民偷逃了8个月的高速路费前年也是被判了无期徒刑。
去年大约3、4月份，中国移动公司在香港就因发布欺诈性质的促销短信，而被香港通讯事务管理局罚款。在大陆，这种类似的欺诈短信恐怕就更加肆无忌惮。
不仅是公司机构层面的滥用权力，移动通讯运营商的基层部门主管，甚至员工伺机“权力寻租”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2009年，CCTV就曾曝光过山东移动公司出售用户资讯给垃圾短信商家，并且帮助那些付费的商家发送垃圾短信。移动公司利用小区基站发送定点覆盖的垃圾短信；而且还利用技术手段将一些“重要人物”的手机号进行屏蔽，以免其像普通用户一样收到垃圾短信。移动公司不仅出卖本地普通用户资讯，还出售“漫游”到本地区域的异地用户资讯。
更可怕的是，手机功能越来越先进的“大数据”时代，用户通过手机购物、订票、投注、缴费、交易、社交等等，移动通讯运营商要挖掘用户的隐私完全是囊中取物。而用户的“大数据”资讯在没有约束和竞争的权力面前，根本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因此，你完全不必惊讶那些垃圾短信是如此地投其所好，使你欲罢不能。
（作者系高校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