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虚报多报企业和渠道才有盈利空间”
本报记者 卢晓 北京报道
国家审计署的一纸公告，让8家家电企业深陷骗补门。
6月21日，国家审计署发布公告，宣布格力、长虹、美的等8家家电企业违规利用节能惠民政策，骗补国家财政超过9000万元。这也是国家审计署第一次发布相关公告。
尽管企业辩称“非主观”，但事实上在家电圈里利用各种补贴政策骗补已经成为行业的潜规则。或许，国家审计署打击的骗补风暴，正揭开了家电企业利用各种国家政策盈利的冰山一角。
骗补企业正在整改
8家企业、9000余万元的骗补金额，这在早有骗补传闻的家电圈里或许并不算新鲜事，但国家审计署这次却意外地“较起了真”。
在违规使用资金的8家家电企业中，有6家空调企业上榜，主流品牌几乎被一网打尽。其中格力空调骗补最多，金额为2157.76万元。
相较于格力电器的急于澄清，其余家电企业对审计署的结论多表态谨慎。多家空调的相关负责人对记者表示，企业正在整改之中，具体细节还不便透露。
但某空调企业的内部人士对记者表示，公告出来的时候，他们也很茫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还在等消息，怎么整改，多长期限都不知道。企业这么大，光给31个省自治区打电话找原因都得好几天。”
值得注意的是审计署在虚报与多报、套取与违规获得之间的用词微妙。
国家审计署指出，长虹空调虚报节能空调销售安装数量，套取中央财政高效节能空调推广补贴资金。而对其他5家空调企业则是多报节能空调销售数量，违规获得中央财政高效节能空调推广补贴资金。
对此，有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审计署分开表述源于问题的轻重程度。国家审计署对违规使用资金有套取、违规获取、骗取等4种分类，套取应该是最轻的。
据记者了解，这些被套取、违规获得的资金将被国家财政收回。而审计署在公告中称，已经审计向司法机关移送案件线索29起，涉案人员41人，目前正在依法查处之中。
目前还没有家电企业相关人员被移送司法机关的消息。但北京昆仑律师事务所的代国华律师对记者说：“家电企业的骗补应该能构成诈骗罪。”他对记者表示，构成诈骗罪的法律要件一是虚构事实，二是隐瞒真相，三是故意骗取较大数额的资金。几十万已经算特别重大的诈骗了。
但也有律师对之表态谨慎。北京市华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科峰律师则对记者表示，在不清楚案件具体情况的时候无法判断家电企业骗补是否为故意，也就无从判定是否牵涉诈骗罪，但这些企业违纪是肯定的了。
还原骗补大法
家电企业似乎也清楚诈骗罪的构成要件，正试图努力撇清自己主观故意骗补的嫌疑。众多空调企业相关负责人不约而同地将骗补的责任踢给了负责销售、安装环节的经销商。
格兰仕集团新闻发言人陆骥烈在审计署公告出来后即对外表示，审计署的审计结果客观上反映了多个行业的普遍状况，反映了相关企业在管理和监督上的难点。
格力电器也表示，出现违规获得国家补贴是由于数目庞大的经销商环节填写不规范和没有排除时间误差。
另一空调企业的内部人士也向记者叫屈，声称统计数据都是经销商报回给企业的。“几千万台的出货量，经销商做什么，我们哪里都能管得到？”
但显然，企业对自己的出货数量并非毫无掌控。有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现在企业出货都需要扫码，企业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货？他表示，企业都要往下压库存，比如企业给了经销商30万台空调备货，经销商做账返回来45万台的数据，企业怎么会不知道呢？
事实上，不仅仅是零售渠道，在国家、企业、销售、消费者这条经手过多的补贴链上，补贴机制的不完善和盈利的压力造成企业骗补时有发生。
上述业内人士对记者说：“钱是企业先垫付给消费者的。只有通过虚报多报，企业和渠道才有盈利的空间。”也正是这个盈利空间使得企业与渠道之间对多报虚报默契得心照不宣。
据记者了解，在节能惠民政策中，家电企业骗补大法除了虚报多报销售数量外，最常做的还是虚标节能标识。
上述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业内通行的做法是企业拿达标的样机去送检测，定型机则偷工减料降低能耗。而淘宝上众多的能效标识卖家以及每张标识1-2元便宜的价格，无疑又为企业的偷工减料大行方便。
据记者了解，在节能惠民政策中，能效等级为2级的空调给予300—650元/台(套)的补助，能效等级为1级的则给予500—850元/台(套)的补助。
但上述业内人士也对记者表示，不排除国家统计的数据有一定误差。
据他了解，审计署发布的骗补统计数据是以财政部门的回访数据为准。他表示，如果回访打你登记的电话，出现空号、打不通或者你否认购买等情况，都将被认作是诈骗，其中存在一定误差。
补贴成企业业绩亮点
在家电圈骗补不再成为新闻的背后，实则暴露出家电企业对补贴的依赖。事实上，家电骗补只是撕开政策作为家电企业盈利通道的冰山一角。
上述业内人士对记者介绍，很多大型家电企业都成立了相关的科室，负责向国家要相关扶植政策。
银河证券在去年11月发布的报告显示，格力电器在2012年第三季度收到了5亿元2011年空调节能惠民政策补贴。而其前三季度实现利润53.8亿元，同比提高四成。据计算，提高四成大约是增加15亿元，节能惠民补贴为之贡献了1/3的力量。
而事实上，国家政策已经成为了许多家电企业业绩的救命稻草。
从四川长虹2012年年报来看，四川长虹当期计入损益的政府补助超过1.4亿元。而长虹当期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才不到7600万元。
不仅仅是大型家电企业，二三线品牌甚至那些即将被市场淘汰的家电企业，在从2009年6月1日便开始的国家刺激政策下，骗补的金额可能更为巨大。
上述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许多二三线的小牌子借家电下乡，把积压了几年的货都卖出去了。不仅质量、技术方面无法保证，很多牌子连售后都没有。
中国家电商业协会营销委员会执行会长洪仕斌对记者表示，家电下乡救活了一批中小型家电企业，但这对市场的危害更大。
无疑，在实施家电刺激政策5年后，这个政策已经失去了其初衷的意图，成为了家电企业的绊脚石。洪仕斌对记者表示，要让家电企业早断奶，回归市场，才能出现一大批优质企业。
明年，从2012年6月开始到今年5月底结束的第二年节能惠民补贴将会被审计。在“较真”的审计署面前，谁会下一个陷入骗补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