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夫妇》电影剧照）
某个周日，带7岁女儿去游乐园。鬼屋里漆黑一片，灯火凄迷。走在我们前面的女士被男友或老公搂在怀里，时而发出尖叫，时而发出嗲声。接近最黑暗的一段路时，女的几近疯狂地拽着男的尖声喊叫。女儿跟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紧紧攒着我的手。我问她害怕吗？她说洞里的东西没什么可怕，倒是那个阿姨一惊一乍的，把她吓着了。
走出鬼屋，我想，这大概就是有男人和没有男人的区别吧。倘若她是一个人进来的，恐怕也不会叫成那样子，因为没有人有义务怜惜你、欣赏你，只能一个人走，像个赶夜路的汉子。
【一个人与女汉子】
作为外语院校的老师，我的学生几乎是一水的女生。毕业后北漂南下、西游东渡，几年后大都成为单位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但你懂的或你不懂的原因，很多都单着，成为所谓的“剩女”。
参加过一次她们的聚会，酒醉烟熏下，纷纷开始抱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漆黑换灯泡、一个人跑中关村修电脑、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到处飞、一个人和陌生男人陪的女子谈合租。“一个人”成为那晚撞击我耳膜最频繁的字眼。我说你们平时不是号称女汉子吗？无论在学校还是单位不都是挺强势的吗？
一个女生愤愤然说：“谁TM愿当女汉子，都是这社会逼的。”另一个女生幽幽然念道：“当对着电话哭泣都成为一种奢求，当心灵的小岛独自驻守，如果不坚强，脆弱给谁看？不是man,就要变成man，像男人一样去战斗。”远处一个女生轻摇着酒杯：“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NOT a question to me。我不想坚强，可是走出校园，远离家乡，除了坚强，还有什么？”
【男女和食色】
诺贝尔奖得主莫言说过：如果女人肯用吃饭的钱打扮自己，那么肯定有人愿意请她吃饭；如果男人肯用睡觉的时间搞事业，那么肯定有人愿意陪他睡觉。
尽管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这种肤浅，但“男要多金，女要漂亮”依然是这个社会婚恋选择的最普遍准则。二十多年前，我一个胖得可爱的女同学，天天沉迷于琼瑶的小说梦幻，对哂笑她的小伙伴扬言：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不嫌我胖的梦中白马王子。
多少年过去了，不久前同学们聚会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体型依旧，岁月上头。作为一个成功的女商人，只能用富态来形容。她自嘲白色的宝马有了，而王子还在梦中。不仅是女汉子，还是女旱子，渴望滋润而不得。男人包二奶，女人何为家？没有吸引人的外表，根本没人在意你的内心。
和她畅聊，知道在心情郁闷的时候，有些女汉子会选择购物，有些则选择吃东西。想起柴静在《看见》中描述的：其实不停地吃东西是一种病，是一种无法表达的被压抑的欲望。选择吃东西的女汉子往往会感觉，在某个灵魂不能承受之轻的瞬间，仿佛只有食物，而不是男人，才能填满内心深处那个巨大的空洞。食色性也，那一瞬间，在食与色之间，女汉子只能选择食。但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恶性循环圈：是找到一个愿意为他减肥的人，还是要先减肥才能找到爱她的人？又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我的一对从大学到研究生相恋多年的男女学生，来自同一个地方，毕业后没两年，由于工作和住房而分手。男生说，他承受不起北京的高房价，愿意回中等城市的老家过舒心的日子。女生说，她舍不下北京高大上的工作，自挣自花，想吃什么吃什么，不想在老家做翻捡菜市场的主妇。在食与色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几年过去了，女生变成了女汉子。她说，在偌大的北京城，相比于感情，收入颇丰的工作让她感觉更可靠，更有安全感。
【自爱与他爱】
周围的“白骨精”多了，发现安全感老被她们提起。也许是汉子般奋斗的性格使然，也许在感情上见过或受过伤害，也许是耳闻目睹了太多难堪的婚姻家庭，女汉子们不愿把安全感寄托在男人身上。她们相互劝慰，离开父母，世上没有谁真正有义务怜惜你，疼爱你。没有人能和你感同身受，内心的小宇宙要足够强大，不以矫情柔弱为美。
一位辞职卖房移民的女汉子，在国外飘了几年，有次微信上无意问她过得怎样？“Damned，国外的好男人也死光了，真后悔出来”，她说。又发来一句名言：“你失落的另一半，并不需要向外找，而是要向内找，那就是自爱——素黑。”
我查了一下，素黑：香港心性治疗师、作家及演说家、心灵启迪者、生命管理顾问、催眠师、旅行者、前沿艺术策划人、剧场经理人、音乐创作者、大学老师、慢食主义者。瞧，女汉子看的书都和我们不一样。真想知道在那么多头衔下面，素黑到底有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人心甘情愿做女汉子、女强人。在她们内心深处，可以不怕艰辛，不怕劳累，还是希望在小巷的拐角，或者下一站停靠的地方，有个人等着牵手。当坚强到终于无法硬撑的时刻，那么轻易的，就会把靠无数现实打磨才有的所谓些许汉子气，换做一声叹息，一句自嘲。
早些年看过几次《艺术人生》，早已忘掉了朱军的眼泪，却记住了王志文的话。谈到婚恋，他说：“就想找个能随时随地聊天的人。”这是一条看似简单却多么难实现的准则，明星达人、过来之人可以这么说，但发现许多女汉子也在这么想。这是什么节奏？
生活中有些事无法对别人说，有些事不敢对别人说，有些则无需对别人说；或者说普通人的生活中，又有什么无法对别人说？什么事不敢对别人说？总有需要的对别人说。卸下职场的伪装，教育的矜持，女汉子会在师长辈的老男人面前撒娇耍闹，她们把闺蜜当成哥们儿相待。当闺蜜成了家，当了妈，她们的内心也在渴望一个人，能像孩子一样捧着自己在手心里哭泣。
冯唐说，如果真的不想嫁，就别嫁了。我说，如果想嫁，身边差不多找一个得了。好男人与其发现，不如培养。
来源：腾讯《大家》
作者：乔木，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