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纸媒衰落了 而是媒体巨头在洗牌

李书航/文

福布斯家族发出消息，可能要以四亿美元的价格出售旗下所有的媒体。几乎所有报道此事的新闻媒体都在问一个问题：现在这个时候谁还会买福布斯呢？似乎这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还有带有调侃语气的分析认为，现在福布斯排行榜中经常登场的富豪和公司对于收购可能更有兴趣——尽管依靠收购来掌控富豪榜的排名，仅仅是一个理论上的可能而已。

唱衰美国媒体的声调由来已久。当人们做出这样的判断，其实通常是基于那些新闻学教科书上的老牌媒体集团所做出的举动而言。然而如果跟其他产业的巨头相比，这些媒体集团的资格实在是有点太老了，以至于让人们怀疑是不是应该有新的名字来替代它们。

迪士尼、时代华纳、维亚康姆、维望迪、新闻集团和贝塔斯曼是教科书中的全球六大媒体集团。目前，时代华纳已经和美国在线分手，从维望迪过继给通用电气的NBC环球又给了美国有线电视运营商康卡斯特，但是看起来，教科书上的六大巨头仍可以存在一段时间。

不过，最近的一些报纸和杂志的并购中，却没有看到这些大集团的身影。反而，我们看到那些传统的名字在出售自己的资产。有三个例子：《纽约时报》出售《波士顿环球报》给当地商人；《新闻周刊》卖给了IBT Media；仍然处于创业融资周期的Vox以2500万美元收购Curbed Network。

《波士顿环球报》由地方商人回购，显示了一种地方报纸的影响力先扩展到全国，随后又收缩回本地社区的过程。这跟《福布斯》和《华盛顿邮报》面临的家族企业管理难题是不同的。

Vox Media最有价值的资产是科技博客The Verge，这个博客的特点在于它总是把一些大媒体的长篇报道摘抄成二三百字的短文，而把真正的长篇内容放在由他们自己记者采访的亲历报道上。The Verge还特别注意对于视频内容的包装，在苹果新品发布会等场合，国内媒体的图文直播也经常引用它们的来源。他们的记者可以在台上说出话的半分钟之内，就把照片和文字传到网上。收购Curbed以后，Vox拥有6个不同领域的子品牌，它只是用统一的内容发布系统包装了这些品牌，却保持各品牌的独立运营。

《国际商业时报》（IBT）这份并不在实际当中发行的报纸，总给人一种山寨《国际先驱论坛报》（现在已经成为《纽约时报》的国际版）的感觉。他们旗下拥有一堆以《国际X时报》命名的品牌。就是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媒体集群，做出了极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收购：买下了一度无人接手的《新闻周刊》。《新闻周刊》前东家IAC试图将刊物与其媒体网站“每日野兽”整合失败，可谓“我之砒霜，彼之蜜糖”。

甚至，我还没来得及提到Vice，这家针对年轻人，不走寻常路的媒体，曾经引发CNN前去取经。这些比较小的，相对没有其他媒体集团一百多年的沉重历史的新公司甚至初创公司，成为目前媒体战场中的活跃分子。

在我学习新闻理论的时候，教科书中的世界呈现出一个垄断程度高得像中国科技领域的BAT一般的格局。似乎什么大报小刊，广播电视，追根溯源都能看到六个巨头之一的阴影。甚至你看最近的新闻联播，纽约华人抵制“吉米鸡毛秀”都要去找迪士尼，显示出“冤有头债有主”的劲头。

但是，传统垄断巨头要保持垄断地位却日益艰难。它们面临的是任何老大企业发展中后期所遇到的同样的问题：

1、媒体形式转变，手中资产缩水。拥有纸媒的媒体集团受到的损失相对更大，因为纸媒广告价值的萎缩是有目共睹的，而电视却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2、身躯庞大，转型困难。成立于1920年代的Advance出版集团拥有康泰纳仕（Conde Nast）以及旗下一大堆著名时尚杂志，但网络媒体只有一个Reddit，而且其存在对公司基本是财务意义上的，只是贡献营收而已，没有和旗下出版物进行任何形式的交互。

在梅耶尔大刀阔斧改革下面貌一新的雅虎，花高薪挖来了美国最著名的科技记者之一，《纽约时报》的David Pogue作为他们新的科技网站的主编，除此之外，我们对于他们神秘的新动作知之甚少。我们只知道雅虎曾经不止一次陷入生存危机，其收购的很多项目最终也倒闭收场。

3、整合不易。美国在线现在拥有以《赫芬顿邮报》领衔的一系列媒体品牌集群，几个子品牌——TechCrunch，Engadget，Autoblog，TUAW等——都是影响力比较高的品牌，但是并没有被《赫芬顿邮报》同化，也没有彼此整合，依然保持自己的编辑阵营，甚至在内部也是相互竞争的。

美国在线持有的数个品牌，其报道范围已经不像成立之初那么泾渭分明。原来TechCrunch只报道软件新闻，Engadget只报道消费电子新闻，但随着硬件创业的兴起，TechCrunch越来越多的报道数码产品甚至提供评测，两者逐渐开始直接竞争。但理论上行得通的同门媒体整合却会遭遇本来独立的编辑团队的强烈反弹。事实上，Vox Media的核心作者，其实正是AOL旗下媒体中出走的人员。

也许，从最近的几起收购、倒闭、停止发布印刷版的媒体变革中，我们应该总结出的不是传统媒体的衰落，或是报纸杂志的衰落，而是一个最自然不过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我们正在见证的不是一种出版形式或者载体的消失，而是垄断了那么长时间，以至于被认为“大到不能倒”的媒体大亨的收缩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