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经济”与“普惠金融”：互联网理财启蒙

　　余额宝运行不久，就在自己的微博、微信平台启动了名为“微快乐播报”的活动，让用户自己播报余额宝的收益，晒幸福。迄今为止，参加过的用户，有港口工人、驻港部队退伍兵、农民工、养鸡场工人、幼儿园老师、机关公务员、大学生等等。

余额宝用户的平均年龄只有28岁，其中，23岁的群体数量最为庞大，其次是24、25、26、22岁。换句话说，是大学毕业刚刚工作一两年的年轻人。“他们崇尚‘小确幸’，就是‘小而确定的幸福’。对他们而言，在物质上投资的收益不大，但在精神上却是一种值得分享的快乐。这与互联网的平等、分享、互助的精神是契合的。”丁学梅说。

在丁学梅看来，余额宝客户与传统基金是完全不同的产品体系：“传统基金业喜欢用一些‘高大上’的名字，比如‘××策略’、‘××指数’、‘QDII’……听不懂才好，营造神秘感。基金经理喜欢讲‘投资者教育’，仿佛永远冷冰冰，高高在上。但余额宝不同，它不仅是可用的，还是好玩的，可以分享的。”

余额宝的海量、小单的客户特点，也改变了基金的运行方式。传统货币基金的主要购买者是机构客户，每到年底季末资金紧张的时候，就会出现大机构赎回的情况。如果赎回量过大，基金公司就要低价卖掉债务资产，或者在市场上借钱，资金成本被进一步抬高，陷入恶性循环。基金公司既没有钱配置高收益资产，也没有足够的备付金，便会导致基金收益率低，甚至产生亏损。但余额宝的小散客户、小客单价、频繁交易与大数据技术结合，反倒在一定程度上规避了基金运行的不确定性。大数据分析会根据客户特征，预测第二天的资金的流动性，差距不会太大。由于客户足够多也足够分散，统计学中的“大数定律”就会发生作用，即用户行为会以随机的方式呈现，而不会出现一边倒的赎回。

作为互联网金融产品，客户体验是最重要的指标。设计团队花了大量精力，把余额宝的使用流程做得更加简化，压缩在三四步内完成。

周晓明认为，以前货币基金无法做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太不方便了。他打了个比方，高速路边的休息站，一打方向盘进去了，享受一点简单服务接着走。如果在高速外几公里外建一个豪华、免费的休息站，需要几个红灯、半小时车程，可能不会有多少人去。“如果想想我们行业内有多少人工资也趴在活期账户上，就不难理解客户如果不是‘捎带手’就能操作，货币基金这样的产品也难以普及。”

李明远就是那种“捎带手”类型的客户。他开始考虑参与互联网金融，是在春节前的一次饭局后。那天，他拿出信用卡去款台结账。前面的小伙子现金不够，储蓄卡里也没有钱了，跟服务员说，等几分钟再结账，他把余额宝里的钱转出来。李明远突然觉得，既然这么方便，自己还有必要让存款在银行吃0.35%的活期利息吗？

李明远是另一类投资“小白”。他今年36岁，股市最高的2007年开始炒股，也先后买了一些基金。几年下来，股票基金都被“腰斩”，账户都很少打开，彻底失去了信心。3年前，李明远换了房子，每个月房贷加上日常家庭支出有1万多元。平时钱就放在储蓄卡上，月底自动还一次信用卡。到年底，结余资金汇总年终奖去提前还一次房贷，减轻一点利息负担。几年下来，房贷月供从七八千元，下降到了四五千元。

他也曾咨询过银行的通知存款、约定存款、7天传结等理财产品，但觉得操作麻烦，收益也不高，不值得费心。春节休假，他把市场上几款类似于余额宝的产品都各买了1000元，体验操作性。他最后决定选择微信的理财通，把日常生活结余都放了进去。“我在网上购物比较少，主要去几家网店买书。相对而言，微信用得比较多。”李明远说，“这么转了一下，什么都没干，就把银行存款利息提高了十几倍。”

很多传统投资者并没有把货币基金当作投资工具，而作为现金管理工具看待。如果不是由于市场资金紧张，货币基金的年化收益率通常在3%～4%。当资金紧张状况缓和后，目前余额宝等货币基金的收益也将下降，回归到常态。

但是更重要的是，当货币基金与余额宝绑定后，改变了以往消费与投资的界限。消费的钱和投资的钱不再泾渭分明，在互联网的作用下，消费的钱也是投资的钱。

“消费不再是每个月挣6000元，先拨出3000元做储蓄挣利息，余下3000元当本月消费放枕头下面压着，每天花100元，30天花完3000元。消费和储蓄投资可以混在一起，第一天花100元，5900元做储蓄，第二天再花100元，5800元做储蓄。”《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唐学鹏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道。不仅余额宝转账变现的时间很短，更重要的是，余额宝具有和支付宝差不多的支付功能。余额宝里“投资的钱”，可以支付水电费，付手机话费，可以在淘宝上购物，可以去天猫品牌店，可以参加“双11”的购物狂欢。最新加入的两个应用是，支持12306网站购买火车票，以及用“快的”打车付款。

实际上，用户以余额宝支付，背后完成了两步操作：货币基金赎回转为现金，用现金进行支付。第一步投资钱转化为消费的钱，第二步完成消费。但互联网则在技术与商业模式上，将投资和消费的壁垒破除了。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所所长吴晓求教授因此认为，余额宝最大的价值在于，突破了商业银行余额资金储蓄化的格律，实现了余额资金的财富化。他在《中国金融的深度变革与互联网金融》一文中分析道：“在这里(余额宝)，客户的余额资金不再是无任何收益的闲置资金，也不是低利率的储蓄产品。这一功能的突破，极大延伸了财富管理的客户端……”

于是，那些以前达不到门槛或懒于理财的“投资陌生人”，走到了一起，开始分享“大户”才有的投资收益。

网络贷款：让利率先市场化

如果你有500块闲钱，你可以把它分成10份，投资到不同的10个项目中，成为10个人的债主。这是一家名为有利网的网络贷款公司正在做的事。在另一家知名网贷公司——“人人贷”中，投资份额可以被切割的更小，这笔钱将投到20个项目中，每个项目上限最多只能投5%的资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分散投资者的风险。在现实中，成为10个人、20个人的债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互联网处理起来却毫不费力。

网络贷款，一般称为“P2P”模式。即以互联网作为平台，撮合借款人(peer)和个人投资者(peer)交易，投资者看好项目，把钱借给需要的人。依据风险控制的方式不同，P2P网络贷款在国内的形式较多；而依据项目的风险与担保方式，利率差别也较大，年化利率从10%到20%，是目前同期存款利率的3倍。利率多少由市场决定，但不会超过法律所规定的“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4倍”。与银行贷款最大的不同在于，网络贷款额度不高，但没有抵押物，属于个人信用贷款，大多是几万元的小交易。

很多年轻人愿意尝试这种基于互联网的投资方式。在有利网的客户中，20～30岁的投资者占了56%，他们存入账户的资金在5000元至2万元之间。作为投资人，他们先通过网站查看各种贷款项目，自主选择借款人、投资金额、判断风险度，借出资金。最后根据贷款的期限、还本付息的条款，得到约定的利率与收益。参与网络贷款的投资者与余额宝的用户虽然有较大重合，但就专业性而言，前者的段位更深，也更愿意承担一定风险来换取较高的回报。

魏明达就是其中之一。2004年，他进入北大时，读的是生物科学专业，因为对经济感兴趣，又修了经济学的双学位。2007年时他“大四”，那时正是国内股市最高点，于是他开始第一次炒股。大学毕业后去美国念研究生，他转修金融，“股票、基金、债券、外汇、美股、衍生品，都做过”。回国工作后，做各种投资仍是他的业余兴趣。

现在网络贷款的投资大约占他所有投资的五分之一。而魏明达最大的乐趣，也就在于在各种投资产品的排列组合中，寻找最合理、最优化的投资配比。有必要的话，他甚至愿意借钱去投资，“就像企业发债一样”。在别人看来，不断筛选投资组合让人头疼，但在他看来，投资的意义也正在于此——如此谈得上是主动投资，是跟随市场做出的灵活反应。

魏明达比较偏好用于企业扩大生产的借款项目，他觉得这样的借款人更加可靠。而同时，“如果有人急用，比如装修，我也会选”。

作为互联网一代，魏明达认为网络贷款是大势所趋。而他的父母，则主要还是选择买银行的理财产品。抛开收益不谈，魏明达认为这些银行理财产品的流动性很差，在与互联网金融的竞争中没有竞争力。不过，在投资问题上他与父母两不干涉，各行其道。“这也是一种投资代沟吧。网贷圈中，我聊的比较多的朋友，还是二三十岁的人为主。”魏明达说。

　　与魏明达不同，35岁的陈鑫对于网贷更加谨慎。他在山东一家国有企业做财务工作，在开始参与到网络贷款前，耐心观察研究了一年。陈鑫认为自己是一个风险承受能力偏中上的投资者，在他的投资组合中，需要一种比较稳健回报能在10%以上的项目。符合标准的是信托产品，但信托的门槛至少100万元以上，他参与不了。于是当P2P的网贷模式出现后，他很快就被吸引过去。

陈鑫参与的网贷平台是“人人贷”，创立于2010年。最初的一批参与者是网络“极客”和金融玩家，这一群体更愿意尝试新鲜事物。陈鑫每天兴致高涨地泡在论坛里讨论投资的规则，但却一直没有真正下场投资。“我想至少观察一个投资周期，看看这个投资平台是否可靠；另一方面，网贷的投资体系还不完善，先要把游戏规则制定好。”在某种意义上这也体现了互联网时代的特征，用户与厂商充分沟通，共同完善产品。

陈鑫印象最深的，是讨论“人人贷”能否绑定多张银行卡。“按照投资的基本原则，钱从哪儿来就应该回哪儿去，从哪个账号出，就从哪个账号进，这样最安全。”陈鑫说，“但现实中，一个人可能会使用多张银行卡，发工资的卡、用来消费的卡，还有还贷款的卡，不同账号之间经常要转账。如果能绑定多张银行卡，肯定对投资者更方便。”讨论的结果，“多张银行卡”派占据了上风，但前提是银行卡的用户必须为同一个人。投资者的讨论也直接影响了最后信贷规则的制定。

到2013年初，陈鑫决定投入10万元试水。他把钱投到了不同信用级别，不同利率、不同周期的项目中。这样可以全面考察风险与回报是否匹配。按照他的投资理念，陈鑫并不羡慕高利率的项目，因为高利率往往对应较高的风险。“虽然利率高，但如果有一个月没有收到回款，最终收益就下来了。”陈鑫说。

李元救的贸易公司就是陈鑫的一个贷款项目。10年前李元救来北京，和几个朋友开了一家小公司，销售化学实验器材。公司只有12个人，每年销售额1500万元，利润两三百万元。“说起来是赚钱了，但由于货款占期较长，公司时常缺钱周转。”李元救说。严重的时候，出差都没有费用，影响到了企业的生存。

P2P网络贷款出现前，李元救向朋友们借钱周转，或者去担保公司，用房产证、汽车行驶本抵押做民间借贷。民间借贷的利率较高，每月至少3%的利息。银行并不在他选择借款的范围之内。一方面他借的钱并不多，一般三五万元，银行不愿受理；另一方面，银行手续复杂，办理时间长，批出贷款要过一两个星期，他根本等不起。

网络贷款出现后，利率比民间借贷要低不少，他决定尝试。第一次在“人人贷”网上递交材料后，获得了3个月5万元的贷款额度。他开出月息1%的利率，很快就被投资者竞标完成，当天下午就拿到了钱。随后，他又多次在网上借款，个人信用不断增加。3个月到半年的借款，他一般给出1%的月息，一年的借款则开10%～11%的年利率。

最多的一次，他在网上开了一个20万元借款的大单。“当时我们中了一家学校的采购标，要先垫付100多万元的货款。设备在国外买，需要提前一个月付款；而学校要在收到货两个月后才能付我们的钱，中间至少有3个月的资金占用期。”李元救告诉我们。当时他们的小公司有五六十万元的资金缺口，朋友间东挪西借解决了30万元，剩下20万元就是通过网络平台借到的。

“人人贷”创始合伙人李欣贺在创业之前认识很多像李元救这样的小企业主和个体生产者。他很年轻，2006年从北大数学金融系毕业后在一家股权投资基金工作，做后期投资，负责企业客户的访谈，这就包括大量的上下游供应商和经销商。“虽然我们投资的是一些大企业，但他们的上下游都是很多小企业和个体户。”李欣贺告诉我们。

他曾参与了一个牛肉加工企业的项目，这家公司把小牛犊卖给农户，由农户养大后再卖回给公司。农户养牛的规模不同，有养三五头的，也有养20多头的，因此造成的收入差别也很大。“但并不是说养牛小户的技术不过关，或不够勤奋。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扩大生产，所以生活只能在低水平上循环。”李欣贺说。

他发现民间有非常广阔的小额信贷市场，但是银行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他去问银行做信贷员的朋友。信贷员告诉他：做贷款1000万元和贷款10万元的客户的流程与成本都差不多，但这意味着做100个10万元小客户才抵得上1个1000万元大客户的收益。银行自然没有太大的动力服务小客户。

而另一方面，民间又有大量资金不甘心接受低息的存款利率，而寻找新的增值方式。如果把货币当作一件商品，利率就是货币的价格，利率高低体现了货币的供求关系。目前，中国金融市场的利率仍旧受到管制，银行业垄断借贷市场。在这种状况下，借贷双方都有大量群体无法得到银行的满意服务。民间借贷市场畸形发展，高利贷案件与借贷纠纷波及深远。

李欣贺与朋友张适时、同学杨一夫于是谋划在P2P网络贷款领域创业。“我们做的就是银行服务不到的客户。”李欣贺说。2010年，人人贷商务顾问(北京)有限公司成立，初始注册资金100万元，公司地址位于北京CBD核心的万达23层，当时公司只有四个人——三个老板和一个财务。

有利网创始人刘雁南也很年轻，今年只有28岁。在大学的时候，他就琢磨过在线视频、教育等方向的创业可能，但始终没有找到成熟的契机。2008年在英国华威大学毕业后，他加入了美银美林集团，先后在其伦敦和香港的分公司工作了3年。2011年7月，他加入了世界最大的私募股权基金德州太平洋集团(TPG)北京分公司，负责执行中国大陆的股权投资业务。

在工作中，刘雁南接触了许多小微贷款公司，发现民间小额借贷很有市场。但是小贷公司本身存在一些资金杠杆的限制，国家关于它们有不得超过自身注册资金50%的融资限制。这也就意味着，小贷公司自身的资金量根本不足以满足国内小额贷款的需求。而在刘雁南看来，通过互联网P2P模式正可以解决资金筹集的渠道问题，而提供这样一个互联网平台无疑是创业的大好契机。于是在2012年6月，他成立了有利网，朋友任用和吴逸然当合伙人。

在传统的银行借贷模式中，储户将钱贷给银行，然后银行再依据抵押物或资信评级，将资金贷给需求方。钱在这三者间流动，银行从中赚取利差。但是P2P互联网贷款，改变了这种延续了几百年的商业银行模式。互联网作为交易平台，资金的供需双方直接交易，利率随行就市。银行的作用仅仅作为开立账户。英国Zopa公司是全球第一家互联网贷款网站，它的口号是“摒弃银行，我们有更好的交易”。

有利网与“人人贷”的区别在于：前者的借款客户由线下的小贷公司提供，资金则从网络招募；后者借款人既有网络申请客户，也有线下开发客户，还有小贷公司提供客户。由于客户来源不同，担保方式也不同，前者由小贷公司提供本息保障；而后者则主要通过建立风险备用金，来提供保障。

“我们先对借款客户按照我们的风险模型进行信用评级，共分7级，最高AA级，最低HR级。每个级别要缴纳相应的风险备用金，HR最高为5%，AA级免交，整体平均3%。这笔钱不断滚动形成了一个资金池，由银行托管，当出现呆坏账的时候，则由其中提取赔付。”李欣贺介绍说。相应的，根据对借款客户审核的程度不同，“人人贷”进行不同的风险提示：只是网络审核的打上“信用认证标”；实地考察过的打上“实地认证标”；小贷公司提供的客户打上“机构担保标”。一般情况下，风险最高的是“信用标”，最低的是“机构担保标”。对于借款客户，“人人贷”会给予一个指导性的利率建议，供用户参考，但决定权还是在用户手中。借款利率的上限是24%，卡住同期银行贷款利率4倍这条红线。

有利网则通过与小贷公司的合作规避风险，小贷公司对客户进行第一道审核，并提供100%担保——坏账全部由小贷公司承担。

与美国P2P网络贷款公司不同，国内公司缺乏完善的公民资信系统。所以，他们必须摸索出一套自己的风险控制体系。这也是所有投资者最担心的问题——坏账增加了怎么办？借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吗？银行有国家信用作为背书，而网络贷款公司则无监管机构，倒闭了怎么办？

2011年初，人人贷网站上线不到半年时间，平台累计了5笔左右的逾期贷款。每笔金额为5000～1万元，三个合伙人都认为应该派一个人去实地催收。最终决定由身材最高大、看起来最严肃的杨一夫负责带队前往。

　　第一笔坏账发生在上海，借款额不到1万元。当杨一夫找到登记地址时，借款者已经搬了家。后来他通过找到借款人前妻探寻到了他所居住的小区。在蹲守几日未果的情况下，杨一夫灵机一动去了趟电信局，给借款人的座机号码交了电话费，从而得到借款人的新住址，最终追回了贷款。

这次催收，追回的欠款还没有团队路上的花费多。但杨一夫得出了一个结论：必须建立从头至尾的风控体系，包括完善风险准备金、培育客户群、重点信息核实、借款人跟踪以及催收流程等环节。杨一夫将这些想法与李欣贺和张适时商讨后，他们马上对前端审核和客户开发策略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这一年，“人人贷”成立了一家线下公司，不仅开发那些不上网的借款客户，还要负责对部分客户的实地考察。另一方面，积累客户的数据信息，逐步建立依托大数据的个人资信系统。“未来，每个人只需要在手机上按一下，就知道自己的信用评级，能够借出来多少钱。”李欣贺说。

在2013年，“人人贷”总共成交了接近20亿元的贷款，平均每单借款4万至5万元。一半是为了生意需求，另一半则是装修、旅游、购物等消费借款。由于参与资金充裕，一个借款标的上线，不到一分钟就被投资者分割干净。

无论在有利网还是“人人贷”，市场形成的年化利率都为12%左右，与国际水平接近。

众筹：做天使投资人

如果说P2P网络贷款是基于互联网的新型债权投资；那么“众筹”模式的出现，则开启了一种股权投资的新模式。

吴东风就认为自己是个新潮的投资者。从17年前炒股开始，他就一直在尝试不同的投资渠道，摸索到近几年，在上海投资餐饮业，在合肥投资服装代理权，在建材市场买门面，还注资过家乡莆田兴旺的医疗服务业。吴东风这些投入30万到50万元，把自己变成小股东的项目，都给他带来了不错的收益。

在2013年，吴东风把目光投向了移动互联网，按照以往天使投资给人带来的印象，他完全是个圈外人：既不是互联网从业者，也没有项目上市的经历；他不知道怎么接触创业团队，天使投资圈与他彼此也一无所知。更关键的是，相比于那些知名的天使投资人，对一个项目动辄一二百万元起价的投资，他总计50万到100万元的预算，看起来并没什么优势。

吴东风的持币观望，在发现众筹这一形式后，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次在新闻里，吴东风得知一款叫“大姨妈助手”的女性健康软件，在一家名为“天使汇”的众筹融资平台上获得了200万元的投资。所谓众筹(Crowd Funding)，是互联网金融的一种模式，意为向众人募集资金。创业的小微企业利可以通过“众筹”，在互联网上向多个投资者募集资金。

众筹的投资形式，让吴东风那种类型多元、资金分散、小额注资的习惯，再一次找到了用武之地。后来他在众筹的网站上看到一家名为Eput.com的图片社区项目，专门到无锡约谈了创始人，感觉小伙子很靠谱，就拿了40万元加入投资。这个项目最终召集了三个投资者，共计120万元。除了吴东风和一家专业投资机构外，第三个投资者是注资20万元的孙洪峰。

孙洪峰是正保远程教育公司的高级副总裁，他在中欧商学院的EMBA班里听同学提到“天使汇”，得知了股权众筹这种形式。孙洪峰自己一直有做天使投资人的计划。他发现，移动互联网的飞速发展形成了一个创业高峰，近年诞生的大批小型创业公司，初创时期大多只有四五个成员，靠五六十万元资金注册成立，本身对资金的需求也相对较小。早期几十万元的注资就够生存上好一阵子，而一旦他们找对路子，做出市场欢迎的产品，短短一两年内公司就可能飞速膨胀，价值翻到百倍千倍都有可能。

对于刚刚入行的新手，天使汇、大家投、创投圈这些众筹融资网站，降低了过去天使圈熟人社会的门槛。如果还按照过去创业团队靠投递商业计划书、靠朋友托朋友来约谈，孙洪峰虽然有资金、有成熟的上市经验，却不能被创业者所知。他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跟着朋友一起，以极低的效率慢慢寻找、接触现在的创业圈。然而在互联网众筹平台上，投资、融资双方的信息公开，彼此都可以像逛超市一样寻找心仪的合作对象。

2013年，孙洪峰已经约谈过七八十个项目，成功投资了3个，每家20万元。今年春节假期刚结束，到元宵节时他就已谈过两个团队。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他自己经历过白手起家融资的过程：“我们网站2000年上线，2002、2003年我到处去找钱，给许多投资者都发了商业计划书，但因为名气不大，只有三四个人愿意见我们，最后一个都没谈成。几个创始人只能靠抵押房产车产、借钱，才把那段时间熬过来。”相比于当年的胼手胝足，现在创业团队要幸福得多，孙洪峰约谈的很多项目，都只运行了半年到一年，或者仅仅有一个概念，就可以拿出来吸引融资。

在天使汇CEO兰宁羽看来，孙洪峰、吴东风这样的“小微天使”群体必然会不断壮大：“那些刚刚把公司套现、上市，拿到第一桶金的人，愿意投钱来支持自己喜欢的创业团队。另外，像一些企业高管，收入达到一定层次，就可以每年拿出10%～20%的收入，进行高风险直接投资的配置。”天使汇推介项目——“拍它”的创始人吕博森认为，这种小额众筹投资甚至会对现有的投资市场造成冲击：“资本市场里永远都是专业机构占大头，但现在国内小公司这么多，大投资机构只愿意跟看起来已经很靠谱的团队合作，留下的漏网之鱼就是小天使们最好的投资对象。个人愿意冒险，众筹又再次降低了每个人的风险，很容易占取到最早期的投资机会。”

但值得注意的是，天使投资终究具有高风险的性质。天使汇资深创投经理姚嘉提醒，虽然一旦项目成功，天使投资人一两年内就能获得几倍甚至上百倍的收益，但是“正常互联网创业里98%、99%的团队都是失败告终。从投资者的角度，10%的成功率是市场的平均水平。所有人都要做好试错的准备，没有经验的人更要慎重”。

天使汇的投资人资格要求很严，用户必须填写自己的投资经历，经过网站审核后才可以开通账户。“我经常接到用户的电话，质问我申请为什么没通过。有些人不了解天使投资，以为项目失败还会返回本金。”姚嘉告诉我们，现在网站上最活跃的用户，还是投资公司的从业者，或者是孙洪峰这样懂行的公司高管。“未来圈外大众肯定是要进来的，但这还需要一个市场培育的过程。”

而股权众筹面临的更大风险是，这样的融资在我国还出于法律与监管的模糊地带，一不小心，就容易涉及非法集资。2012年，从事电视节目运营的美微传媒在淘宝销售原始股，一共1191名会员参与了认购，总数为68万股，总金额人民币81.6万元。但交易未完成就被淘宝官方关闭，阿里巴巴对外宣称，淘宝平台不许公开募股。

按照我国《证券法》，向不特定对象发行证券，向特定对象发行证券累计超过200人的，都属于公开发行证券。而一旦公开发行证券，则必须通过证监会或国务院授权的部门核准。兰宁羽告诉本刊，天使汇的众筹把人数严格限制在49人以内，参与者经过资格审理，避开非法集资条款里的“向不特定社会公众吸收资金”。网站自己不设资金池，签过协议后投资者的钱直接打创业团队账户。“我们与监管部门一直保持着密切交流，这件事请确实很难界定得特别清楚，我们现在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更多的众筹网站，选择绕开股权这一敏感地带。追梦网是一个以预售为主的众筹网站，CEO杜梦杰坦言，虽然他觉得股权更符合众筹发展的未来，但自己的团队“太年轻，不懂资本运作，干脆就不冒这个风险”。在追梦网上，项目多是文化、艺术、创意类的产品，比如凑钱资助一个独立纪录片项目、一个自制绘本，或者一对搭档的背包世界环游计划，征集的总金额大多在一两万元上下。参与者可以参加不同档次的资金资助，获得类似于“高清电影加密观看”、“片尾字幕特别感谢”、“正能量主题T恤”的回馈。精神返还的属性更强。

在这个看起来很小清新的网站上，80%都是18岁到38岁的年轻用户，主要分布在北上广和东部地区，其中女性用户居多。“女生更容易被打动，也愿意为喜欢的东西付费。”杜梦杰一度也不理解，到底是什么人会为一个创意项目投资上千元。一名用户告诉他，自己平时是月光族，反正吃吃喝喝莫名其妙钱也就没了，还不如投资一个喜欢的项目，能获得帮助他人的满足感。杜梦杰感慨：“这其实也是一种消费，说白了，你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粉丝经济’。”

作为唱片公司，摩登天空在追梦网上创办了一个目标100万元的众筹项目，为去年因《董小姐》一曲走红的民谣歌手宋冬野筹款，支持其全国百站巡演计划。这是目前追梦网上影响最大的项目。

最低出资200元，参与者就可能获得包括宋冬野专辑、演唱会门票，直至和宋冬野一起吃饭，参与MV拍摄等等回报。“一个民谣歌手在全国100个城市里巡演，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唱片公司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杜梦杰认为，如果这次众筹成功，也会开创一种新的演出模式。“这些订单相当于为唱片公司做了市场调查，‘粉丝’们为喜欢的歌手付费，给自己家门口的演出铺路，双方合力降低了演出的市场风险，让传统模式里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成为可能。”

同样，对于小型的创业公司来讲，这种团购+预售的众筹模式，得到的帮助不啻于股权上的支持。深圳麦开网络技术公司最近以一款名为“Cuptime”的智能水杯，在众筹网“点名时间”上走红。麦开是一家典型的创业公司，团队一共18个人，完全靠两年前一款运动追踪仪的销售收入运营。在2013年，团队前期投入50万元，开发了一款能自动记录用户饮水量，在合适时间提醒人喝水的Cuptime智能水杯。下厂之前，CEO李晓亮决定把项目放在“点名时间”上试一试众筹，看看市场有什么反应。

上线前一天团队在一起吃饭，同事们猜测到底能筹到多少钱。“我觉得有8万块钱就不错了，有同事猜会有25万元，我们都认为太异想天开。”李晓亮说。但出乎意料的是，10点钟项目上线，刚到午饭时间，就已经超过了“点名时间”要求的最低1万元筹款额。数字一直在飞速上升，这款水杯变成了点名时间众多智能硬件中最受欢迎的产品。30天之后，一共有2668人参与，筹集金额高达135万余元。

“我们原本给工厂下了1000个订单，目前在‘点名时间’上就预售出5600多个，订单追加到1万个，这样每个水杯的成本也降低了。”李晓亮在众筹过程中，一直在跟网友们互动，根据大家的建议，对水杯的包装、杯盖做了改进，还增加了茶滤配件。

“按照我们现在给大家的回报，这次众筹的预售其实是亏本的，但我们拿到了最重要的市场反馈。玩众筹的基本都是爱尝鲜的人，他们在各个行业内也是意见领袖，相当于为我们做了免费宣传。过去产品做出来就是放在京东、易迅上直接自己卖，能卖出几千个就很不错了。现在全国各地的代理商都联系我们，订单就已经下了30万个。”李晓亮告诉我们。

对于麦开这样的小型公司，一年时间内最多也就推出一两款产品，“只要有一款失败，整个公司的生存就都危险了”。现在的众筹起到了市场调查的作用，团队投资的风险被几千名用户一起消化掉，这对传统商业的经营模式、风险预测是一种彻底的颠覆。

李晓亮对公司的现状非常满意，他暂时拒绝了找上门来的投资者，目前1000多万元的年收入足够他继续扩大再生产。李晓亮了解过天使汇这样的股权众筹，等到需要投资那一天，不排除再次用众筹的方式，来给公司融资。

而作为众筹网站，天使汇自己则以“用天使汇，投天使汇”为口号，给自己发起了众筹。原本计划融资总额为500万元，但仅用了不到15天就已获得1550万元的认购额，达到预期融资的310%，最后网站不得不提前关闭项目。姚嘉最后在后台统计，在现有的2000多名用户中，有690多人提交了认购意向，其中认购成功的就包括吴东风。这20万元是他的第二笔天使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