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Be Evil（不作恶）”—谷歌企业座右铭
今天连续收到几个好友给我发微信，讲的是同一件事：
21岁的西安电子科大学生魏则西，最近因为癌症去世。年轻患癌本已是不幸，由于百度的竞价排名系统，他和家人又落入了骗子医院的陷阱，最终人财两空。可悲的是，这样的故事我已经看了太多。
魏则西在知乎上回答：“你认为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写出了他的故事：
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对我来说，“靠癌症病人和家属绝望的心态，竭力榨干他们的钱”一定排在很前面。
直接作恶的或许是莆田系私立医院，但百度，则是21世纪庸医们贴小广告的电线杆。则西去世后，这些广告链接仍然存在，后来的官方回应也是典型的模板。
我绝对相信，如果谷歌能进中国，百度早已倒闭。
李彦宏最近和癌症相关的新闻挺多的。
李彦宏或许真心想要帮助癌症行业，但他需要的不是情怀，不是技术，不是钱，而是企业的道德底线。
关闭百度的医疗竞价排名，比捐款有效得多。何况，这些捐款很可能部分来自百度竞价排名，总让人想起“猪肉喂猪”的比喻。
我不想再吐槽，因为骂百度容易，但实际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可能严重误伤中国刚刚开始发展的靠谱“免疫疗法”。
我们其实需要的是信息透明：哪些看似“公立”的医院是私人承包的？是谁承包的？那些医生是什么资历？哪些疗法是科学证明有效的？对多少人有效？对什么人有效？……
在这些信息变得完全透明之前，唯有擦亮自己的眼睛：没有专业知识的人，如何判断一个医院是否是野鸡医院？
还是有些办法。
出于科研习惯，我今天研究了不下100个各类医院的网站，稍微总结了一下“野鸡医院”的7个特点。即便大家看不懂专业术语和网站内容，但只要看到以下7个特征中的几个，就一定要非常小心。（凡事没有绝对，如果对少数正规医院产生了误伤，我先表示歉意）。
一、百度竞价排名医院
上面这类带着“推广”字样的网站和医院，千万不要去，这些都是给百度交钱做广告的。但凡做广告的癌症医院都有问题吗？是的。
原因很简单，正规肿瘤医院，从院长到医生都已经忙成x了，天天都在祈祷病人少一点，不会有任何人去打广告吸引更多病人。
二、网站打开有各种咨询对话框
野鸡医院通常一打开网页就有一个在线咨询对话框，像狗皮膏药一样，比如下面这两个：
而正规的医院主页都是非常干净的。比如北京协和医院的主页是这样的：
中国医科院肿瘤医院的是这样的：（菠萝最喜欢的肿瘤医院网站首页）
看到了吧，没有狗皮膏药，没有医生在线咨询。事实上，但凡看到在线咨询，就基本不靠谱。原因有二：
第一：癌症是个非常复杂的疾病，在医生见到病人，得到所有检查资料之前，是不敢下任何结论的。病理检查之前，是不是得了癌症都不知道。在线咨询价值非常有限。
第二：还是那句话，正规肿瘤医院，从院长到医生都已经忙成x了，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谁还有空来给你在线咨询？！
三、使用“治愈”“诺贝尔奖”，“CCTV报道”等噱头词汇
我就不评价右下角那个“窗口抖动”的狗皮膏药了。但这种在显眼位置使用“治愈”“诺贝尔奖”这类词汇，几乎肯定是大忽悠。我们都知道治疗癌症的难度，靠谱肿瘤医院是不会使用“治愈”这种词的。真正敢确定癌症治愈，至少需要10多年的跟踪。好多野鸡医院开业恐怕还没有10多年吧。
其它一些常见忽悠词汇包括“中央电视台CCTV报道”，“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发明”之类的。
四、号称顶尖专家，但不介绍教育背景
每个莆田系医院都有几位“顶尖专家”坐镇，但如果你仔细去看这些专家的介绍，你会发现他们会强调他们有xx年经验，但通常不会告诉你他们是哪里毕业的，是什么学历，在哪里工作过，等等。另外这些“专家”好多都是全才，啥癌症都能看。比如下面这种：
而协和的医院专家介绍是这样的：
教育背景，专业背景，擅长癌症领域一目了然。另外，大家注意最后一句话“临床治疗取得较好疗效”，这么大咖的专家也只敢用“较好疗效”，那些动则80%，90%治愈率的“专家”是哪里来的？！
五、部队医院相关
部队医院当然不能一棒子打死，因为其中有很正规，水平很高的科室。但不争的事实是，大量部队医院的科室都被莆田系承包了，比如男科，妇科，皮肤科，中医科，肿瘤科等等。所谓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可现实是耗子屎比汤还多。至少在目前情况下，见到部队医院的这些科室，要非常谨慎。
想确定北京地区哪些科室是被承包的，有一个简单办法是查询联通114挂号网站，在“社会知名医院”里，如果出现了部队医院，就是被承包的科室。因为这说明这些科室是“民营的”。
六、宣扬“生物治疗是第四大抗癌疗法”
“生物治疗”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涵盖了利用细胞和细胞提取物来来治疗疾病的各种手段。在抗癌领域，“生物治疗”和“细胞免疫治疗”现在几乎划等号。美国从几十年前就尝试CIK等早期疗法，最终都因为临床试验无效而放弃。新一代的生物治疗几乎全部还在临床试验阶段中，疗效未知。现在就说它是“手术，化疗，放疗外的第四大抗癌疗法”显然是过度宣传，不是靠谱人士所为。
中国某些医院动则说自己的“生物治疗”治愈了成千上万病人，但事实却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篇经国际同行认可的研究论文。不问青红皂白就推荐“生物治疗”的医院是非常危险的。如果真这么神奇，全世界的病人早就挤爆中国野鸡医院了，哪里还需要骗“魏则西们”。
我特别想说明的是，“生物治疗”，“免疫疗法”本身无罪。相反，它们是很好，并值得临床尝试的概念，无论个人还是政府都不能一棒打死。最近CAR-T，PD1抑制剂等也确实在部分病人身上取得了成功，更多有前景的新疗法正在临床测试中，值得期待。
现在担心的是垃圾“生物治疗”充斥市场，如果最终劣币驱逐良币，或者政府迫于社会压力，一刀切关闭所有生物疗法，那骗子毁掉的就不止是几个家庭，而是中国整个刚刚萌芽，颇有希望的“免疫疗法”产业。
这点上，我觉得中国政府应该借鉴美国经验。美国不靠谱的“生物疗法”极少，不是因为人的素质高，而是因为政府规定试验阶段的疗法统统不能收费。中国的不仅收费，有些还进了医保。如果我们也要求科学证明疗效前生物疗法不能收费，我相信劣质“生物治疗”会自动消失。根本不用打假，早就清净了。
让认真做事的人，靠谱的产品赚更多的钱，才是真正好的政策！
七、不提我党，不提群众
正规公立医院，包括部队医院都接受党的领导，因此网站上常常会有党建内容，除了“党”，其它常见的词是“基层”，“奉献”，“群众”。
无论是否靠谱，私立医院都极少提到“党”，也不会“下基层”，“讲奉献”。靠谱的私立医院不提党，但也不浮夸宣传。而野鸡医院不仅不提党，而且满篇都是“诺贝尔”，“院士”，“美国专家”，“中央电视台”等。抛开政治不谈，这些特征确实是鉴别它们的不错办法。
比如下面这个，一看就是公立医院：
如上7点，是我看了很多不靠谱网站后的总结，再强调一次，凡事都不绝对，有其中任何特征都不代表就一定是野鸡医院，如果不幸误伤到正规医院，我表示歉意。我只是希望大家即使看不懂专业内容，也能根据一些特征产生警觉。个人认为，网站上各种狗皮膏药似的对话框是最容易判断的一个特征。
中国的癌症病人很辛苦，既要和病魔斗争，还要和骗子斗争。最近见了太多人财两空的例子。绝望中的人是骗子的最爱，因为求生的本能容易让大家失去理性的判断力。
相比打假，我更喜欢传播靠谱的信息和正能量。但看到年轻人用生命讲出的故事，有些话不吐不快。
愿这篇文章能帮到一些正在迷茫的人。
愿魏则西同学泉下感到些许安慰。
愿所有人，所有企业都能“不作恶”。
【文/菠萝 奴隶社会（微信号：nulishe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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