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an是我在家乡的朋友，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今天她突然在微信上找我，提出了许多愤怒的问题。应她的要求，我写这篇文章回答她问我的问题：为什么好人总是会受到伤害。
题图摄影：Gerd Altmann
我承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一直都觉得遭受伤害是人生的一部分，甚至是一种常态。而我从很多年前就没有考虑过做一个好人的事情，因为做一个好人太累了，不得不背负太多人生里的重负，甚至不得不在时代里逆流而上。我自己要自私自利得多，我花了太长时间考虑应该过好自己的一生。不是依照一个好人或者坏人的标准，而是顺遂我的心意。
但是Susan强调说，她在最近几年观察过自己周围的朋友。越是那些对生活充满热情，对爱情充满期待，对工作充满激情，对朋友充满热忱，也就越是容易遭到意想不到的打击、背叛甚至是侮辱。Susan问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一个好人来说总是那么难？
我很怕这种生命中沉重的话题。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消解这种沉重。本来我大可以用伍迪.艾伦的俏皮话来敷衍一下：
世人大体上分为两种，好人和坏人。好人睡得踏实，而坏人更享受清醒着的时间。
但我不能随时那么嘻皮笑脸，也不能每一次都用身法灵活来逃避。问题始终都在那里，有时候容不得我们去做一个轻巧的回应。那么好吧，为什么好人总是会受到伤害？
我能给出的答案是：当你决定做一个好人的时候，你就注定了在世间遭受伤害。
要去做一个好人，意味着需要坚定地进入世界和生活的守护序列。你要坚持某种价值，不单从内心里相信它，而且要在生活里身体力行地去执行。然而，这世界并不是按照价值高低来运行的，很多时候，它按照价格的高低来运转。那么，决定价格的是讨价还价的能力和达成目标的效率，这让世界上充斥着现实主义者和机会主义者。
他们总是能赢。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赢家总是不择手段，赢家也毫无原则，赢家肆无忌惮地践踏好人所尊崇的底线，却不会因此而遭受任何惩罚。相反的，世界给予了他们最多的褒奖，宛若家里顽劣而备受宠爱的幼子。让人觉得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上胆大包天、无所顾忌、蛮顸霸道，那么老天都会专门让出一条路来。
我以前也是那么想的。
但是我现在有另外的想法。所谓坏人，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同时也是创建者。没有人在这个世间做任何事情可以不用因此而背负代价，无论好人还是坏人都是如此。坏人屈从于自己内心的欲望，除此而外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所以坏人能够有力量去破坏，也因此有能力创建新的规则和新的边界。好人所在意的东西，往往是坏人所不在意的。坏人在意的是自己是否能够达成心愿，这些心愿里包含了伤害他人的部分，也包含了创建的部分。作为代价，坏人要背负骂名，或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要面对良心的谴责。
而选择做个好人的时候，太多人没有认识到一个简单的事实：做好人并不容易，选择做个好人意味着负载更多的重量。坏人负责破坏和创造，那么好人就负责营建和守护。很多人在选择做好人之前，大概从未仔细想过做一个好人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喜欢，或者觉得应该如此，就那么去做了。在一个飞速前进的世界里，一切都在破碎，一切都在重构，做一个好人意味着需要艰难地拾起世界的碎片，拼凑出一个给予他人遮风避雨的处所。就像是在一辆飞驰的火车车顶，尽力扎起一个帐篷。这怎么可能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认为对生活的热情就是真热情，对爱情的期待就是真期待，对工作的激情就是真激情，对朋友的热忱就是真热忱。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面临命运的摧折，而且是反复的摧折。你何时可以宣称一样品格是你真正拥有的？等你证明它摧毁不掉。花盆里永远养不出大树，原因并不是大树拥有土地。而是它需要漫长的时间熬过干渴、洪水、虫害、攀折、烈风、雷击，我们看到的每一棵大树都是个偶然。我们看到的任何一个稳定的、坚强的，不为生活所动的好人，同样是个幸存者。
选择做个好人，就是选择了人生中较为困难的那条路。在这条路上，多半都会不得不退让，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多多少少带有一点现实主义的色彩。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同样稀有，他们面对世界的打击时同样一声不吭。反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在顺遂的境遇里容易太过趾高气扬，把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努力，或者是因为我是个好人；而在逆境中又太过容易诿过他人，把一切归结为坏人和奸佞作祟，而天道不公。
做个好人就意味着受伤害。未经磨砺的好，称不上是一种好的品质。而遭遇打击，却是始终不愿意放弃的那种好，才是属于你的真正的好。你对世界支付了足够多的代价，那么你就终于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做个好人。而且，成为一个好人，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得到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这并不是个等价关系，也不存在一定之说。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一个好人早已经不再在意那些伤害和横逆了。他有内心的安然，和外界全无关系。他有自己的犒赏，但不用依赖于外物。
最后，我想再在自己的答案后面加一句：受到伤害，就是对一个好人的最高褒奖。
Susan，希望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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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菜头 微信号：槽边往事（ID：bit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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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坏和收到伤害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东郭先生受到伤害是因为不了解狼性，不是因为善良。了解狼性并不是只有亲身被狼欺负才能了解，有很多很多的方法。比如读书读史读别人的故事，比如学习了解世事的方法，掌握思考的基本方法等等。很多人遭遇伤害是因为对狼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了解人性不了解现实。绝对不是因为可贵的善良。菜头，你这样的写作思路是有误导倾向的。
不认同。做个好人往往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你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环境使然就已经从小决定的。遵守规则的人是很难重新选择做个破坏规则的人。觉得博主告诉我们做好人就得承受伤害，收获的是心灵的安定，感觉更像是一种无力无奈的安慰。所以怎样才可以保证好人的实质正义呢？
菜头，每次看完你的文章都要去看读者评论和你的回复，和文章一样精彩，各有各的妙处，真有点看脂砚斋点评红楼梦的感觉。那天看你写《致女儿书》。你说想象过很多次和自己女儿相处的情景，但有可能无法实现了。突然心底凄然，写出这句话的你是对什么已经完全看透，已经绝望了吗？希望我的感觉是错误的。看了这么多公众号，到目前为止只给你一个人赞赏过。不仅仅为了你的文章，为了你这么长时间对于我们的坦然和诚实，更因为你真的能够让我愿意和你说些什么。我想你的很多读者都会有这种感觉吧，愿意和你说些什么，并不指望你是否会回复。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吧。
菜头，我去年离婚了。离婚时心软加上想和好没分什么财产。离婚后才发现我闺蜜早就和我前夫在一起了。她离婚时被家暴，我收留她在我家暂住，后来才知道他们有问题。关键是我离婚的时候我的闺蜜一直支持我离婚，还陪我到处看房子。一边是认识十多年结婚6年的老公，一边是十年的最好的闺蜜。他们在我离婚后一个月，就同居在我家睡我结婚的床，住我装修的房子。我知道这个故事很老套，我知道你会不耐烦看。这件事也没人关心，大家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八卦的心态。这件事我从头到尾找了很多次自己的问题，反复的自我检讨，可是还是我一边痛苦一边自己折磨内心，他们已经宣布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了。显得我很狼狈，婚姻很可笑，我的骄傲被完全击垮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当你是一个好朋友，就对你说说这个遇人不淑的故事。你可以不回我，谢谢你一直都在。
菜头叔，微信余额只有1.17，并且没有绑定银行借记卡，所以只能赞赏1.17。此外，我在逻辑思维上买过您的《槽边往事》。看在我偶尔付费阅读的份上，希望您能看到我的留言并解答，谢谢菜头叔。 我在得到上面想订阅您的专栏，不过看到是按年付费，那么请问我如果只订阅了2016年度的文章，那么我在2018年的时候已然可以阅读您2016年的文章么？另外，您在2016年发表的文章会在以后年度收集在您出的书里面么？(如果您打算出书的话)
周星驰有个电影，里头他爹作为一个混官场一辈子后来善终的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就是（大意）：在这个世界做个好人比坏人要难得多，首先你必须要比那些坏人更聪明，更腹黑，更心机，更有手段和谋划，也意味着比坏人要遭受更多的上伤害，你才能保证不被坏人同化，保证自己的好人地位。虽是官场哲学，放到生活中我觉得也行得通此话。
选择做一个好人 有时候只是因为清楚的知道 自己背负不了坏人所需要承担的结果。我知道世人会如何进行抨击和道德审判，而我不愿承受那些、所以只有规矩做个好人。坏人不在意这些，于是可以遵从内心而已。说到底，只不过是各遂心意罢了：我有我小心翼翼的宁静生活，他有他肆无忌惮的破坏创造。 我们只是选择了自己能承受的路、我可以做大多数、也允许极少数的存在。
我们无时无刻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赋予意义，当意义感本身从我们的体内丢失时，我们就失去了与自己、与他人，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同时也失去了未来。 选择，是为了活出意义感。#昨天收录的，今天再回味下#
认为拥有良心是对一个好人最大的褒奖。而作恶的人的惩罚是没有良心，无法忏悔，对自己的罪行始终无知，也无法得到救赎。他们在夜里不会睡不着，因为无知。而很多人还羡慕此种无知
既然菜头回复了，多说几句，我母亲，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作为一个后妈，她很害怕别人说她对继父的孩子不好，从心底对他们比对我还好，她想做好人，这一生有任何人需要她帮忙，她都毫不犹豫从不拒绝，每个人都评价她人很好，但我看到的却是她受尽欺负，她不反抗，说不想和那些人一样坏，错了，这是懦弱罢了。而且，那些说她是好人的人，自己绝对不愿意像她那样无怨无悔的付出和牺牲
完了，越来越喜欢标题党了，怎么破。
我猜这次封面图片应该不会被大家喷了。
最近搞过两次私人分享会，我的分享会要求，不录音，不录像，不在互联网公开。有大佬说我给你开个直播呗，我说免谈，一开直播，我很多东西就不敢讲了，为啥不敢讲，说实话，怕挨骂，怕被说讲不正经的，教人学坏，犯不着。
有些内容，较真讲，有点教人学坏的赶脚，当然，我必须强调，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比如说，讲互联网品牌的重要性，品牌指数的强化，塑造方法，案例说话，强调各个场景下的品牌露出，强调营销中的搜索引导，这还都是堂堂正正的招法，那么有人就问了，有速成的招么，我怎么说？老老实实的说，有。但这就不是正路了。
傻根在电影里，自以为天下无贼，但想不到，贼就是自己的经纪人，这当然是一个牵强附会的段子，但现实，我们的教育，还真就是存在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的教育体系里，世界是由好人构成的，大家和睦相处，相亲相爱，老年人都是和蔼的，陌生人都是亲切的，你只要用爱感动别人，坏人也会变成好人。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并非如此，被骗自杀的女学生，只是冰山的一角。也许这个世界上确实好人更多一些，但现实是，一个坏人所造成的伤害，一百个好人也抚慰不了。不仅仅中国如此，德国人用大爱无疆来温暖难民，但迎来的却是犯罪潮，恐怖主义威胁和极端势力的渗透，你能说难民都是坏人么? 不能这么说，但关键是什么，不用多，里面，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坏人，这个代价就已经让欧洲承担不起了。 为什么政治正确在欧洲，在美国，都面临崩塌的危险，因为在政治正确里，太多基于善的假设，太少坏的防备。
破坏的力量，远大于善意的力量，这是世界的真相。
话题扯的有点远，回到我们现实。
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有一句话我印象颇深，做好官，要比做贪官还要奸。潜台词是，你如果只凭良心，而没有对坏人的深入了解和应对他们的技巧，你是斗不过坏人的。
我以前招程序员的时候，一个常见面试题是，构造SQL注入和跨站脚本实例，当时面试标准比较低，不会答的可能也招，然后入职后一个月，再考一次，如果还不会就不行了。你说我招程序员不是招黑客，但是如果不理解人家入侵的方式和原理，你写程序的代码风险肯定很大。（顺便吐槽一句，这种东西我也从来不教，这玩意互联网一搜一大把，我觉得一个程序员，如果给他说这个很重要，然后俩礼拜后还说自己不理解，这就不对了，当然，往深入说，这里各种变形很多，我自己写程序的时候经常也会错漏。但至少，基本原理和基本对策，是入职后必须自行立即掌握的。）
你做程序员，你要明白黑客常见的入侵途径和手段，并有明确的防范思路。
你做dba，你要知道彩虹库和类似cmd5.com这样巨大的在线破解库，你要知道不加salt的md5根本拦不住破解。
你做运维，你要知道缓冲区溢出是咋回事，最新的漏洞你系统有没有补，如果出现了公开的0day，是不是第一天可以知道你们在不在影响范围里，还有爱用DDoS敲诈的那帮人最常见的招数和对策是什么。
你做产品和运营设计，你要明白防范羊毛党，如果你的系统存在较多的金钱交易，或者可以具有金钱交易价值的虚拟物品交易，你系统规则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被人利用套利。 太多一厢情愿的创业，死于对风险的无知。
你做商业系统，譬如搜索竞价或广告联盟，你要知道欺诈点击的方法和由来，中国各行业，同行恶意竞争的残酷，我猜很多人并不真的了解。
你做游戏，嗯，你知道多少大作死于或半死于私服和外挂么。
你做推广，你买量，你要知道哪些平台是规规矩矩给你做用户，哪些平台的流量有水分，有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塞在里面，咱不说别人，我都交了多少学费了。
你创业，你要学会冷静面对各种商业诈骗，以及财务欺诈，你要当心你的财务人员中招，你辛辛苦苦搞定的企业融资一夜间被清零。（这样的案例是存在的，我就不介绍了），你还要识别不同的投资人，合作伙伴，对各种投资条款和合作协议火眼金睛。 此外，行业恶性竞争在中国是家常便饭，一夜之间你的apple store被人黑了，产品被下架，你发现是同行搞的鬼，怒不可遏申斥，人家慷慨反击，拒不承认，说你自己产品问题咎由自取，然后拉一堆大V转发，你说你哪说理去。(隔大半年对方终于承认，甩锅给程序员，这算是好的，如果一直查无实据死不承认呢，这样的案例你猜有没有？)
你受人鼓动参与创业，你要知道你的权益保障在哪里，创业就是一场赌博，如果你输了，啥都不要讲，自己判断和能力的问题；如果你赌赢了，但庄家收了你的筹码，这种事出现的也蛮多了。
用政治正确的说法，我们可以说，不能说人善良就要被欺负啊，难道善良和单纯有罪么？ 这是政府和法律的事情啊。但现实是，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如果我们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其实我们无法依赖社会来保护我们。 很多鲜活的案例，可以参见，冯爷小道消息昨天那篇文章的评论内容。
其实有前天新鲜发生的案例，然而不敢写，毕竟自己不是当事人，消息不完整也不清晰，但凡有半点和事实不完全一致的地方，可能在当事地方政府眼里，我就是污蔑当地政府，污蔑当地龙头企业，污蔑当地警方，造谣传谣的罪过了。这罪过我可担当不起。
我们说，我们自己不做坏人，但我们要知道坏人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做坏事，以及，我们应该怎样应对他们，或者，规避他们。
对我们的子女，对我们的亲人，也要不断有这样的灌输和教育，某些知名人士在网上经常爆自己行程，他觉得无所谓，但骗子会用他的行程来欺诈他的亲人和朋友。
这个世界，也并非只有黑白两色，我们会遇到很多介于二者之间的人，如果发现你软弱可欺，毫无防范，他们会变成坏人，占尽你的便宜；但如果发现你有足够的警惕性和安全意识，他们也可以是可靠的合作者和商业伙伴；在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也要学会跟这样的人合作，共事。
其实，这个问题，倒并非只是中国特色，欧洲的历史我们就知道，很多欧洲人的先辈，在有规则的场合里，可以是绅士，在没有规则的场合里，就是强盗。
很多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安全防范意识几乎是0，认真的说，也许他们觉得自己遇到的，大部分是好人，但请相信一个事实，一个坏人的伤害，一百个好人的抚慰也弥补不了。
单纯不是罪过，但不值得夸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