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十六期军官——两袖清风、正气一身,黄埔忠臣李学坤传
李学坤(原名李济才)口述,于茗、李维东编撰整理
本书主要讲的是从黄埔军校毕业、投身于国民党军队的李学坤在一次和日本鬼子打斗的过程中,腰部负伤,就在那命悬一线间,惊动了当时国民党最高领袖蒋介石亲自到医院去看他,并联系到了西医,为他手术治疗。三个月后,李学坤康复出院了,并被提拔为国民党上尉参谋。身为国民党上尉参谋的他有幸被选为三人小组代表,近距离地接触到了共产党员,并得到了当时共方代表周副主席的亲自接见。在这期间,李学坤了解到了共产党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人民军队,并决定弃暗投明。虽然身为民革委员的李学坤的一家在文革期间受到严重的迫害,但在李学坤心里始终不曾改变对共产党的信仰,始终坚持着毛泽东主席的正确路线。1978年以后,得到平反后的李学坤政治地位一直突飞猛进,曾三届连续成为了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政协副主席,拥有佳木斯市民革主委、黑龙江省人大代表、黑龙江省人大常委会常委等等众多身份。拥有如此众多身份的李学坤在从政路上是如何保持清正廉洁的?又是如何拒绝别人向他行贿的?遭遇过怎样的不测?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到底有着怎样的人生?
引子 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1940年,从黄埔军校毕业后,被上级分配到国民党的十八军当军官率领部队的李学坤在一次陪同上级长官到前线视察时,突然遇到日本鬼子小分队侵入国方袭击,为了阻止敌军的侵入、破坏国军的占地,李学坤和其他几人阻挡敌军的前进。在日本鬼子面前,李学坤勇敢地掏出手枪,上好子弹,扣动扳机“呯呯呯”,几颗子弹如风一般的射出,立即就把身边的那几个鬼子送去见了阎罗王。可是,没打多久,手枪里的子弹就用尽了,怎么打也发不出子弹了。这引来他对面的那几个日本鬼子的一番讥笑。李学坤只能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扔掉,赤手空拳地和鬼子交起战来。眼看着这个鬼子就要掏出枪来向他开枪,眼疾手快的李学坤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伸手就打掉了他刚掏出的枪,紧接着,在鬼子还没有反映过来手里的枪掉在地上时,李学坤握紧着拳头,重重地打向他的脸,瞬间,鬼子的脸就肿了起来。接着,李学坤的拳头雨点般地砸在鬼子身上,不一会就把这个鬼子打倒在地。突然,从旁边又上来了一个鬼子,双手合十地劈向李学坤的脑袋,立即就将李学坤劈倒。幸亏,鬼子只是空手劈下,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否则,李学坤此命休矣。还好,李学坤有个硬朗的身板,虽然倒在地下,但身体和脑袋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时,他看到那个劈他脑袋的鬼子又走了过来,动作麻利的李学坤还没有站起来,先伸出脚来,踹向那个正走向他的鬼子,那个鬼子被踹得一个踉跄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李学坤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出左脚,又踹倒一个鬼子,并抢过了那个鬼子身上的枪来。正当李学坤打算对付更多的日本鬼子时,突然,敌人的一颗子弹从李学坤的腰部穿了过去,顿时李学坤的腰间就鲜血迸裂,开出一朵巨大的血花来,紧接着,腰部中弹的李学坤就倒在了血泊里,昏蹶了过去。当时的李学坤可谓是命悬一线,若不及时抢救,很快就会命丧黄泉,幸亏他马上就被后方部队送进了后方医院。
李学坤在战场上负伤的消息惊动了当时国民党最高领袖蒋介石委员长。李学坤刚进入医院后,蒋委员长就闻讯来到病床前看望处在昏迷中的李学坤。看到李学坤的生命危在旦夕,蒋委员长心痛不已,他向医生询问:“有没有生命危险?”
在为李学坤清理伤口上的医生说:“请委员长放心,子弹只是打在腰部,没有生命危险。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伤势很严重,很有可能高位截瘫,瘫痪在床。”
“瘫痪在床?我命令你们想办法把他医治好,让他像以前那样帮我出兵打仗。若不把他医治好,你们就另谋高就吧,别想在我这里再呆下去。我这国民党军队可不是让人吃闲饭的。”蒋介石一听说李学坤会瘫痪在床,就在病房里大发一通脾气,他抢过那位医生手中的病历本,狠狠地撕了起来,然后往上一扬,纸的碎片洒在了地上,“如果不把他治好,你们就像这些纸片一样。”然后就准备走出病房。
“是。蒋委员长,如果……把外国的医生请来,经过手术治疗,情况……也许大有改观,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看见那个被撕碎的病历本,几个医生竟然不寒而栗起来。
听到医生说,请西医、做手术,刚要走出病房的蒋介石脚步在病房门口处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联系西医手术治疗的事宜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后的李学坤终于清醒过来,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望着身边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自己和那几个日本鬼子一起来到阴间见阎王。这时,他的第一个反映就是想要爬起来,跪下求阎王对他枉开一面,虽然他杀了人,但那些都是侵略中国的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上犯下了滔天罪行,因此,他枪毙日本鬼子也是保家卫国,立下了大功,因此他要把自己立下的大功禀报给阎王,免遭打入十八层地狱之苦,让他少遭一些罪 。就在他准备起来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像猛虎在用尖锐的牙齿啃食着他的腰部神经,使得他“哎哟哎哟”地大叫。
这时,正在为其他伤员疗伤的医生听到李学坤的喊声,马上赶了过来,“你刚动完一次大手术,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动的。你想干什么?和我们说,我们会帮你办的”
听到此,李学坤总算清醒了一些,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动了什么手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于是他就询问那些医生们。
“是蒋委员长请来的西医,为你做的手术,否则你可能要永远瘫痪在床,下不了地了。蒋委员长说,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治好,让你继续帮他带兵打仗。”
医生的这句话就像一支镇定剂注射到李学坤的体内,霎时,李学坤就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同时,一股名叫感恩的血液在李学坤的体内流走,让李学坤感到特别荣幸,自己只是十八军中一个小小的军官,仅仅打死了几个鬼子,又何德何能得到蒋委员长如此的重视和照顾,面对着蒋委员长这个再生父母,自己以后要更加卖命地带兵打仗,立下更多更大的功劳才来报答蒋委员长的再生之恩。
在李学坤养病期间,蒋介石又曾来看过他几次。每次来看他时,蒋介石总是感叹地说“还是外国的洋手术好使,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就让我的爱将下地走路了,再过几个月,你又能带兵打仗了。”
听到蒋介石的说话声音,正在散步的李学坤转过身来,向蒋委员长敬了个军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谢蒋委员长救命之恩,您能来看我,还能这么关心我,我真是三生有幸。我知道我现在能够走路,完全是蒋委员长请西医为我做手术的功劳。否则我这辈子就要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了。”
“你枪毙了几个日本鬼子,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国军的力量,也算有功了。”蒋介石在他肩上拍了拍。
“蒋委员长,您看我身上的伤现在都好了,都能下地走路了,请您让我明天就回税警所当参谋,我会打死更多的鬼子,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李学坤做出一副请命的样子。
“不行,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能明天就回去工作呢?”惜才如命的蒋介石心疼地说,“再说,你现在的军衔太低了,这样的职务对你来说太屈才了,我应该提拔你为上尉参谋。”
“谢蒋委员长的提拔,我以后一定要打死更多的鬼子,为您立下更大的功!”李学坤双手抱拳,又对蒋委员长恭敬地鞠了一躬。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学坤在鬼门关前没有白走一回,身体康复以后他就立即被分配在孙立人所属的税警一总团司令部,当了一名上尉参谋。
第一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让我们乘着时间列车回到李学坤出生的年代。那是1923年8月22日。
午后,湖北省红安县李忠树村的上空变得更加阴暗,那厚厚的乌云黑压压的砸下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态势,看那样子,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一所低矮、破旧的茅草屋谦卑地蹲在半山腰上,与山脚下地主老财住的砖瓦房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个茅草屋里不断呻吟的黄氏正躺在炕上等待分娩。刚刚找来的产婆还没有喘过气,就来到炕前准备为产妇接生。心事重重的李法炎(黄氏的丈夫)已被产婆叫去屋外烧水了。他坐在灶炉前一边拉风箱添柴烧水,一边在考虑这个家的未来生活。准确地说,李法炎现在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初为人父,即将迎接新的生命的到来,这种喜悦的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一想到这个贫困不堪的家庭别说是养孩子了,就是连他和妻子也常常是吃不饱饭,现在又要多一张嘴,会使这个原本就贫穷的家雪上加霜,一份忧愁就降临到了李法炎的心间。曾有人给李法炎出主意:孩子生下后就立即送给别人,这样就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是李法炎却下不了这个决心,必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舍得交给别人来抚养呢?为人父母,既然生了他,就要把他养大,怎么可能只生他不养他呢?那是称职的父母吗?因此李法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孩子送人,就算自己做牛做马、再苦再累也要把他抚养成人,这样才算是比较称职的父母。想到这,他浑身充满力量,加大拉风箱的力度。
这时,李法炎的堂嫂走进来,看见正在烧水的李法炎,便问:“怎么,弟妹还没生吗?”
李法炎抬起头看了堂嫂一眼,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话,又低下头来继续添柴烧火。
“这哪是男人干的活?还是让我来吧。”等到李法炎站起来,离开灶炉前,她就坐在原来李法炎坐的位置上拉起风箱来。
李法炎站起后,揩了揩额头上的汗,从衣兜里掏出纸和烟叶来,卷上一棵烟卷,点上火,吸了起来。他走出门外,去透气了。
时间像被一张无形的嘴在慢慢地吞噬着,在不知不觉中,整整的一个下午就这样被这张大嘴吃掉了,摆在它面前的已是黄昏了。院子那边传来了筷子碰碗的声音,又传来了咀嚼食物的声音。邻居家已经吃晚饭了。可是李法炎的屋子里,传来的仍是黄氏不断呻吟声,并且一声大过一声。李法炎在院子里仍然在木讷的等待着,望眼欲穿的渴盼早已取代了肚中的饥饿,地上的烟头却越来越多。这一下午,他把半个月的烟都吸掉了。
夜色越来越浓了了,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树叶在风中不停地摇摆,跳起了交际舞,地上的植物也在风中为它们伴舞。大约晚上9点多钟,一道闪电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刀,把漆黑的夜幕剪出一条巨大的裂缝,露出白昼般耀眼的光芒。随后,打起雷来,那雷声如同万马在夜空中奔腾。豆大的雨点倾泄而下,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黄豆下油锅一般在火上爆炒。突然,屋里传来的婴儿嘹亮的啼哭声盖过了屋外的雨声。哦,小生命终于诞生了。
李法炎那整整悬了一下午的心此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终于降落回了原位。他把那棵所剩不多的烟头抛在了地上,用脚踩灭了还在燃着的烟头,就急忙走向屋子。还没等李法炎开门,接生婆就从里面开了门,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笑着对他说:“恭喜你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快给起个名字吧。”
李法炎接过婴儿抱在怀里,看了看孩子的小脸,思考了片刻,“就叫李学坤吧,学习的学,天地乾坤的坤,字济才,济世之才。”
说起这个婴儿可不简单,他长大就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年轻时曾是黄埔军校第十六期的通讯兵,以后便是久经战场、功绩斐然的国民党军官。改革开放以后,他就是清正廉洁、秉公执法的官员;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人民公仆。他曾任过黑龙江省人大常委、佳木斯市政协副主席、黑龙江省民革委员会常委、佳木斯市民革委员会主委、黑龙江省黄埔同学会会长、佳木斯市黄埔同学会会长等众多职务。这样一个身份众多的传奇的人物到底有着怎样的童年呢?他的人生经历又是怎样的呢?那就请诸位听我往下讲吧。
黄氏因为分娩时的剧痛,再加上长时间的难产,胎儿一离开子宫,她就昏迷了过去。看着妻子有堂嫂在照顾,所以李法炎没有放在心上,他把孩子放在炕上,就出去烧水准备给孩子洗澡。
重男轻女是从古代就遗留下来的封建思想,直到现在21世纪,还没有从人们的头脑里彻底地根除掉,因为男孩可以延续香火,可以为整个家族传宗接代。再说,男孩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能帮这个家出劳力,还能做出一些大事。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南方那个边远山区的农村里这一封建思想极为严重。据说在这个地区极个别的一些人家如果生出的是女孩,就狠狠地将其给闷死。这种现象在那时那地是非常普遍的,人们议论起来也见怪不怪,就好像闷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小猫小狗。可见,这一男婴的到来为李家带来多少欢乐和希望。
湖北省红安县别称将军县,原名黄安县。这里为半山半丘陵地区,耕地面积很少,百姓只能靠少的可怜黄土地耕种粮食维持生计。因此这里的百姓都处于饥寒贫困的状态。如若赶上荒年,满山遍地的野菜和树叶都被人们挖光抢光了,饿死人也是经常的事情。
俗话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那时正在长身体李学坤就像一只饥饿的猛虎,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几乎都吃光了,即使这样,仍填不满他的胃。多半处于饥饿中的李学坤长得面黄肌瘦,他那张小脸只剩下一块皮包骨了,两个眼睛深深地塌陷下去,身子非常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看着儿子长得如此单薄,李法炎夫妻心疼不已,就像挖心挖肺一般。那时中国正处在内忧外患的状态下,到处都在招兵买马。李法炎看到招兵的信息后,知道报名参加就能为家里换来一笔安家费和一些粮食,让儿子吃得好一点。想到这,这一念头如同春天里的野草,在他心中疯长,使他觉得参军打仗是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腰缠万贯,日尽斗金,他也要报效祖国,尽显英雄本色。
在如豆的灯光下飞针走线的黄氏听了丈夫的打算,拿着还没有纳好的鞋底的左手突然被针扎了一下,鞋底和针线从她的手中掉到了炕上,她马上就用嘴吸吮着手指的流血处。什么?丈夫要当兵,离开这个家?此时她想到了古代的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的故事。她知道丈夫这一去,一年半载是回不了家的,也许三年五载,也许就会死在战场上永远也回不来了……那么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地过一辈子,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想到这,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的悲壮降落在了她的心间,她不禁地流下眼泪。
看到妻子的手被针扎出血了,李法炎赶紧过来为她包扎伤口,“他娘,你是不愿意让我去吗?你看,现在的年成这么不好,在家种地又收不到什么粮食。除了种地,咱们又能干什么呢?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咱的娃被饿死吧?咱们就有这一个娃,这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可怎么活呀?”
听了丈夫的安慰,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黄氏觉得丈夫的决定是对的。知儿莫若母。每当看见孩子吃饭时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以及吃完一碗后还眼睁睁望着他们的表情,她的心就像被盐腌制般难受,她明白儿子的意思,那是儿子还没有吃饱,向他们乞求再给他一碗饭吧。每当这时,她就觉得自己很无能,她这个当妈的竟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吃饱饭,真是非常不称职。尽管在很多的时候,她和丈夫是饿着肚子,把自己那份也给了孩子,可孩子仍是吃得意犹未尽。她觉得孩子的嘴就像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甚至,她有时候想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给孩子吃。现在,丈夫要去当兵,家里就能得到一笔安家费,儿子无疑就能吃得好一些,也能长壮了。这个安慰就像一帖良药,熨帖在她那伤感的离愁上,她擦干眼泪对丈夫说:“不,我只是舍不得你走。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说到这,她的头不自觉地靠在了丈夫的肩上。
李法炎把她揽在怀里,“古人说:‘少年夫妻常分别’,夫妻分别是常有的事。哪对夫妻不想朝夕相对地在一起呀?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正是国难当头的时候,做为一个好男儿就应该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不能总沉湎在儿女私情中。况且,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当国家安定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他为妻子缕了缕零乱的头发,继续对她说:“只是苦了你。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你又当爹又当妈,还要操持家务,还要下地种田,真是辛苦你了。”
“说的哪的话?这都是一个女人应该干的。只是你身赴战场,又要流血牺牲,想想我都害怕呀。”黄氏躺在丈夫怀里,望着窗外黑茫茫的夜色,她不知道未来的生活是怎么样,是能盼到丈夫归来,一家团圆的日子,还是……她不敢往下在想。
“男儿流血不流泪,出兵打仗,哪有不流血牺牲的?但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放心吧。我一定能活着回来的。我还要看着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还要抱孙子呢。”李法炎笑着对妻子说。
黄氏听了丈夫的话,心里也平静了许多。此时,她已穿鞋下地,为丈夫收拾行李了。
这晚,夫妻两人一夜无眠,他们相拥而卧,说了很多很多……
送走了丈夫,黄氏过起了一个人养育孩子的日子,她在等待中盼望,又在盼望中等待,一个女人支撑着一个家,又带着一个孩子,她白天要下田播种,晚上又要洗衣做饭,一个女人干着男人做的活,要多不容易就有多不容易。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又到了树叶飘零的秋季。三年前,李法炎就是在这个季节离开家的,现在三年过去了,可黄氏却没有收到过李法炎的一丝消息,他是死是活,黄氏一无所知。等待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黄氏对夫的思念比那长江还要长,她不能到前线去打探消息,只能在家里抚养孩子。
黄氏虽然是个名副其实的慈母,但她对儿子的要求却很严格,她奉行的是不打不成材的思想,只要儿子稍微犯了一点错误 ,她不是严厉的批评,就是用棒子在儿子的屁股上“画”上道道彩虹。正是那时母亲的严格要求,才使得李学坤成为一位非常正直的人。
李学坤六岁那年,黄氏用自己多年积攒的针头线脑,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给儿子纳了一双花布鞋。
那天早上,李学坤刚从睡梦中醒来,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看见母亲拿着一双花布鞋向他走来。“儿子,娘给你做了双新鞋。来,穿上,看看合不合脚。”说着,黄氏就帮他穿上了。
刚穿上了一只鞋,李学坤一看那是双花鞋,是给女孩穿的。当时,他就很难为情,极不愿意穿。极强的自尊心驱使他把那只刚穿在脚上的新鞋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不喜欢吗?”黄氏捡起那只被儿子扔到地上的鞋,重新帮儿子穿在了脚上。
李学坤好像故意和母亲作对似的,又气愤地把母亲帮他穿在另一只脚上的鞋也扔在地上,“这是花鞋,是姑娘家穿的鞋,我是男孩,我才不穿这鞋呢。”说完,小嘴就蹶了起来,头扭向了一边。
看着儿子这样不懂得自己纳鞋的辛苦,黄氏就把脸撂了下来:“怎么,想找打呀是不是?我花了几天辛辛苦苦为你纳的布鞋上有了两朵花你就不穿,你也太不像话了,快点穿上,不然一会我搸你屁股。”
听到母亲说,又要搸自己屁股,李学坤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再也不敢脱下脚上的鞋了。母亲的教训,他可是领教过了。上一回,因为没把碗里的饭吃净,碗里只剩下几粒米粒,就被妈妈扇了一个耳光,现在想起他还心里发寒呢。从此以后,他把饭吃得干干净净,再也不敢在自己吃饭的碗里留下一粒饭了。他是很怕妈妈的,妈妈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敢顶撞,否则就要挨打了。所以此时,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炕上,极不情愿地任妈妈给他穿上花布鞋。
李学坤从小就很有人缘,再加上他生来就有指挥的本领,所以他是一个孩子王,能把附近的小伙伴们都召集到了一起,像一个指挥官在指挥着他们的做这做那。他让大宝去河边捉鱼,大宝就去河边捉鱼;他让狗娃拿弹弓打树上的鸟,狗娃就拿弹弓打树上的鸟。小伙伴们也愿意听凭他的调遣。
可是这天,这双花布鞋却像一个污点,小伙伴们就像看笑话一般,对他进行了讽刺和挖苦,他可是在小伙伴们面前丢尽了脸面。
一个瘦得像根麻竿似的男孩最先发现了李学坤的“秘密”:“大家发现没有,李学坤今天穿了一双姑娘家才穿的花布鞋,李学坤是我们的大王,竟然穿了一双花布鞋,真是为我们这些男孩丢脸。”
“说不定他这双花布鞋是从隔壁家的小丫那偷来的呢。”另一个高个子的男孩讽刺地说。
“既然李学坤喜欢穿姑娘的鞋,喜欢学姑娘的样子,那我们就不能让他再当我们的大王了,那样会使我们被大人们笑话的。以后就让麻竿当我们的大王了。”
这时,李学坤的自尊心被他们那些银针般的讽刺扎得千疮百孔。恼羞成怒的李学坤立即就向那个最先说出他的“秘密”的麻竿扑去,一下子就将麻竿撞倒。没过一分钟,麻竿就从地上站起来,走向李学坤,双手抱住李学坤的腰,打算将他撂倒。李学坤抓住他的双肩,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地打起来,好像在进行一场非常激烈的摔跤比赛。旁边的小伙伴们不但不上前去拉架,还在旁边起哄。这个喊麻竿加油,那个喊李学坤加油。最后,李学坤撂倒了麻竿,并骑在麻竿身上狠狠地打了起来。
晚上回到家里,李学坤就找来剪刀,把这双让他在小伙伴们面前抬不起头的花布鞋剪得粉碎,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穿花布鞋了。
看到自己用了好几个晚上辛辛苦苦纳的鞋被儿子剪成碎片时,黄氏气得火冒三丈,她拿起木棍,来到李学坤面前,将他搂起,放在炕上,照着李学坤的屁股狠狠地打,让李学坤的屁股变得桃花朵朵开,倔强的李学坤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黄氏打得没有气力了,才放下木棍,询问儿子剪碎新鞋的原因。当听到儿子因为这双花布鞋而受到小伙伴们的嘲笑时,她一下就把儿子搂在怀里,她在自责,为什么不问明原因,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儿子打一顿。她内疚地对儿子说:“儿子,娘对不起你,不应该打你。”
俗话说:“小孩子打架不记愁”,没过几天,李学坤就和那些小伙伴们合好了,仍然是孩子王,指挥着他的那群小伙伴们捉鱼摸虾,追鸡打狗。
几年过去了,李法炎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丝消息。黄氏在无尽的等待中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希望,认为他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重组了家庭。
后来,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本土战士证实了黄氏的想法,告诉她李法炎参加了影响中国历史的秋收起义,其所在的队伍在苏区保护耕牛时,遭到土匪的袭击,李法炎被土匪残忍地杀害了。
黄氏在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就烙下了病根,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尽管如此,她还下田耕地,做一些一般男人才做的苦力,再加上吃不饱饭,经常饿肚子,因此身子骨非常的虚弱。而丈夫战死在战场的消息对她来说是个更大的打击,虽然这一点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但现在真正听到噩耗传来,她还是悲痛不已,精神的天空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塌陷下来了,这使得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由于无钱医治,不久黄氏就撇下了李学坤,撒手人寰了。
失去了母亲的小李学坤生活变得更加艰苦了。还好,没过多久,他父亲一个在河南的好友张万友得知了此事,把他接到了河南,决心要抚养他。他的小学也是在河南念的。自幼聪明的李学坤再加上勤奋读书,上小学时,他的成绩始终是名列前茅的,是学生们学习的楷模,老师眼中的骄傲。
李学坤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还有着嫉恶如仇的性格。一次,他看到一个富家子弟调戏一位少女,他非常生气,就像那个少女是他的姐姐,作为弟弟的他有责任保护姐姐,教训那个欺负姐姐的人,于是他从地上拣起一根棍子照着他的脸打去。别看那个公子哥儿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却是个浓胞,李学坤只用棍子打了他一下,他就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好半天,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打痛的脸,对着李学坤趾高气扬地说:“好小子,竟然敢打你爷爷。你等着,我要不找人教训你一顿,你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着,就不屑一顾地离开这里。
那天晚上,他正在张伯父家里吃饭。突然,几个打手闯了进来,抓起李学坤拿起棍子就打:“好你个小兔崽子,竟敢打我们家少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学坤趴在地上,任那几个打手棍打,嘴角都被打得流血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也没有求饶认输的意思。
这时,张伯父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上前阻止了那几个打手,“请问,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知他闯了什么祸,你们要这么打他?”
“幸亏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要是再大点,我们家少爷就要被他打死了。”
张伯父一听,马上拱起手来向他们作了个揖,向他们道歉,“在下多有得罪,犬子冒犯了贵公子,实在是在下管教不严之过,请看在在下的面上,就饶过犬子一次吧,在下一定会严加管教的。”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就饶过这小子一次,以后如果他还不放过我们家公子,就休怪我们无情了。”说完,他们就扛着棍子离开这里。
等他们离开这里,张家伯父伯母搀起李学坤,把他扶到卧室中,为他包扎伤口。
“伯父伯母,都是学坤不好,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为您们带来了麻烦。”李学坤低下头,深表歉意地说。
“你为什么要打郭家少爷呀?难道你不知道,郭家少爷可是咱们惹不起的。别看他像个懦夫软弱无能,他家却养着一群厉害的打手,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张伯母一边为他的伤口上药,一边对他说。
“他调戏王家大姐,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找来棍子教训他的。没想到,给伯父伯母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除恶帮弱,这很好,只是咱们能力有限,又没有什么地位,你还是少管些闲事吧。”张伯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是,伯父伯母,您们就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招惹他们了。”倔强的李学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这帮地主老财实在可恶,以为自己有钱有人就可以欺负我们穷人。我现在一定要好好学本领,长大后把那些恶霸地主都消灭,让老百姓们不再受人欺负。李学坤望着满天的星星,想着遥远的未来。
李学坤在湖北武昌有一个叔叔,那些年来一直在外经商,对家里的事也不怎么清楚。当他回到家,听到哥哥李法炎一家的变故,十分伤心。他听说侄儿现在在河南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决定把李学坤接来,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一定要让李家这根独苗成材,才无愧于李家宗室和哥哥一家。于是他先联系好了湖北武昌的一家私利学校,就亲自到河南接李学坤过来。这样,李学坤在湖北武昌读完了初中,又在叔叔的帮助下进入武昌启黄高中继续读书。可是李学坤高中还没有毕业,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战争就开始打响了。
第二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
李学坤自幼聪明,再加上勤奋好学,高中还没有毕业,1938年16岁的他就考上了当时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黄埔军官学校。巧的是,那年黄埔军校开学正好是第16期。黄埔军官学校分校很多,李学坤考中的是黄埔军校在大陆时间最长的成都本校,这是正统的、嫡系的、科班出身的陆军军官学校。
自然界有一个物种发展规律:杂交的动植物总是优于原来的母本,混血儿总是要更聪明、更漂亮一些。孙中山的智慧和贡献,正在于联俄、联共,他把代表那个时代的先进思想、先进政体、先进军事的“多强”联合在了一起,突出实践即体现在以俄为师、国共合作建立黄埔军校上。如此强强联合,优势互补,其硕果必然更加耀眼夺目,金光闪亮。
“真为书生必投笔,从来志士皆从戎”,在报考黄埔军校的故事里,有许多决心以身许国的青年都为中华的崛起而努力奋斗,李学坤便是其中的一个,他和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周恩来的弟弟周恩寿,刘少奇的弟弟刘子奇都是同校的校友。他们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军校开学初期,不但缺乏教育器材和武器弹药,就连师生一日三餐的伙食也搭配不齐,李学坤常常饿着肚子。学生穿的校服也是单调的灰色。即使在冬天 ,他们也是赤足穿草鞋,双脚经常被冻得通红,到了晚上会钻心的疼。然而,即使条件这样艰苦,李学坤仍然集中精力学习,贫困并没有吞噬掉他那颗积极上进的心。校长的讲话像一盏盏明灯,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那一堂堂丰富多彩的课程如一个个精彩纷呈的童话故事,使他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一句句振奋人心的革命标语似一把把明亮耀眼的火把,点燃了他昂扬的斗志。总之,黄埔军校的革命精神赋予了李学坤无穷的力量。
在军校学习期间,李学坤与同窗——同是黄埔十六期一总队通讯兵科的马耀武,成为了一对要好的朋友。那时,他们二人总是走在一处,不仅一起学习,一起吃饭,而且两人还约定每天早上起来跑步。在晨练时,他们二人总是互相比拼,看谁跑的更快。李学坤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一定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才能打跑日本鬼子。今天别看你跑在我的前面,说不定明天我就能追上你。”
在一次军校举行的长跑大赛上,李学坤得了冠军,马耀武得了亚军。比赛后,马耀武不服气地说:“这次算你赢了我,下次比赛,我再也不让着你了?”
“什么叫让呀?冠军是我跑第一得来的,并不是你让的。你若不服气,咱们俩明天早上单独在操场上比赛,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长跑冠军。”
在军校学习期间,他们一直都是长跑比赛的对手,两个人长跑速度不分上下,互不相让,不是你跑第一,就是他得冠军。
就这样,他们的友谊之花绽放在互相比拼之中。在两人真诚的浇灌下,这朵友谊之花长开不败,直到现在,这朵花仍在绚烂的绽放,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解放后,这朵友谊之花还被移植到海峡对岸的台湾——解放后,马耀武便去了台湾。两人在海峡两岸共同地浇灌这朵友谊之花。
1940年从军校毕业后,李学坤成了一名国民党的税警参谋。
1945年,李学坤被送入参谋学校深造,系统学习参谋业务。在学习期间,他如一只酿蜜的蜜蜂,如饥似渴地从相关书籍中吸取着作为一名参谋所要掌握的要领。
1945年8月15日,在国共双方的共同努力的浴血奋战下,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终于结束了,日本帝国主义不得不无条件地宣布投降。经过八年抗战的中国人民饱受了长期的战争的灾难后,都渴望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
为了使全国人民早日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同年8月25日,在毛泽东主席带领下的中共中央就当时的局势发表了宣言,提出了“和平,民主、团结”三大口号,并指出要保证国内和平,实现民主,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在和平、民主、团结的基础上,实现全国的统一,建立自由、富强的新中国,
但是,别有用心的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却心怀鬼胎,竟想抢夺人民胜利的果实,竟把在刚刚胜利的抗日战争中与之共同抗日的共产党当成剿匪来围剿。
在日本投降的不到十天内,蒋介石曾三次发出电报,邀请毛泽东主席到重庆共商国事。蒋介石以为,正沉浸在全国人民普天同庆之中的毛主席一定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不会应邀来到重庆的。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毛主席于26日乘专机抵达重庆,27日就与蒋介石进行了和谈。这次谈判的主题是和平建国。主要内容有四个方面:一.成立联合政府;二.取消共产党一党专政,取消特务组织;三、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承认各民族党派的合法地位,承认人民解放军的政权组织 ,政令统一,军令统一,整编军队;四、区域划分和指定与人事方面的安排:会议上指定了热河省、查何尔省、河北省、山东省、山西省五省的主席由中共人员担任;安徽省、河南省、江苏省、广东省、湖北省的的副主席由中共人员担任;上海、天津、北京、青岛四个市的副市长由中共人员担任;东北各省允许中共人员参加各级的政权组织。
在谈判内容里,最难的问题就是整编军队,当时合谈也做了具体地安排,由三人小组进行领导,由国民党的军令部、军政部、十八集团军的总司令部、十八集团军的领导人部队各派一人参加。那时国民党有263市 ,缩编为120个市;中共方有48市,缩编为20个市。
在双方谈判期间,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俨然成了巨大的战场,全国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硝烟,中国发生了内战。内战的根本原因是国共双方在互相抢夺全国的地盘,抢夺接收日本投降还回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全国人民要求停战,民主人士要求停战 ,美国和苏联也不赞成中国打内战。迫于周边的舆论压力,国共双方迫不得已停止交战,于1946年1月13日签订了停战协议。从1946年1月13日零时起,国共双方就地停战。
这次国共双方谈判进行了43天,主要问题尚未解决,特别是军队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当时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关注都对国共双方谈判寄给了很大的希望。双方代表在1945年10月10日发表了一个提要,这就是双十协议,也叫重庆协议。
在签订协议的第二天,毛主席回到延安,周副主席留在重庆继续谈判。
为了监督指挥双方停战工作,国共双方成立了最高三人小组,即最高的军事调停组织。最高三人小组在国际上叫做和平小组,在国内叫调停小组,是由三方面组成的:国民党一方的最高代表是张治中将军,共产党一方的最高代表是周恩来总理(当时是副主席),还有一方是站在国共两党中间的美国代表,其最高代表是马歇尔将军。为什么非要美国人参与?这其中奥妙,懂得一点世界现代史知识的人都会知道的,这不是本书的重点,姑且不论。
为了执行三人小组工作的命令,1946年1月20日,三人小组在北平成立了办事机构:北京军事调度执行部,简称叫军调部,下面设有调处部,交通部和整编部。当时,三个部门有正副教官共计1000多人(不包括秘书)。军教处下面共有36个三人小组,其工作人员都是由毛泽东和蒋介石亲自认定的,分布于全国各地。
1946年1月,年仅23岁、担任国民党上尉参谋的李学坤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有幸会被选派为三人小组的国方代表,随蔡文治中将、邓为仁少将乘机由重庆飞到北平,组建军事调停处执行部。1946年1月底,他奉命随邓为仁少将到汉口,组建汉口三人小组,即第九小组。就是在这一时期,李学坤有了和共产党接触的机会,并深入地了解了共产党解放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这为他以后的弃暗投明打下了基础。
汉口三人小组的国方原来的首席代表是邓为仁。这时的代表只有李学坤一人;共方原来的首席代表是薜芷政,他原是十八集团军的高级参谋,据说他也是参谋长的左右膀,这时的代表是王震,以后还有邓少文。美方的首席代表是一个空军少将卡拉可瑞可克斯(音),他是美国空军首相住在汉口基地的一个司令,以后还有美国陆军中将扭赡尼卡。
李学坤在汉口三人小组工作期间,国共双方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深的是在红安县的河口镇发生的故事,这件事,令他心中国民党的形象第一次发生了改变,也是他以后背叛国民党的原因之一。总之,这件事和后来发生的几件事,让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红安县的河口曾是国共双方的拉锯站和争夺站。那是1946年二月的一天,汉口三人小组在那里开会,经过一上午的会议辨论直到中午都没有结果,而且,三方的态度都不太友好。
中午吃饭前,李学坤在小镇外散步,碰到了十几个老年农民在那里气愤地谈论着什么。为了弄明事情的真相,李学坤走上前去,和他们交谈起来。
那几个农民一看到李学坤穿着国民党的军服,身上还垮着一把手枪,马上就散伙躲开他了。
这样一来,奇怪就像个小小的乒乓球在李学坤心里跳个不停,使他更想弄明白自己分明没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这些农民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友好,竟会像防贼一样防着他。迫于这一疑问的驱使,他拦住了一个农民的去路,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滚开,你们这群国民党的兵,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要和他动起手来。
李学坤先向他敬了个礼,接着有礼貌地说:“这位老伯请息怒,不知我们国民党军队犯了什么错误,竟会让您老生这么大的气?”
“哼,说了又能怎样,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还不是向着他们。”这时,那个老农民就像一直前进的皮球突然遇到了障碍物,被反弹回去一般,把头扭向了一边,一副不爱搭理李学坤的样子。
“老伯,你看我这身衣服,我是国民党的军官参谋,只要是我说的话,我们邓为仁少将一般都会听的。”说着,李学坤用手指着自己身上的那套军服,让他们看。
“国民党的军官又多什么,刚才和我们动手的就是你们的一个军官,不要拿你们的军官来压我们,我们只是老百姓,可惹不起。”
“爹,看这位参谋可能和他们真不一样,否则他不会有耐心听咱讲话的。”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也是一身农民打扮,用毛巾包着头,穿着一身补丁连着补丁的衣服。听他和这位老农民说话的内容好像是他儿子,只见他走过来说:“要不咱们就和他说一说,没准他真能帮咱们解决的。”
“说就说,看他那高昴着头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老农民拿出一支烟袋锅,吸了几口,才开口说:“刚才我们在地里播种,你们军队的一个营长走过来要水喝,我只是没倒开手去舀水,说了句:‘水就在那里,你自己去喝。’他一听,就开始骂起来了:‘放你娘的狗屁,你没长眼睛啊,老子一个堂堂的国民党的营长,竟然让老子自己去动手舀水。让你们这群老农民给老子端水,那是老子看得起你知道吗?你别不识相。’我气不过,就说了几句:‘同样是人民军队,国民党和共产党就是不一样。别看你是一个小小的营长,你就可以和我们颐指气使地说话。就是伍司令自己本人不但不会让我们干这干那,还会主动帮我们老百姓干活。’他一听,就生气地给了我一脚,把我踹在地上,还说‘少拿我们和那帮该死的臭八路比。’我儿子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这时,正好被从这路过的伍司令的战士们看见。看见你们国民党欺负老百姓,伍司令的战士们就过来打算教训那个营长一下。于是双方就动起手来。你们那个营长一看伍司令的战士多,他们空手打不过,就拿出枪来,对着天空放两颗子弹,并打伤了一个共产党的战士。这就是你们国民党干的好事。”
“这是真的吗?”身为国民党的上尉参谋,李学坤并不相信他亲耳所听到的。
“哼!我就知道你不能相信我说的话。”说着,那个老农民和他的儿子转身就走了。
李学坤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映过来,直到那对农民走了很远,他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对那对远去的农民说:“老伯,我会向我们邓少将反映这件事的。”
下午,在会上,李学坤就把这件事和大家说了一下。国民党负责人只说了一句谁先打枪谁负责任,谁先动手谁负责任,然后,就放下这件事,去讨论别的了。
傍晚,在回到国民党在汉口住处的路上,国方代表邓为仁对李学坤下午在会议上的表现很不满,严厉地指责他不应多管闲事,弄乱了会场的气氛。
心实的李学坤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是老百姓告诉我的,我觉得这件事对我们国军的形象很不好,还影响了我们和共军的和谈。共军一看到我们在老百姓面前这样作威作福的,一定不会和我们进行和谈的。”
“在合谈会议上你不能讲实话,你刚从学校毕业,有些规矩你可能不懂,这不怪你,慢慢学吧。”
“邓少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不懂,请赐教。”邓为仁的这句话,就像为李学坤灌下了一刘迷魂药,让他变得头晕乎乎的,辩不清方向,迷失在了前进的路上。
“其实这次会议是以和谈为名,借这个机会布署军令,继而打倒共军,统治全中国。”
这句话就像一副催吐剂,李学坤喝下之后,立即就把刚才灌下的迷魂药引吐出来,辨清了自己所走的这条路是通向何方的。顿时,李学坤明白了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军队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也明白了中午时,那个老农民和他说的关于国民党的事情完全没有瞎编,而是事实。这时,李学坤已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打算。
3月10日,李学坤又随着汉口的三人小组到河南省光山县。当时国共双方在这里交战正酣。来到宣化店伍司令的司令部,李学坤和共方的薜芷政、王震住在一起。在这一时期,李学坤在共军的解放区里亲眼目睹了解放军战士和那里的人民群众相亲相爱,也真正地了解到什么是军民鱼水情深。那时伍司令和他的战士们,亲自帮百姓们修房筑路,每到做饭时,他们又是帮百姓们挑水,又是帮百姓们烧火,和老百姓们吃在一处,住在一处,平时还给老百姓们讲笑话,说历史,亲切地和老百姓们交谈,那个样子真像一家人一样。
那时的李先烈,是伍司令的司长,中央军区的司令,他穿的衣服和一般解放军战士一样,也是灰军帽、灰军服,打着赤脚,穿着草鞋。他经常帮老百姓们写信,还教老百姓们文化知识。
老百姓们对侍这些解放军战士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和兄弟一样。有一位大妈,把解放军战士们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知道战士们的布鞋破得不像样了,她每天吃过晚饭后,就戴上老花镜,在如豆的灯光下通宵达旦地纳布鞋,她把自己对解放军战士的钦佩和爱戴都纳在了鞋上,每一针都浸着她对战士们的深深的情。每天晚上都能做好一双布鞋,第二天早上都能把一双布鞋交到一位解放军战士的手中。
可是,国民党军队的战士们却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以前李学坤总是听到邓伟仁说,共产党员是怎么怎么镇压老百姓的,老百姓又是如何如何恨共产党的,当时,李学坤听说后很气愤。可是,他现在亲眼看到的和以前所听到的完全相反,国民党的战士们在老百姓面前总是颐指气使、指手划脚地指挥着老百姓们做这做那,完全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土皇帝了,而老百姓们对之也是完全不去理会。此时,身为国民党的李学坤完全看清自己所在的军队是一副怎样虚伪丑恶的嘴脸了。
在最高三人小组周恩来、张治中、马歇尔到汉口视察工作期间,李学坤自始至终地陪同着,在互相交谈中,周副主席发现李学坤这个国方年轻的代表,既有民族气节,又富有正义感,真是一个人材,如果出身在共产党解放军的队伍里,肯定会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因此就更加留意了他。
在共方离开汉口的那天,薜芷政找到李学坤,告诉他周副主席要和他们国方代表谈谈。当时,李学坤清楚地知道,受到周恩来副主席亲自接见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这次,自己必须要给周副主席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能无愧于周副主席对自己的厚爱。于是他就把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把胡子也刮得一干二净,换上了刚刚洗过的军服,又扎了一条蓝色的领带,垮上了那把让他立下了大功的手枪,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当时共方的所在处。
当时在座的有李先念、王震、任士舜、马寒冰。通过薜芷政的引荐,周副主席接见了李学坤,并亲切和他握手。李学坤发现,眼前的周副主席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虽不到五十岁,前额处却过早地留下了几条浅浅的皱纹,想必这一定是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过分地操劳而留下的吧,他身穿着一件并不是很新的灰色中山装,脚上穿着一双非常普通的布鞋。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这位身为共方的副主席和其他的共产党员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平和地对李学坤说:“你就是李学坤?听说你是国民党的上尉参谋?打死了很多日本鬼子是吗?”周副主席亲切地询问着有关李学坤的一切,并语重深长地对他说:“国共和平谈判是家事,谈判要有诚意,调处要公正,当代表的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嘛。这样,谈判才能胜利!”这句话在李学坤的心里引起了强烈的共鸣,甚至影响到了他今后的人生走向。他清楚地了解,国民党反动派接受和平谈判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拖延调兵遣将、布置军力的时间,以便全面地发动内战。周副主席的话,意味深长地切中了这个要害。作为国民党一方的正义代表,李学坤对此能感慨万分。当时李学坤就坚决表态:“我个人决不做历史的罪人。”李学坤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一天,三人小组在回到汉口的住处时,经过武汉军令的司令部的稽查处,国军在检查哨所时,李学坤代表的国方和美方的几个人都顺利地通过检查进去了,没人阻拦,也没人检查他们身上所带的东西。唯独与之一起行走的共方代表被拦住了,并被几个国军莫名其妙地搜了身,他们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和里面的胶卷等一些和会议有关的资料不知是何原因地被没收了,国军也没做出任何的解释,这使得共方当时的处境非常尴尬。但共方当时并没有与之交手,也没有和他们争论什么。
当回到国共双方代表当时所住在汉口的法租界后,共方的首席代表薜芷政才找到李学坤,向他发牢骚地说:“李代表,你是重庆军令部直接派来的正式代表,我们三人小组只要是在我们共军把守的地方,不管你是蒋家军还是解放军,都可以长出直入,不受任何阻碍,更不会没收你的任何东西。可是,只要到了你们国军守卫处,对待共方和国方以及美方就不能一视同仁了。”
王震将军更是气愤得脸色铁青,用手指着李学坤数落道:“你这个年轻代表真是不坚持正义,既然身为国民党的上尉参谋,看到你们的兵在那里抯拦我们共军的人,还没收了我们的东西,你也不出来管一管,就这样任他们不公平地对待我们。我以为你这个国军上尉参谋和我们一起组建三小组的这些日子里,能够被我们共产党所作的一切感染了呢,能够真正了解我们共产党解放军是一支为中国人民求解放、领导人民当家做主的队伍,从而就帮助我们了呢。没想到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土匪就是土匪,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改邪归正、弃恶从善地加入正义的行列里。真是让我们对你失望到底了。”
李学坤是个自尊心很强、很要面子的人,现在听了王震对他的批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地侮辱,被激怒得像头发威的狮子,他瞪着如两只灯泡般的双眼,双手握紧拳头,暴跳如雷地说:“你等着,我找我们少将说理去。”说完,转身就向邓为仁的住处走去。
来到邓为仁的房门前,气急败坏地李学坤没有像以前那样有礼貌地敲门,而是非常鲁莽地用脚踹开门,毫不客气地闯了进去。
看到一向对自己很恭敬的李学坤,今天却这么无礼地闯进自己的屋内,邓为仁显得很不高兴,他放下手中的笔,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到李学坤面前,没好气地说:“什么事,使得你这样急三火四地跑到我这里?”
李学坤就把刚才的事情如实地说了一遍。
邓为仁一听,气愤得踢了李学坤一脚,把他踢了个趔趄,“这事不用你管,到了国民党的地盘,就到了国民党的当地,一切都得听任国民党的指挥,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是国民党的上尉参谋,怎么能和共产党的人走在一起,帮他们说话呢?总之,这个事你不要管。”说完,邓为仁就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对李学坤下了逐客令:“开了一天的会真累,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李学坤刚从邓为仁那回到自己的住处,气还没有消,共军的翻译马寒冰和王震再一次找来,叫李学坤通知国民党上级,必须还给他们照相机和一些资料。他们有理据争地对李学坤说:“外国人在中国的领地上就可以随便照相,中国人不能干预,中国人在中国自己的领地上照相为什么就要被没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请你今天想想办法,一定要帮我们要回我们的照相机,不然我们的正事就被耽误了。就拜托你了。”说完,他很信任地拍拍李学坤的肩膀。
听了马寒冰说的这番话,李学坤觉得马寒冰说得也对,美国人在中国的军事基地照相都没有人干涉,为什么中国自己人照相要被没收呢?他再一想,国民党这事做得不对,最高三人小组由谁规定呢?最高三人小组在任何地方都不能被阻拦。国民党做得确实是太过分了。于是他就找到国民党军事区稽查处的副参谋长的住处,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上级指示。”
“哪个上级?”
“新工主任,国探师的部下,代表蒋委员长的。”
李学坤一听,语气仍然很坚定地说“那也不行。他说了不算,我们三人小组代表说了算,我们执行的是蒋委员长的命令。”
“既然他说了不算,你找蒋委员长去吧,看看蒋委员长怎么说?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器重你?我看你想叛变,背叛蒋委员长,投入共军的组织是不是?既然你想和那些穷八路混在一起,那你就去吧!早晚你都有后悔的一天。出去,这里不欢迎背叛蒋委员长的人!滚!”副参谋长也下了逐客令。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好,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不会再来了!”性情高傲的李学坤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他走出门前,立即摔门而去,他觉得国民党上级那强硬的态度是自己所改变不了的,无论再有理的事,到他们面前也会变得理屈,讲不出理来,他们就是王法,就是道理,谁也不能指责他们做得不对。
李学坤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有人来找他,说是蒋委员长找他,有事和他谈。
“怎么回事?听说你对没收共军的照相机的事很有意见,是吗?”李学坤刚来到蒋介石的房间里,坐在办公桌前的蒋介石就没好气地质问着他。
“是的,蒋委员长,既然我们和共军都是中国人,那我们就不应该没收他们的照相机。既然我们能恭敬地对待美国人,那么我们何以要为难我们的同胞兄弟呢?我们不应该没收和我们同是中国人的共产党的照相机。”
“你是我们国民党的上尉参谋,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去帮那些该死的共军说话?你没看到吗?共军手中只有小米加步枪这样落后的武器,如果不巴结美国人,他们不向我们国军提供飞机大炮,以后日本鬼子再打回来,咱们还能打赢这场战争吗?告诉你,只有我们国民党统治全中国,中国才能在美国的帮助下走向富强。要让共产党统治全中国,那么中国人还会遭到外国人的侵略。”
“可是……”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解释。”李学坤还要和蒋介石据理力争,打算帮共军要回照相机,就看到蒋介石作出让他闭嘴的手势,“不用再说了,回去想一想你做为一名国民党的上尉参谋应该做的事吧。”说着,蒋介石就转向窗户那一边,表示不愿意再见到他。
这一晚,李学坤气愤得一夜没合眼,他在回忆这一天来所发生的事,他在想,王震和马寒冰说得很对,国民党没收共军的照相机确实没什么道理,自己也不能再跟着蒋介石国民党这样继续干下去了,他们的官兵武断专权,根本就不听下级的意见,就连自己这个上尉参谋的意见也听不进去。再想想上次会见共军方的周副主席又是多么和蔼,多么慈祥,完全没有把他当成敌军的一个官兵那样对待,而就像长辈对待晚辈那样,给予了自己谆谆教诲和殷切的希望。他想,未来的中国,一定是共产党的天下,只有跟着毛主席、跟着共产党,中国人民才能当家作主,过上幸福的日子;而国民党只能成为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对象,在中国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1946年4月,李学坤和中共代表薛子正、王震、马寒冰,同机到上海视察。他们先住的是国际饭店,鉴于这个饭店太乱,他们不得移住浦石路华懋大厦。这个十三层的饭店,是美国海军军官俱乐部在上海下榻之处。
这天在夕阳西下时分,李学坤他们在六楼餐厅就餐。窗外那美丽的晚霞好像妩媚的新娘,似乎就在对面含情脉脉望着他们,似乎在向他们诉说着少女的心事。他们只要一开窗,一伸手,就可以抚摸到新娘那悱红的脸庞,倾听着晚霞向他们诉说衷肠。
这时,同桌的王震将军左手拿着饭碗,右手拿着筷子正在夹盘子里的青菜,他绷着脸,义正词严地说:“这大上海简直就是美军的殖民地,中国哪像个有主权的国家呀?”说着,就把菜送入口中。
正在吃饭的李学坤听了这话,把筷子停在半空中,牙齿也停止了咀嚼,略有所思地认为王震说得很对。是的,中国,这个有着五千年的辉煌历史和灿烂文明的泱泱大国,如今却沦为半殖民地,身为一位中国人,我们应感到耻辱。蒋介石的一意孤行和丧权辱国,帝国主义的横行霸道,让祖国的上空乌云滚滚,神州大地到处伤痕斑斑,满目苍夷,国不成国,家不成家,这是身为一个炎黄子孙的悲哀。
就在这时,美军的一方来到餐厅用餐。他们坐在李学坤他们的对面,看见中共代表穿的衣服很旧,很破,一副寒酸的样子,他们就显示出一了副鄙夷的神色,还说了一句英文:“Beast!(穷鬼)”
王震将军问马寒冰:“美国佬说的什么意思?”
马寒冰生气地说:“他说咱们是穷鬼。”
“哗啦——呯”,听了马寒冰的翻译,王震非常气愤地把筷子和碗都摔在了桌子上,并很有力地敲击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他站起来磨拳擦掌,想要教训教训那些洋鬼子。
“既然他们没有动手,又是用英文骂的我们,咱们就当没听见,姑且先饶了他们这一回。小不忍则乱大谋呀。”幸亏李学坤在旁边阻止了他的冲动,才让王震继续坐下吃饭。
阳光像碎金子一样洒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使得大地处处生辉。和煦的阳光洒在人的脸上,像爱人的手在轻轻地抚摸。天空上的白云一朵朵地游移,就像一只只可爱的小绵羊在草地上奔跑。
李学坤的心情也如这天的天气一样,格外的舒畅。他开着吉普,带着王震、薛子正和马寒冰到外滩去办事,突然,一辆美军宪兵巡逻的吉普车迎头闯来,破坏了他们的这份好心情。当时,在上海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什么单位的车,只要在路上遇到美军宪兵车路过,都得给他们让路,让他们先行通过。
此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震认真观察着李学坤这个年轻的国方代表如何应对美军的车。只见,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李学坤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双眼怒视着前方横冲直撞的美军宪兵车,开车直驶而过,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开车的美军宪兵看到李学坤他们的车没有做出让步,超过了他们的车,既惊讶又生气,他停下车来,瞪大了双眼望着前面的车,双手狠敲方向盘和前面的车窗,吱哇乱叫地好像在大喊着什么。
坐在前面车里的李学坤一概不予理睬,双眼直视着前方,仍然在正常地开车,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坐在旁边的王震将军数起大拇指,不得不佩服地说:“李代表,你很有民族气节!”
正在开车的李学坤神情严肃地说:“上海是中国人的地盘,不是美国人的殖民地,做为中国人,我们凭什么给他们让路?”
听了李学坤说出这么有气节的话,坐在车后面的薛子正和马寒冰一面佩服李学坤那一身强烈的民族气节,一面又为他身为国民党的上尉参谋而感到挽惜。
李学坤他们初到上海视察期间,中国完全沦为帝国主义国家的殖民地了,美军的飞机竟然在中国的领空里肆意飞行;英军的舰艇也在中国的领海内任意的游弋,犹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在青岛、天津、南京、广州等地的港口随时都能看到有美英两国的军舰出入或停泊,甚至还驻有美国海军陆战部队;在繁华闹市区,经常能看到美军开着吉普车横冲直撞,有很多的中国人都被美军的车撞倒或撞死。美国士兵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中国妇女的事件随处可见。1946年12月,美国士兵在北平东交民巷侮辱、强奸北大女生沈崇事件,惊动了全中国,引起了全国大学生的反美高潮。
1946年5月,按照和谈协定,李学坤负责护送新四军第五师的300多名伤病员由宣化店到邯郸刘邓大军总部医院。在孝感车站乘车北上时,因为铁路被破坏,他们在许昌就下了车。这时,国民党军方打算派重兵押送。中共首席代表薜芷政看到国民党把这些抗日的伤员当成罪犯来押送,就站在这些伤员的前面,拿出枪来,阻止了国民党的行为。为了护送这些伤病员安然无恙地到达目的地,薜芷政为代表的共产党们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为国民党一方代表的李学坤看到薜芷政视死地保护着这些伤员的安全,早已被共产党这种舍生忘死,舍己救人的崇高精神所感染,于是他站在了共军这一方,他和薜芷政并排站在伤员前,也把手枪掏了出来,上满了子弹,先向天开了一枪,“五师的伤病员们是抗日的英雄,不是罪犯,不许押送他们。如果非要押送他们,你们就得先得通过我这一关,把我打倒,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再说。”,
看到上尉参谋李学坤这么视死捍卫着这些伤员的安全,国民党一方的军兵迫于无奈,只好作罢。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在李学坤的护送下,300多名伤员无一例外,都被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当代表刘伯承、邓小平一方的黄镇将军出来迎接伤病员时,看到这些伤员安然无恙地到达这里时,黄镇来到李学坤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感激不尽地对他说:“在国民党发动内战的情况下,你还能这样主持公道,将这些伤病员从那么远的地方,安然无恙地送到这里,真是太感谢了。想不到,国民党军队里还能有像你这么好的军官,真是太难得了。”
李学坤握着黄镇将军的手,正义凌然地说:“不要这么说,我也是中国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绝不会让中国人打中国人的。”
“对!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应该做!我们需要的是和平,手足兄弟不能自相残杀呀!”黄镇将军拍着李学坤地后背,十分赞同地说,“走了几天的路,你们一定很累了吧。来,先吃了饭再好好休息休息吧。”黄镇先把他们让到屋里坐下,再吩咐炊事员们准备足够的饭菜,打算为他们接风洗尘,好好地犒劳犒劳他们。
李学坤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被蒋介石叫去训话。“怎么回事?听说是你阻挡我军官兵押解伤员,还拿出了枪来威胁官兵?”
李学坤抱拳做出一副请罪的样子:“确实是这样。蒋委员长,那些伤员都是抗日的功臣,在路上,他们不应该像罪犯那样被押送过去,他们应该得到更加细心地呵护,如果不是他们不顾生死地抗战,也许日本人到现在还不能投降,所以我才这么做。”
听到李学坤这么大胆地擅自主张地阻拦已方押送那些新四军的伤员,还冠冕堂皇地说了这么多理由,蒋介石的脸就立刻窜上火气,气得他“啪啪”地直敲桌子,“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新四军,是共产党的军队,就是和咱们势不两立。咱们为什么要那么细心地护理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蒋委员长,请听我说。他们共产党是一支亲民的军队,他们常常帮助老百姓们干这干那,又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舍生忘死地战争。瞧,老百姓对他们多亲呀,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亲人一般……”
蒋介石听到这些,气急败坏地走到李学坤的跟前,狠狠地掌掴他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都流血了,“早知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帮那些该死的共产党说话,当初你在战场上中了日本人的枪,我就不应该找来国外的医生救你。想不到你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人。”
“蒋委员长,我没有恩将仇报,我只是替正义说话呀,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同祖同宗的中国人,我们不应该自相残杀呀。”李学坤擦了擦嘴角上的血,仍然像磐石一般矢志不渝地说。
“小心你现在的职位不保,别怪我蒋某没有提醒你。滚,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话。”惜才如命的蒋介石实在不愿意失去李学坤这位参谋,但是李学坤做出的事实在让他太失望了。
李学坤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怨无悔,不让他继续当上尉参谋,他就不当,反正他早就不愿意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呆了。
第三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学坤在三人小组工作期间,因为工作需要经常飞往北平,在那里认识了他的终生伴侣马志清。马志清的家族在清朝时期是满族八旗子弟中的正白旗。由于民国初期,没落的皇家贵族已经被革命势力摧毁,家境早已落破不堪,贫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因此那时的马志清以卖报为生。
缘分是一个让令不可捉摸的东西,有时,它来得那么突然,令人毫无准备,又猝不及防。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就会演绎成一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然后两人就会结为秦晋之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地共同营造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地走过一生。李学坤和马志清的相识就属于这一种。
那是1946年5月,各种百花争奇斗艳的时节,到处都充满着鲜花的芬芳。天空中的鸟,如清莹莹的水珠从人们头上飞过,将翅膀上的阳光抖落下来,变成碎碎的金子洒在大地上。
在这个暮春的时节里,李学坤也迎来了他的春天。
这天,初到北平的李学坤闲暇无事到大街上散步,打算买一张报纸看看最近的新闻。他不经意地来到一个报摊前,正打算浏览报纸,却看到这个摊位的主人是一位扎着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身穿一件粉红色旗袍的小女孩。那时,她正在低头读报,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实在惹人爱。当时,李学坤就被这个小姑娘吸引了,于是他就从怀里摸出几个铜子扔到报摊上,拿起一张刚才选好的报纸,对那个正在低头读报的摊主说:“姑娘,这张报纸我买下了,这些钱够吗?”
就在那位姑娘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报纸,去接铜板的一瞬间,李学坤完全被她的长相所迷住了。那是一张美丽的瓜子脸,浓浓的柳叶弯眉下,长着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起来是那么明亮,又是那么迷人。高高的鼻子两边各镶嵌着一个浅浅的酒窝,胭脂般的樱桃小口微笑时会露出珍珠般的牙齿,嘴角的左上边有一颗好看的美人痣。那双白嫩嫩的双手就像羊脂玉那样细腻,让人看一眼,就想马上去摸一摸。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少女气息,更是让李学坤如醉如痴。就在这时,可爱的丘比特用他那只爱神之箭一下就射中双方的心,使李学坤认为这位姑娘就是他要找的终生伴侣。于是,李学坤就问:“小姑娘,贵姓,芳名?家住何方?”
这位姑娘望着李学坤那帅气的脸,还有那一身英姿飒爽的国民党军服羞红了脸,对他的问话一句也没有回答,她收拾好报摊,只是抬头,用那深邃的目光望了望李学坤,然后就 离开了那里。
迎着她那如火的目光,李学坤霎时感到明媚温暖涌遍了全身,如春日的暖阳,让他心醉不已。他拿着报纸,也离开了那里。心想:哼,你不理我,我就天天来这买你的报纸,你不能总不理我吧!
那天晚上,李学坤在夜里梦见了白天那位卖报的姑娘。刚开始,她背对着他,那美丽的倩影恰如仙女下凡一样,渐渐地,那位姑娘转过身来,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深情地望着她,甜蜜的微笑就像一坛陈年老酒,让李学坤从眼里一直醉到了心里……
翌日清晨,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还没有完全大亮,鸟儿在枝头上唱着一支晨曲,唤醒了熟睡的李学坤。李学坤刚刚张开眼睛,就下了床,到卫生间里洗脸洗头,将头发洗得乌黑发亮,又梳理得非常整齐,接着他就开始刮胡子,穿上一身崭新的军服,没吃早餐,就向昨天那个报摊的位置走去,去找他心中的那位美丽女神了。
但等他到了前一天的报摊前,那个位置还是空空如也,报摊还没有出,那位令他心仪的姑娘也不见芳踪。于是他就点燃一根烟,吸了起来,在那里慢慢踱步。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直等到日上三竿,接近中午时分,前一天那位卖报的姑娘才姗姗而来,进入李学坤的视线。
看到心中的女神终于出现了,李学坤扔掉刚刚吸了一半的烟,连忙跑到了那里,也帮着铺起报摊来,并和那位姑娘搭起讪:“你可是让我等了大半天了,我可是没吃早饭就来到这里,想不到你现在才来。”
那位姑娘听了,低下了头,脸也变成了红苹果,她只顾着整理手中的报纸,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低声地说道:“我叫马志清,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叫马志贞,上有一对父母,至今尚未婚配。”
原来这姑娘的声音是这么的婉转好听,犹如百灵鸟鸣啾。听着马志清的说话,李学坤犹如听到了天籁,他好像从来就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平时在战场上英勇作战、杀人如麻的李学坤此时变得就像一位姑娘般腼腆,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他才说出一句,“我们能做朋友吗?”
马志清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那幽怨的眼神像是在埋怨他的突然,急速,只是第二次见面,就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然后,马志清就低下头去,继续在那里铺报纸,没有理他。
从此,李学坤的心里就有了渴盼,他每天都希望自己有空,去那个报摊前会心中的佳人,李学坤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更不会制造什么浪漫。每次见面的开场白都是“今天的报纸上有什么新闻?”然后他们就诉说着人生理想和儿女情长。每天晚上,李学坤就帮马志清收拾报摊,并亲自送他回家。偶尔马志清也留他在家中吃饭。
渐渐地,两颗心的距离越拉越近,最后靠到了一起。
他们相识一个月后,总部要调李学坤回湖北武汉继续三人小组的工作。这时,李学坤提着聘礼正式到马志清家里去提亲。看到这个国民党军官这么英姿飒爽、一表人材,马家立即就同意了他的提亲。
那一年,23岁的李学坤就用大红花轿把19岁的马志清娶进了家门,两人结成了秦晋之好,开始了相敬如宾的生活。
随后,李学坤就带他的新娘回到他的家乡湖北红安县,探望把他养大的叔叔。之后他们把爱巢建在了武汉的汉口。
不久,李学坤被调到了长春工作,马志清也随他把家安在了长春。马志清绝对是个夫唱妇随的贤妻良母,在生活上,她包揽了家里一切的大事小情,还是李学坤事业上的好帮手,不仅帮他抄写公文和材料,而且帮他在工作上出谋划策,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是一对恩恩爱爱的模范夫妻。
李学坤在长春时任56师中校参谋处长,是师直属部队指挥官,身边有很多警卫员,李学坤还有辆自己的吉普,上面还专门为其配了一位的司机。但这个司机却显得有些多余,因为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的李学坤经常自己开车,体会着那种刺激的感觉。
那时,李学坤家里还养了一条名叫哈利的牧羊犬,李学坤特别喜欢这只牧羊犬。但喜欢干净整洁的马志清却有些讨厌这只犬。为此,夫妻二人还发生了一场家庭内战,分居了好长时间,在好友马耀武夫妇的劝说下,他们夫妇二人才握手言和。
那是一天傍晚,先回到家的马志清一推开家门,难闻刺鼻的狗屎味就扑鼻而来,变成了这场战争的导火索,等待李学坤的亲手点燃。马志清清楚地知道,这是李学坤的宝贝儿哈利干的好事。再仔细一看,家里的水泥地竟变成了哈利作画的图纸,满屋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哈利四爪蘸着狗屎涂鸦的作品。此时,马志清她拿起扫帚,追着哈利痛打一顿,吓得哈利东奔西跑,“旺旺”地乱叫着,像是在对她发出抗议。平时,哈利最怕马志清,一向被她调教得很好,从来不敢到沙发上和床上乱爬乱玩。俗话说:“狗急跳墙”。那天,哈利被马志清打痛了,就忘了女主人给它定下的这个规矩,竟然跳上了床,把作画的地点从地上换到了床上,在马志清刚换好的洁白的床单上涂鸦起来。看到这,马志清更像是被点燃的鞭炮了。她追上哈利,抓住它,把它抱到衣柜前,用铁链栓住了它。噼呖啪啦地毒打一顿,打得哈利“旺旺”地乱叫,仿佛在向他人求救。“看你以后屙完屎还敢不敢乱跑了,看你以后屙完屎还敢不敢乱跑了?”直到气消了,她才停止了对哈利的教训。
平时,都是李学坤伺弄哈利(包括喂食、洗澡、清洗狗屎)。可是,现在李学坤没有回来,清理哈利涂鸦作品这件事就得由马志清做了。马志清先打来一盆水,洗了洗拖布,就开始擦地了。这时,她又把心中的怒气转移到李学坤身上,如果他不养这条牧羊犬,家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脏。
马志清刚刚把布满狗屎印的床单换上,李学坤就回到家了。看到李学坤一进屋,在厨房里洗床单的马志清就开始骂上了:“瞧你的宝贝哈利干得好事!”
“怎么了?”正在换鞋的李学坤被马志清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于是,马志清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你赶快把这条牧羊犬弄走,要不咱家就快成了狗屎窝。”
“不至于这样吧。好狗是调教出来的。哈利刚来到咱们家还没到二个月呢,就被你调教得不敢上床上沙发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像人一样在指定的地方撒尿屙屎了,那时咱们家就会干净了。要给它一段时间习惯咱们生活呀。”
“我问你,你是要它,还是要我?这个家是有它没我,有我没它。要它要我,你自己看着办吧。”马志清都快被哈利气死了。
“怎么?你还和一条狗吃起醋了?你和哈利都是我的宝贝,我都要,我都不抛弃。”将脱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后,李学坤就走过去看哈利。他解开铁链,把哈利抱在怀里,哈利对他“旺旺”地叫着,像是在向他诉说着委屈。看着哈利身上被马志清“插”满红旗,李学坤心痛地抚摸着。
此时 ,李学坤点燃了导火索,家庭内战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怀抱着哈利的李学坤来到厨房,对正在搓衣板上搓洗床单的马志清“pia”的就是一个耳光。“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竟然容不下一只牧羊犬?你还是女人吗?怎么一点母性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这一耳光,拉开了两人分居的序幕,也让倔强的李学坤在同事面前失尽了颜面,他不得不向自己的妻子认错,才挽回这个几尽破碎的家。
“你——唔。”马志清怎么也没想到,李学坤竟然会为了一只狗而打她。难道,在李学坤的心中,她还没有一只牧羊犬重要?马志清委屈地大哭着。她解下围裙,摔在地上,“呯”的一声,气愤地摔门而去。
这一晚,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做过饭的李学坤只能自己动手下厨做饭了。一个家里,因为有了女人才是个完整的家;如果没了女主人,那么家也就不能成为家了。看着原本温馨的家如今却因为自己的一巴掌而变得冷冷清清,李学坤都快郁闷死了,心情不好的李学坤一个人喝着闷酒,听着哈利“唱”着伤感的歌曲,心里无比的凄凉。
这一夜,马志清没有回家,而是在马耀武的家里,和闺中密友马耀武的妻子一起过的夜。那晚,马妻看着马志清生了一肚子气,也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给她煮了一碗面,看着她吃下,就让她睡下了。
翌日清晨,在马妻的询问下,马志清就把昨天晚上她和李学坤吵架的事情说了出来,“想不到,在他心里,我竟然没有一只牧羊犬重要,他竟然会为了一只狗而打我。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他离婚,就让他和他的哈利一块过吧。”说着,马志清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马妻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马妻轻轻拍着马志清的后背,对她好言相劝道:“这居家过日子,两口子拌嘴吵架是常事,哪能动不动地说离就离呢?你看我和你马大哥还不是一样?昨天就因为我把菜做咸了,他就激头摔脸地说我一顿。我看两口子过日子就要互相理解、互相体贴,互相包容,才能过好日子。离婚,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马志清离开马妻的肩膀,面对着她说:“他怎么说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他竟然打我,这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说什么我都不能轻易地原谅他的。”
马妻掏出手绢,为马志清擦干眼泪,“这夫妻结合是缘分,两个人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呀。再说了,你要是离婚,会被人笑话、说闲话的,别人对你指指点点,难道你就不觉得尴尬吗?”
“宁可被人说三道四,我也不受他那份气了。我想好了,离婚以后就自己过。自己一个人过多清闲多自在啊,也不用为了讨人的欢心做事了。”
马妻听到马志清把话说得这么绝,知道她还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等到过几天她气消了,再说吧。
马耀武不仅是李学坤的同乡,还是他最好的同窗,而且两个人还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
这天,当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马耀武就对李学坤说:“哎,听说你发威了啊,竟然打了弟妹马志清。”
正在读报的李学坤一听,就明白了妻子前一天是在马妻那睡的,他放下报纸,看着马耀武说:“哦?昨天她是在你那和嫂子一起睡的吧。”
对于李学坤的疑问,马耀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找出茶叶,拿出杯子,打开茶叶盒盖,拿出一些茶叶放在杯子里,“人家是女人,是弱者,咱们男人做为强者总应该保护弱者吧。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家呀。再说了,人家是你媳妇,为你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以后还要给你生孩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你不但不哄着她点,还打她,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哼!弱者?我看是最毒妇人心,一点母性都没有,连只动物都容不下,以后还想让她好好待人?我看难啊。”倔强的李学坤虽然早就对前一天打马志清耳光的事后悔不已了,但是在单位同事的面前,他还要维持自己做为男人的面子。
“人家女同志爱干净嘛。”马耀武打开暖瓶盖,拿起暖瓶,开始往茶杯里倒水了。
“爱干净也不许虐待动物,这不是理由。”此时,李学坤已经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如果再这么听他说下去,自己的面子就要挂不住了。
这半个月以来,马志清都没有回家,家里只有李学坤自己和那只名叫哈利的牧羊犬。李学坤每天都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段时间,李学坤经常想起马志清在家时的情景。马志清做的饭菜,马志清的声音,马志清的一颦一笑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动人,现在家里没有她了,连哈利的叫声都显得那么的刺耳讨厌。对马志清的思念,就像一根长长的藤,早已爬上李学坤的头脑,缠住了李学坤的思维,使他满脑子里都是马志清。李学坤曾几次想去马耀武家向马志清道歉,接她回家。可是,每次都要快到马耀武家时,男人的面子就变作一座大山,挡在他的面前,让他望而却步,无法逾越。
这天上班时,马耀武走到李学坤的跟前,摸摸他的脸揶揄道:“处长,看你这脸,最近可是瘦多了,是不是弟妹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你饿坏了呀?这男人呀,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谁陪你睡觉呀?”
“这个世界,没了女人照样活。谁离开谁还不能活?没了女人在家,哈利在哪里屙屎撒尿都没人管,没人闹了,这多好呀,图了个清净。”早就被相思纠缠不休的李学坤在马耀武面前斩断了相思的藤,不想让马耀武看见早已被相思囚禁的自己。
“在战争年代,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怎么一有点小矛盾就打人家,还要分家呢?”看着李学坤还不服软认输,马耀武只好为他找了个台阶下,对他耳语道:“这半个月来,弟妹在我家住,我和你嫂子好长时间都没有亲热了,既然你们两口子打架,怎么还影响我们夫妻生活呀?如果你再不把她接回家去,我可就要对她下逐客令了。”说着,马耀武就板起脸来,假装地生起气来。
李学坤好像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样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哥,对不起,是我防碍了你和嫂子的正常生活。你放心,今天晚上下班了,我保证就去把她接走。”顷刻间,李学坤终于卸下了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仿佛一下子找回了做为男人的尊严。
晚上下班后,李学坤跟着马耀武来到他家,看到马志清在那里帮着马妻洗菜切菜,就来到马志清身边,和她说:“媳妇,今天就和我回家去吧,好吗?”
在那里切菜的马志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生气地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哈利,就和你的牧羊犬一块过吧,为什么还来找我?我这个人爱干净,哪天看到哈利屙了一地屎,说不定又要生气打它了。我挨你那一次打可就受够了,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看到马志清还在生气,李学坤只好把男人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向她认错:“是我不好,我的脾气太暴躁了,就算你再不对,我也不应该打你,我向你保证,不论以后你犯了什么错,再怎么打哈利,我都不会打你了,求你原谅我,和我回家吧。”
看着马志清还在犹豫不决,在旁边做饭的马妻推了推她说:“难得李处长给人低头认错,这夫妻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就原谅他,和他回家吧,否则再没人给他做饭,他就饿得只剩下骨头了,就不能正常工作了,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学坤每道一句歉,都好像在马志清面前垒起的一层台阶,李学坤直把这些台阶垒到马志清的脚下,马妻的劝和又像是在这些台阶旁搭建的栏杆。此时,如女王一般高高在上马志清手扶着马妻为她搭建的栏杆,脚踩着李学坤为她垒起的台阶,终于抬起了她那高贵的腿走了下来,“好,看在马大嫂为你求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啊。”
就这样,李学坤和马志清言归于好,一起回家了。
后来,李学坤在二楼阳台给哈利做个狗窝,让它白天家里没人时就在狗窝里呆着,以免在屋里撒尿屙屎。狗是通人性的,聪明的哈利按照主人的意思起居,以后再也没在卧室和客厅里撒过尿屙过屎,也没再让主人发生过意外的麻烦。
可是哈利并没在这个家呆多久,一次,李学坤带它出去遛弯时,一辆轿车从它身后风驰电掣地行驶过来,撞倒了哈利,并从它身上开了过去。可怜的哈利就这样惨死在车轮底下。看到爱犬这样惨烈离开自己,李学坤抱着哈利的尸体整整伤心难过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才忍着痛,把它埋在房前那棵大树底下。
那时,平时一向讨厌哈利的马志清看到永远离开了他们的哈利,也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她也很舍不得看着哈利的离去。以前,在马志清看来哈利的许多缺点,现在都变成了优点。甚至,就连哈利的叫声都变得那么悦耳动听。但是,这个家里以后再也听不到那么好听的犬吠声了。
第四章 弃暗投明实可贵 建设家乡立大功
1946年6月,中原军区李先念将军终于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假谈判真剿共的阴谋,全军从中原大突围,包围了国民党的军队。
同年8月,汉口三人小组取消了,李学坤和国方代表邓为仁少将以及共方代表薜芷政一起乘飞机飞到北平军调部总管在那里工作。9月,李学坤和邓为仁少将又被分派到军调处长春分部工作,邓为仁接替蔡忠良少将任主任,是分部的一把手。李学坤在分部的办公厅任人事科长。
1948年10月,李学坤在长春率部起义时,他的官衔已是师的副官处长、师直属部队指挥官。起义,跟着共产党干革命,是他埋藏在心里以久的夙愿。在三人小组那段时间,他多次进入解放区,亲眼目睹了共产党和老百姓的军民鱼水情。共产党那种为国为民的高尚品格,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无私无畏的革命精神深深地感染着他,使他萌发了一种“凤凰择树而栖”的想法。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深深地知道军人是战争的执行者,也是战争的消灭者。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好军人手中的枪杆子,只能为正义而战,为老百姓安居乐业而战,为消灭邪恶而战。“军事调停”的失败,中国内战的硝烟,是国民党反动派一手造成的,这一点,身为国民党的李学坤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亲身参与了这场假和谈、真内战的会议,看清了国民党的丑恶嘴脸。并从那时起,他就立下誓愿:“我李某决不向同胞兄弟开枪放炮。”
长春起义,实现了他的夙愿。
起义之前,李学坤曾经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那时,他的心理异常激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终于要跟共产党闹革命了,为着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战争,那是多么崇高的事业啊。由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是一群无产阶级的革命者,他们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心为着人民的利益着想,为着人民的解放事业而战争,人民自然就会向着共产党。而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军队是资产阶级的走资派,他们妄想统治全中国,使全国人民成为他们的劳动工具,做牛做马地为他们劳动着,他们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地享受着人民的劳动果实,因此他们不顾人民的死活,上演了一场“假和谈,真内战”的闹剧,展开了一场反人民、反政府的战争。尽管他们有美帝国主义提供的飞机大炮,结果却被共产党的小米加步枪打得一败涂地,这其中的原因当然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了!
1949年5月24日,武汉人民政府宣布了武汉解放。经过十几年的战争,家乡的土地变得伤痕累累,满目苍夷。在家乡百废待兴、需要建设的时候,经组织批准,李学坤携家带口衣锦还乡,回到了阔别几十年的家乡湖北省红安县,参加了红安的政权建设。他先在水利委员会工作,当起了水泥管厂的厂长。他那温顺贤惠的妻子马志清也参加了家乡解放后的生产建设,成为了李学坤所管理的那个水泥管厂的秘书。
在参加建设家乡的工作时期,李学坤夫妇二人都非常希望能为家乡做一丝贡献,为那里的父老乡亲办点实事。李学坤竭尽全力地协助人民政府推行当地的政策法令。不管地方上有什么重点的工作,父老乡亲在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只要是李学坤帮着办理的,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他在国民党军队做官多年,但他洁身自爱,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家乡父老的事,再加上后期李学坤的迷途知返,离开了国民党的军队,在家乡的建设工作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此李学坤更是取得家乡人的尊敬和爱戴,再加上当地政府信任他,李学坤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威信。
土改工作开始了,作为一名熟悉当地民情的民主人士,李学坤协助当地政府,完成了这项在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工作,1955年,李学坤也参加了改造私营公商业的公私合营这项工作,善始善终地协助政府,完成了这一历史性的经济改革。
从1949年建国,到1956年这段时间,是共和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兴利除旧、治乱治贫、改天换地的最重要的时期,李学坤在这一时期做出的巨大的贡献令家乡人无不称赞。
1955年7月,一件令全国人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全国掀起了一场“肃清反革命分子”的运动。按理说,一个新的政府建立后,必须肃清反革命势力,才能使新政权的地位变得更加牢固,全国人民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中去,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但是这场运动的幅射度之大,却是人民所不曾想像到的,一直扩大到了本不应该涉及的范围内,甚至涉及到了对原来国民党起义有功者。
这是一个历史的不幸,也是一个历史上无法抹掉的污迹,李学坤被纳入了“肃”的范围,被当成了反动派特务被送到黑龙江北大荒兴凯湖农场劳动教养三年。这是当时最高的行政处分,不属于刑事范畴,有选举权却没有被选举权;有参加劳动的权力,却没有参政议政权。
在黑龙江北大荒兴凯湖的边陲小镇上,发生着这样一件感人的故事:那是1962年初冬的一个早上,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下了一夜的雪此时还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那条不算太宽的小路早已被厚厚的积雪不露痕迹地掩埋起来了。小路上的行人们都像平常一样赶着各自的路。突然,不知从那跑来一辆马车出现在人们的队伍中,在前面拉车的小马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坏了,竟然拉着那辆马车在行人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地奔跑起来。路上的行人被这突如奇来的马车吓得不知所措,眼看着这辆马车就要向着行人闯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李学坤从行人的队伍中迎着马车冲了上去,他跳上来坐在马背上,一把就勒住了马的缰绳,那匹马像是疯了似的大声的嘶叫,身子左右来回不停地晃动着,李学坤也被马晃动得摔在地上。他趴在地上,双手还在死死地勒住缰绳,直被马拖出了十几米后,那匹马抖动着马鬃,抬起两只前腿,仰天长叫了起来,发出了惊天的怒吼声。然后,才四蹄落地,停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李学坤却变成了雪人,浑身上下全都是被雪水浸透了,棉衣也被磨破了,里面的棉花到处飞扬,洁白的棉花飞到天上,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棉花。那棉大衣上还泛着淋漓的鲜血,李学坤的身上负了重伤。他用鲜血在这条非常普通的小路上谱写了一支可歌可泣的乐章,李学坤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见义勇为的含义。他的先进事迹被当地媒体进行了反复的报导,李学坤、李济才这一名字传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
第五章 添丁进口愁满面 骨肉分离断肝肠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新中国刚刚成立,正是一清二白、百废待举的时候,苏联专家又撤离了对华的援助,这使得中国人民更是穷得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这时,也正是李家添丁进口的时候。马志清在生下第三个女儿李京京的一年后(大女儿李小华,二女儿李新华),终于怀上了第四胎。
其实盼儿心切的马志清在怀第四胎时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这就已经让李学坤夫妇二人为吃饭发愁了,如果再来个小四,那么压在他们夫妇二人肩上的担子就会更加沉重,这一家六口人可能连西北风也喝不上了。因此,李学坤曾和马志清谈过,为了节省家里的口粮,建议她打掉腹中的胎儿。可是马志清对此却犹豫不决,因为已经生下了三个女儿的她实在不甘心这一生命里无子,如果说没怀上也就罢了,既然怀上了就要把他生下来,说不定这一胎就是个儿子。
“如果这一胎又是个闺女怎么办?”李学坤躺在床上抚摸着马志清隆起的腹部。
“不能,凭我的感觉,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因为怀你那三个闺女时,胎动都不像现在这样强烈。你难道就没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打把式,向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发出抗议:为什么要把他打掉?你那三个闺女有哪一个会闹得这样欢?”
李学坤就把耳朵贴在妻子的腹部,感觉这一胎与前面三个有什么不同,“我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好像这次和前面三次都一样啊。”
马志清撇了撇嘴,又轻轻地拍了拍李学坤的耳朵:“你这是什么耳朵?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出来?告诉你,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你就等着抱儿子吧。”说着,她又在他的鼻子拧了一下。
这时,刚刚睡醒的三女儿从小床里爬起,开始哭闹了起来,似乎她在找妈妈要奶吃。
李学坤下地走向了三女儿的小床,抱起了她,哦哦哦地哄了起来,又对马志清说:“如果这次你的直觉是错的,怎么办?”然后,他又哦哦哦起来,抱着三女儿,向厨房走去,准备给她冲些玉米糊糊喂她吃。
李学坤这一疑问,又让马志清心里添了一丝犹豫,使她的心就像个钟摆, 左右摇摆不定,一会偏向儿子,一会又偏向女儿。说实话,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肚子里这次怀的肯定就是儿子,如果她这一胎怀的又是丫头骗子咋办?要是命里有儿子,她早就生儿子了。人家李大嫂的命多好呀,生了三胎全是儿子,她真是既羡慕又嫉妒。可是自己仿佛比吃了黄连还苦,一连三胎生的都是赔钱货,这第四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她又想到,郑家嫂子也是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第四胎、第五胎才是儿子。说不定老天也会对她这样安排的。她打算和老天赌一把,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儿子这边,只要她赌赢了,有了儿子,那就谢天谢地,从此以后再不生了;如果她赌输了,生的还是闺女,那么干脆就把她送人,免得她再和三个姐姐挣口粮,至于以后嘛,也不会怀了,因为命中注定她这一辈子没儿子,生了再多,也是闺女。想到这,她就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可是,预产期渐渐地离近了,马志清心里的担忧就像那正在下的大雾,越来越重,是丫头是小子,她心里还是没个谱。这时,她和李学坤商量,“如果这回生的还是闺女,那你就直接在医院里把她送人吧,千万别让我见到她,我怕我一见到她,就会舍不得她的。”
李学坤笑着对她说:“你不是说你们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吗?这一胎不一定是个儿子吗?现在怎么又不确定起来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我可是在为你生儿子呢。不答应就算了,下次再也不为你怀胎了。”
“我并没有非让你给我生儿子呀,有没有儿子我都无所谓。”盼儿心切的李学坤此时竟然和妻子开起了玩笑。
“哦,那是我很想要儿子了?”
“本来就是嘛,当初我让你打掉他,你不是不愿意打掉吗?”得了便宜的李学坤还卖起了乖。
“那么当初又是谁在生了三个闺女后失落不堪的?当初是谁看着郑国洞喜得贵子后说如果我李学坤能有个儿子该多好啊?”马志清不依不饶地把李学坤的老底都揭露了出来。
对于妻子这样的揭老底,李学坤只好求饶似的说:“好好好,我承认,是我很想生儿子行了吧。我答应你,如果你生的还是闺女,我一定在医院里找个头胎难产死掉孩子的产妇把孩子送给她,这样她能好好待咱闺女,一定不会让你见到孩子的面,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马志清得意地说。
经过九个月的煎熬,马志清终于迎来了分娩的日子。
由于生产时剧烈的疼痛,孩子一出生,马志清就昏迷了过去。
不知何时,马志清终于从昏迷中渐渐醒了过来,口里还喃喃地叫着:“儿子,儿子。”待完全清醒之后,一睁开双眼,她就看到了坐在床前守候她的丈夫李学坤,于是,她就问:“孩子送走了?”
李学坤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真是的,还没有让我看一眼,就把孩子送走了,起码得让我看看我的孩子长得什么样啊。”
“不是你说的吗?孩子一出生就让我送走,免得见面后,你会舍不得把孩子送走。”
“难道我马志清这一辈子就注定没儿子吗?怎么会这样?”此时,马志清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委屈的泪水,眼看那珍珠般的眼泪就要挣脱绳子的串连,散落地掉了下来,突然传来的婴儿哭声把那即将散落的泪珠又串连在了一起,没有让它掉落下来。马志清开始环视四周,这时,才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有个婴儿床。“你不是说已经把孩子送走了吗?怎么还在那里?”
李学坤从椅子上站起,向婴儿床走去, “你不是说要是闺女才让我送走吗?现在生了个儿子,难道你也让我把他送走吗?好,那我现在就把他送人。”说着,李学坤就抱起婴儿床里的婴儿,向门处走去,假装要打开门走出病房。
“你敢!我和你没完!”听丈夫这么说,马志清马上就猜到了,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此时,她那颗在胸腔上空整整飘拂了九个月的心像失了重的飞机,终于落回了原位。于是,她就高兴地说:“是儿子!是儿子!我马志清终于有儿子了。”马志清发出一串银铃一般的笑。此时,她明白了刚才是被李学坤耍了,于是,她就埋怨到:“刚才你怎么不告诉我生的是儿子呢?”
“你也没问我你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呀?你只问我孩子有没有送走,现在又来怪起我来,真是的。”说着,李学坤就把怀里的儿子交给了妻子。
“合着这还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嘛。”
马志清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期盼以久的儿子,像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男孩一样,唯恐伤害到这个肉肉的小家伙的一丝毫毛,好像这个男孩只要稍微有什么不测,那么李家的这一家族就会彻底地灭亡了。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小脸,“你看,他长得多好看呀,眉毛、眼睛像我,鼻子和嘴像你,长大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废话,如果他长得像别人,不像我,我还要找你算帐呢。”于是夫妻二人笑了起来。
他们给这个孩子起名,叫李立华。
李立华刚刚出生,就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中国最困难的时期。那时,处在饥饿中的全中国人民每个月都靠单位里发的粮票才能到粮食供应站换来一定数量的大米、白面和粗粮。虽然,李学坤和马志清两人都在上班,发到手的粮食也比那些只有一个人工作的家庭多出一倍,但这些粮食还是不够这个家庭中的六口人吃。李学坤和马志清二人平时吃着野菜和一种由玉米面、橡子面和梨碴子面混合而成的三道面的窝窝头,其苦涩、难咽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并且大便也变得非常困难。仅有着一点白面和大米全部留给孩子们吃。即使这样,也很难填饱四个孩子的肚子。因此,饥饿的愁苦像乌云一般布满了李学坤夫妇二人的心空,取代了他们原本添丁进口的喜悦。眼看着孩子们就快要吃不上饭了,两个人都快愁白了头。
这天,李学坤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按马志清还在怀着儿子李立华那时的想法办,把其中的一个孩子送人。当然了,儿子老么是他们夫妇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宝贝疙瘩,他们就是卖血卖肾也要亲自把儿子养大 ,那么就把三女儿李京京送人。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李学坤也非常疼爱三女儿的,让他把三女儿送走,等于是从他身上剜下去一块肉。如果不把她送走,那么几个孩子都会吃不好,甚至还会饿死一两个。如果把三女儿送给一个有钱的人家,三女儿不但会给家里省下一份口粮,而且还会被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地成长的。之所以单把三女儿送人,是因为大女儿和二女儿都长到了四五岁,和父母有了深厚的感情。因此,他只能委屈三女儿,把她送给人。
李学坤想好了后,就和马志清商量这件事。刚开始,马志清根本不同意,她把刚满两岁的三女儿李京京紧紧地搂在怀里,好像有人马上就要把孩子从她怀里抢走一样,“不行,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就是砸锅卖铁、做牛做马也要将他们养大。”马志清拉着那一张满面愁容的脸,咬着牙地说。
李学坤搂着马志清的双肩,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在怀小四时,你不是说如果小四是闺女,就把她送人吗?这回,只不过把小四换成了小三,你怎么就不愿意了呢?再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他们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何尝不想把他们都留在身边,享受多子多福的天伦之乐呀。可是,特殊时期就得特殊对待。你想想,为小三找一个好人家,不但能让小三长得白白胖胖,还能让剩下的三个孩子吃得饱一些。否则,这四个孩子在一起,说不定要饿死一两个。你就忍心看着咱们的孩子被活活地饿死吗?你想想,这难道不是个万全之策吗?再说,把孩子送给人,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了,以后等咱们生活好了,咱们还可以寻找她呀。”
“可能吗?人家帮咱们把孩子养大了,还能还给咱们吗?她还能认咱们吗?”马志清望着李学坤,眼里充满了疑问。
“就是不还给咱们,咱们也认了。你想想,你是愿意把她留在身边,听她叫你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饿死,还是愿意让小三健康成大,却不与咱们相认?”
听了李学坤这么说,马志清的思维一分为二,分为了两个马志清。这两个马志清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其中的一个马志清赞成丈夫的主意,同意把三女儿送走,让家里其他人吃得饱一些;另一个马志清则非常舍不得三女儿,坚持的是无论怎样,一家人都要在一起,不能分开,即使饿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那也比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好。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和较量,最终后一个马志清终于举着白旗投降了,输给了前一个马志清,她同意把三女儿送人。“那,你要给咱闺女找个好人家呀,最好是家庭富裕的,没有孩子的,这样才能好好地对待咱们闺女。”她再一次抱起三女儿,望着她的小脸,这时她在微笑地叫她妈妈。三女儿的一声妈把马志清叫得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她双眼含着眼泪,对着三女儿又是亲呀,又是吻呀的,“我可怜的孩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愁啊,就快要离开亲爹亲妈了,你还能笑出来。”说着,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夫妻二人商量好之后,李学坤就托人帮他寻找收养孩子的人家。
没过几天,郑国洞就帮李学坤找到了一对家住在江西的姓蒋的夫妻。这对夫妻家境不错,两人结婚有十几年了,却一直没有开花结果,生出个一男半女来,两人都非常渴望能抱养一个孩子。听说李学坤正想把三女儿送给人,他们十分愿意收养这个小女孩。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刚吃完早饭,李学坤正在写着材料,马志清给不满五个月的儿子喂玉米糊,三个小姐妹们在一起做着游戏,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正在写材料的李学坤放下笔,摘下眼镜,就去开门,原来是要收养小三李京京的那对夫妻。
马志清听到是他们来了,就把刚睡熟的儿子放在床上,走到三个孩子跟前,一把就把三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那对南方夫妻进门后,打开带来的黑包,从里面拿出一些糖果,分给在地上玩的那姐妹俩。然后,那位姓蒋的大哥就和小姐妹俩玩了起来,那位大嫂又拿出一套适合2岁女孩穿的崭新的服装,走到马志清面前,前后左右地展示一番,亲切地说:“来,京京,看看阿姨给你带来的这件新衣服,漂不漂亮,喜不喜欢?”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京京马上从妈妈的肩上转过头来,怯生生地望着那位陌生的阿姨。
“哟,原来我们的小京京这么漂亮呀,是个美丽的小公主。阿姨好喜欢你呀,来,让阿姨抱抱,阿姨带你去买糖果吃。”说着,她把那件小衣服放在床上,伸出双手拍了拍,表示欢迎京京投入她的怀抱。
京京没有理会她,又一次将头放在妈妈的肩膀上。
这时,抱着京京的马志清已经开始落泪了,她紧紧地抱着京京,并不愿意把孩子交给那位养母。
“大妹子,请放心,我一直没有孩子,以后京京就是我的亲闺女,我只会像你爱她那样疼她,决不会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大嫂,从您一进屋时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现在这么困难,我想您家也不会富裕到哪里去,而您却花那么多钱为孩子买这么多东西,让您破费了这么多。我相信,您一定能好好对待我的小三的。把小三交给您我完全放心。”马志清开始抽咽了,那汹涌的泪水就像滂磗的大雨,“只是……只是我一时放不下我的小三。”
那位大嫂又从衣兜里掏出手绢,走上前去,去帮马志清擦眼泪,“妹子,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从你怀里抱走京京,就等于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你有多痛,我知道。”
马志清狠了狠心,闭着眼,咬着牙,终于把怀里的京京交给了那位大嫂。
京京望着自己的生母,在那位大嫂怀里使劲地挣扎,此时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大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这时,李学坤也流下了眼泪,京京的喊声如同一把利剑,戳向马志清的胸口,把她那颗慈母的心刺得鲜血淋漓,疼得她几欲昏了过去,好久好久,她才对着将要抱走京京的那位大嫂抽噎地说:“大嫂,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时,赶快……把孩子抱走。”说着,就嚎啕了起来。
“妹子,那先就这么地吧,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联系。”那位大哥从妻子怀里接过孩子,就向外走去。
“妈妈抱抱,我要妈妈,我要妈妈……”要被抱走的京京扑向生母,像是快要离开水的鱼,即将离开树枝的叶子,使劲地哭喊着要妈妈。
“别抱走京京,还给我们京京。”两个小姐妹看着即将被抱走的小妹妹也哭闹起来。
从此,这个家里,少了一位成员,由六口之家变成了五口之家,但粮食依然紧张。最困难的时候,家里到了连一柆粮食都不剩的地步,大人似乎可以忍受饥饿,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挨饿。毫无办法的马志清只好拖着孩子到山上去挖野菜,捋树上的榆钱吃。可是,经过村里那些饥饿的人们的一番挖踩,野菜和榆钱也所剩无几,人们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明知是有毒的野菜也採回来饮鸠止渴地吃下去。结果造成浑身上下浮肿,用手一按,身体上便深深地陷下去一个大坑。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人被饿死没有熬过来。李学坤的一家五口算是幸运的,总算在饥荒的年代里熬了过来。
第六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但明亮的阳光却十分刺眼。熟睡在床上的孩子的小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瘦弱苍白得如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非常让人心痛。这时,孩子醒来,哇哇地大哭了起来。看那样子,他是被饿醒的,他的肚子瘪瘪的,前胸几乎贴在了后背上。此时,冰冷的家里,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人,孩子的母亲却不知去向。这个正在哭闹的孩子就是李学坤的小儿子李立华。
文革前,马志清在北京一家学校工作,她的工作很忙,只能在每天下班后才急匆匆地赶回家中看看孩子。往往等她回到家时,孩子又哭着睡着了。每当看到孩子那挂满泪痕的小脸,母亲的心常常如针刺一般疼痛。有一天,马志清所任职的学校的领导路过马志清的家,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哭声,于是她走进屋去看孩子,她看到孩子身上光光的没有盖被,就把小被盖在孩子身上,还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糖块塞进孩子嘴里,看到孩子不哭了,她才离开那里。也许她看到孩子太可怜了,为了照顾他们母子,就让单位分给马志清一套房子。孩子好不容易长到四岁多,父亲李学坤却在北京出事了……李学坤不在家,家里的生活就变得更困难了,只能依靠学校每月发给马志清的几张粮票来维系,吃的粮食也要比以前少了一半。平时孩子只能吃着玉米糊,和用玉米面做的窝窝头,即使这样,大多数时间,孩子也是吃不饱的。每当开工资发粮票时,马志清才能到粮库供应站换回大米白面和一些粗粮,做上一顿香喷喷的白米饭给孩子吃,每当看着这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如白银一样珍贵的白米饭,马志清的心里才能多少安慰一些。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如一股超级飓风,袭卷了全中国,整个神州大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各个机关都成立了革委会(全称革命委员会),红卫兵和造反派横行一世,举着“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倒封资修,打倒地富反坏右;2}.EFQp+;;;;;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造反有理,反革一级有功”的条幅如一股狂风,刮遍了每条大街,每条小巷,他们挨家挨户地搜查,把一些古典文学小说说成是黄色小说,没收并烧毁。他们说抄谁的家就抄谁的家,想把谁抓起来就把谁抓起来开批斗会批斗他。
那时,成份不好的、有历史问题的人都被搞得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知识分子也被说成是臭老九,戴着用纸糊的大尖帽子上街游行,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当过干部的被说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律靠边站;一些有着海外关系的家庭也被说成是里通外国、特务和间谍;就连以前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功臣也没有幸免。这场运动的爆发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了冤枉和牵连。
李学坤一家当然无一幸免,经常遭到红卫兵的搜查。
身穿绿军装、头戴绿军帽,腰扎板带、手拿红缨枪的红卫兵小将经常到李学坤家去抄家。红卫兵也分为多个派系,有时候这个派系来抄家后,过了一会那个派系又来抄家了。此时,李学坤的一家已被抄得家徒四壁了,家里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被红卫兵抄家抢走了。但是这些鲁莽的愣头青依然对此不依不饶,仍然到李学坤家去搜查。有一次,红卫兵来到李学坤家又翻箱倒柜了一遍,看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拿的了,正准备扫兴离开时,李学坤的小儿子身上包着一条红毯子特别醒目地刺进了红卫兵的眼睛。他们一下扑到床前,去拿那条红毯子。这时,一向老实的马志清终于被激怒了,她扑到床前,像一堵坚固的墙,拦住了他们,近似咆哮地说:“别的东西你们都已经抢走了,现在再把毯子抢走,你们想冻死孩子啊!”但是,马志清的阻拦立即引来了红卫兵的加倍攻击:“臭娘们,想要造反吗?我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阻拦我们!”红卫兵一下子就将她踹到了一边,一把就将包在孩子身上的红毯子扯了过来,拿起就准备走人。
看着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马志清像疯了一样站起,双眼迸出一道寒气逼人的剑光,看那样子,仿佛要杀人,她又一次扑到红卫兵面前,一把就将毯子夺了回来。
红卫兵一看,此时的马志清像一只猛虎一样要吃人,要拼命,而且这毯子也的确不值钱,就“哼”的一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吵吵着:“走,再到别人家看看去,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说完,就悻悻地离开。
曾当过国民党上尉参谋的李学坤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迫害,被打成“黑五类”“走资派”“国民党特务”,送到黑龙江北大荒兴凯湖农场接受三年的劳动教养改造,他住的是牛棚,每天吃的是窝头和红薯叶子,期间所吃的苦,受的罪,李学坤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每天早上,天不亮,李学坤就会被叫醒,被派到田地里去挖宽一米、深半米的排水沟。每人每天都有一定的工作量,完不成,就会扣工分,到年底时,就要少得一份粮食。
刚开始,从没干做农活的李学坤拿着刚发到手里还没有开刃、非常钝的铁锹挖起土来非常吃力,他双手握着锹把,脚踩着锹头,每一锹都要拼尽全身力气地用脚狠狠踩下去才能挖到那硬梆梆的地里,再把挖出的土抛在旁边的地上。这样一挖一抛之间,就得用去一二分钟时间。第一天干活,李学坤还没干到二小时,他就感觉到背上好像有一座千金重的大山,压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使筋皮力尽的他就像被抽出了筋骨、只剩下一副皮囊的狗,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还没等他反映过来,自己是怎么坐在地上时,后背就挨了自管队长鞭子的狠抽,疼得他直喊“哎哟哎哟”,他只好起来继续挖土。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在地里耕种的牲口,稍有一点喘息,就得挨主人的鞭子抽。可是牲口还有休息和吃草的时间呢,但他们这些接受劳动改造的人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吃午饭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他们想回到牛棚里休息一会都不可以,只能坐在地头啃着窝头就着咸菜,简单地吃一口,渴了就喝一口地沟里的水,也不管干不干净,只要能喝解渴就行。时间一到,不管你吃没吃饱,都得放下碗筷,拿起铁锹来,继续挖土。你稍微迟钝一些,就又要挨鞭子抽。你也不许有一丝的反抗。只要你一反抗,就会被说成不老实,不虚心接受改造,还会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在批斗大会上挨大家的批斗。
还没干到一天,李学坤的双手就被锹把磨出了大大的血泡,用力踩铁锹的鞋底也被踩断了,脚也被铬肿了,直到晚上九点才完工。
回到牛棚里,刚刚放下碗筷,还没有得到一丝喘息,就被召去开会学习了。李学坤在会上不但挨了批斗,还得做深刻检讨,反省自己有哪些资产阶级坏思想。如果会上没有什么交待的,革委会主任就喊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不化,死路一条”的口号。如果还不交待,就会被按下头,不是被拳打就是被脚踢。为了少遭皮肉之苦,李学坤只好编一些莫须有的罪行,才能过关。
回到牛棚里,躺在用稻草堆成的床上,就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噬咬着身上的伤口,发出的阵阵疼痛,让人无法入睡。可是不管身上的伤有多重,第二天都要早早起来,照样外出干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得出来干活,没有节假日,也不允许任何人请半天的假。如果有人请假,那么这一天的工分就没有了,发到手里的粮食自然也就少了。
那个牛棚,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冬天外面下大雪,牛棚里就下着小雪,和冰窖没什么区别,人住在里面,盖几层厚棉被,也会有阵阵寒意侵入;晚上即使戴着皮帽子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上也会结着一层薄薄的霜。夏天,这里是蚊蝇滋长的地方,每晚都要变成蚊虫的点心,遭受蚊虫的叮咬,身上奇痒无比;一旦遇上刮风下雨,外面下大雨,牛棚里就下着小雨,在稻草上睡觉的人就会被没浇成落汤鸡。
到了秋天,在地里收割时,一不小心,李学坤左手的拇指就被那锋利的镰刀划出了一条直线,霎时间,一股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汩汩地流出。为了止住血,他就用当地的土办法,在地上抓起一把细土面,洒在伤口上,血立即就被止住了。可是到了晚上,伤口处就发起炎来,并发起了高烧,那只左手滚烫得像个小火炉,这时,如果把一只生鸡蛋打碎放在李学坤左手心里,顷刻间就会被煎成荷包蛋。在这种情况下,身边没有药,附近也没有医院,最近的医院离这有十几里地,除非有人受了大伤,有生命危险,才会被开车送去。平时有个小病小灾的,人们只能忍着,任病魔在自己的身体里肆虐。在如此的情况下,李学坤只能忍着身上的高烧和手上的痛。这一夜,他睡得很香很沉。
翌日早晨,李学坤睡意正浓时,那酣酣的美梦就被人搅乱了,又有人来催他干活了。仍然发着高烧的李学坤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昏昏沉沉地来到田地里继续干活。这时,他手上的伤已经溃烂得抓不住稻子和麦穗了,但是,面对着铁石心肠的自管队队长,他无话可说,只能忍着痛,继续收割。
终于,发着高烧的李学坤被累得昏倒在了田地里。
李学坤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中午才睁开了眼。清醒过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过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有很多在农场接受改造的人由于受不了这里非人的虐待,都选择上吊自杀来解脱自己。此时的李学坤也像他们一样,想到总也干不完的活,想到每天都要挨批斗,想到所受的一切折磨,他绝望得仿佛看见死神就在不远的地方向他走来,在迎接着他投入死神的怀抱,并随之赶赴阴间。此时,李学坤没有一丝恐惧,他反而对死神有一丝感激之情,他感谢死神带自己离开此处,帮他解脱他在这里所遭受的病痛。他不想坐以待毙,想采取主动的方式迎接死神,早点脱离这个如炼狱一般的地方。于是,他就下了床,找来绳子,拿着板凳,打算到屋后的那棵老槐树前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当他在树上将绳子打个结,头将要伸进那个结里,快要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时,他在回想着自己参军打仗、戎马生涯的一生。他想到,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军官时有一次打日本鬼子时,不幸腰部中弹,身负重伤,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卧床休息整整三个月,还能下地,带兵作战呢。这回,只是昏迷了三天,怎么能就这么甘心地去与死神赴地狱之约呢?自己不是一直钦佩共产党员那种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吗?不一直向往着加入共产党,成为一名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吗?虽然,此次文化大革命是由共产党发起的,让许多无辜的人遭受了不白之冤,也让自己这个昔日的座上客成为了今日的阶下囚。但是,有远见卓识的李学坤一向认为:任何政党,在执政期间,都会出现或左或右的局部错误,这是必然的。他相信中国共产党在历史的验证中,终会纠正已经错误的局面,用不了多长时间,政府就一定会为他们平反的。古代的孟子不是说过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嘛,要想在以后真正地加入共产党,就要经得住这个考验。想到这,他仿佛看到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击退了即将走向他的死神,给他带来生的希望,使得求生的信念就像一条坚固的绳索,拖住他,不让死神把他带走。于是,他就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从凳子上跳下来,拿起板凳,走回牛棚,躺在用稻草堆成的床上休息。他打算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好好接受改造,一定要经受住命运给予他的这个考验。
从此以后,李学坤更加卖力地劳动。每天,还没等来人催促,他就起来开始准备。等到分完任务后,他就马上开始卖力地干上了。善于思考的李学坤很快就掌握了挖土的要领,因此李学坤每天总是第一个完成任务。每当他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去帮着同伴干活。
劳改农场的领导看到李学坤在改造中连日来的表现不俗,觉得这是一位很有能耐的才将,应该得到重用,因此,很快就选他当上了劳改农场的自管队长。
当上了自管队长的李学坤深深地体会到在这里接受改造的人员们所吃的苦,所受的罪,他很关心他们,对他们的要求也就放了松,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两次休息时间,中午也有一个小时回去休息的时间。得到了充分休息的人们,体力有所恢复,干起活来也更加有力了,以前一天完成的任务,现在只用半天就能完成。大家都对李学坤感激不尽。
文革中期,马志清也受到了牵连,经常有红卫兵来到她家,把她按倒,逼着她和李学坤划清界线,批判她为反动派特务的家属。对李学坤忠贞的马志清像一位屹立在寒风中的白杨树,从不屈服倒下,并倔强的拾起头来,毫不畏惧地说:“我知道李学坤是清白的,是被你们冤枉的,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红卫兵,迟早没有好下场。”
“呸,臭娘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我们神圣的红卫兵小将,难道你想造反不成?”说着,就给她一个耳光。
“呸。”马志清朝着那些红卫兵狠狠地吐了一口。
“反了,反了,国民党特务家属竟然敢往红卫兵小将脸上吐唾沬,真是罪不可恕!”被激怒的红卫兵用手擦去被吐在脸上的唾沫,上去就踹马志清一脚。马志清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她嗷嗷直叫。
马志清被这帮红卫兵捆绑起来,并被他们带走了。
第二天,红卫兵就把马志清带到人民广场上,让她跪在主席台上。今天,这里又要开批斗大会了,批斗的对象,无疑就是马志清。只见跪在主席台上的马志清披头散发地低着头,身体被五花大绑地捆着,穿着的衣服也被撕得坏了很多口子,从那些被撕扯坏的口子来看,马志清的肌肤已被抽得遍体鳞伤,有的地方还泛着淋漓的鲜血。挂在她胸前的条幅上写着“打倒反革命家属,打倒反动派特务。”
围在主席台前的人群,不是向她吐唾沫,就是对她拳打脚踢,有人骂她婊子,有人骂她反动派。总之,什么话难听,他们就骂什么。
这时,那群红卫兵又上前来拷问马志清:“马志清,你个臭娘们,你说,你和不和国民党特务划清界线?”
“想让我和李学坤划清界线,没门!”马志清说话时偶然抬起头,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真的是惨不忍睹。
“好,让你嘴硬。”红卫兵又举起鞭子来,抽打在她的背上,把她抽得浑身颤抖,疼得她发出的声音就像兔子被猎枪打中时发出的哀嚎一般。
主席台下的人群不但不替马志清求情,还起着哄,朝主席台上扔东西,有的扔鞋,有的扔石头,“打倒这个臭娘们,打倒反革命家属。”
嘴角流血的马志清在惊吓过度中,终于昏了过去。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在学校里,正在上课的李立华被老师叫起背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雪》,只因背诵得不够连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被罚得站了一堂课,还被老师用教鞭狠狠地打了手板,“你竟敢不好好背毛主席的书,你竟敢反对毛主席?难道你也想像你爹一样造反吗?明天如果再背错了,你就别想来上课了。”
下课了,一帮同学把李立华团团包围住,只见一个高个子同学走上前来说说:“狗崽子,你敢反对毛主席?你爸是大反动派,你是小反动派,你们一家没有一个好人,和你爸去住牛棚,去吃屎去吧。”说着,一帮同学上来,对李立华群起而攻之。
“把他衣服扒下来!”这时,只听一个半大小子喊,接着,那几个男孩七手八脚地把李立华摁倒在地,并扒下他的裤子,套在他的头上,一边打,还一边喊:“狗崽子,让你反对毛主席,让你和你那反动派的爹一个鼻子眼里出气。”双手抱头的李立华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穿的衣服早被撕成了碎布条,这时的他如一只受伤的羔羊,淒惋无助盈满眼眶,但倔强的他硬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他就是想不明白: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呀,老师和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就因为我有一个反动派的爸爸吗?我爸爸怎么会是反动派?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时他真想走到爸爸面前亲自问问他,到底他犯了什么错了,害得自己在学校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上课的铃声如一位强大的魔法师,他只是一声令下,孩子们就立刻遵命地停止对李立华的殴打,跑向教室。这时的李立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一摸,才知嘴角流了鲜血。
被关进一间破屋的马志清还处在昏迷中。突然,一盆凉水从她身上浇下,她立刻就从昏迷中醒来。睁开双眼,她面对的仍然是红卫兵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见,那几位红卫兵怒目圆睁,好像要把那目光变成一道锋利的剑,只用这冷剑似的目光,就能把马志清杀死无数次了。这还不算,这些红卫兵手里还拿着鞭子,打算继续抽她,直到她同意和李学坤划清界线。这时,红卫兵再一次地逼问着她:“说,想不想和李学坤划清界线?交不交待李学坤反动共产党所犯下的罪行?”
遍体鳞伤的马志清已经没有一丝力气,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她只能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我交待,我要和他划清界线。”那声音小的如同蚊子的嘶叫。
“好,你终于想通了,早交待,就不会受这么多的皮肉之苦了。”
马志清把她所编造的关于李学坤子虚乌有的罪行对那些红卫兵说了一遍,才被放回家。
拖着一身伤痕的马志清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一步,歇三步,原来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走到家,如今走了三个小时还没有走到。好不容易见到家了,心想马上就可以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好好地歇一会了,却没想到,一回到家看见的却是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地站在那里,衣服也被人家撕得七零八碎。这时,正在灶炉前做饭的两个女儿也像被人打了一般。
“立华,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吗?”马志清极轻的一声呼唤,让三个孩子终于见到亲人了,马上都朝她扑了过来,母子四人抱头痛苦了起来。
“妈,我明天再也不上学了。”坚强的李立华此时在母亲面前,终于流下了眼泪,他哭着问:“妈妈,爸爸到底犯了什么错?使得老师和同学都欺负我?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反动派的狗崽子呀?”趴在马志清怀里的儿子在哭着质问她。
“是呀,我们老师也这么说,说我们是反动派的小杂种。”两个女儿也在问她。
望着这三个苦命的孩子,马志清的心就像掉在地上的瓷器,发出了“啪”的一声,被摔成了几瓣。
这天晚上,满身伤痛的马志清已经对当前的世道彻底绝望了。她不明白,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会把李学坤这样的好人打成反动派特务?不但如此,就连他的家人和孩子都要受这样的牵连?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们?马志清一边在心中为她自己和孩子们鸣不平,一边往还没有煮熟的饭菜里放着老鼠药。这样的屈辱,这样的迫害,她和孩子们已经完全受够了,就让他们解脱吧,就让他们不再受这样的迫害吧。
饭盛出来了,望着那香喷喷的饭菜,孩子们早就坐在饭桌前,拿起碗筷,准备马上要吃了。“好香啊,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韭菜炒鸡蛋了。”
看着孩子们那么天真可爱的样子,马志清真是有些于心不忍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死,她觉得孩子本无过错,为什么要他们这么小就过早地结束生命呢?如若如此,就会让他们白白来到这个世界一回,尚未做出任何事情的他们此时的人生如同一张白纸,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这样就被揉碎扔在垃圾桶里,那该多可惜呀。早知这样,自己当初就不应该遭受怀胎十月的痛苦,辛辛苦苦才把他们生下来了。再说,这样做不但对不起李学坤,还会让那些红卫兵们认为自己是畏罪自杀,他们的阴谋诡计就会得逞,他们也会变得更加嚣张的。
就在李立华快把饭送到嘴里时,马志清立刻用手打掉了儿子手中筷子上的饭,对三个孩子说:“这饭不好吃,妈妈给你们下面条。”说着,就把那四碗下了老鼠药的饭倒掉,来到厨房,又重新给孩子们下面条。
马志清在信中把她和孩子们所受的屈辱都告诉了李学坤。李学坤双手颤抖地拿着马志清的信,那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颗钢针,痛痛地戳向他的心脏,让他的眼在流泪,让他的心在滴血。他不知道,这帮人怎么这么狠?整他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整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整整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想明白,这不是共产党的错,而是红卫兵那帮无知无畏的愣头青假借共产党的名义来整他们这帮无辜的人。为了使家人不再受牵连,他只能写信劝马志清和他离婚,和她划清界线。他相信历史是公证的,共产党早晚会给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平反的。等到平反之后,他们再复婚。
为了让孩子们能正常上学,出于被迫无奈,马志清和李学坤只能通过书信办理了离婚手续,划清了界线。
第七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1978年,共和国结束了长达20多年极左路线的运动,文化大革命所带来的伤痛正在慢慢愈合。这一年,经过三起三落的伟人邓小平终于复出了,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纠正了许多文革时期所造成的历史错误,其中最深得人心的一条是平反过去的一切冤假错案。李学坤的政治问题也经过上级有关部门的复查,决定撤销原劳动教养的决定,平反他的错案,恢复了以前的干部身份。那时他已调到全国规模最大、生产设施最先进的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的国营友谊农场。
李学坤重新回到革命行列,当上了生产连队的队长。
农场生产连队的队长是有实权的,财、物都由队长说了算。那时,生产队有自办的小型工副业,主要是满足本队职工的生活需求。如豆腐房、酒房、熟食部、豆浆馆等。生产队长是这些小型自给自足的工副业的直接领导人,当队长的,喝杯酒,拣块豆腐,吃根香肠,往家拿点熟食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有人计较。可李学坤却从不认为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郑重地告诫家人,到这里买东西一定要和其他职工一样,该排队排队,该付多少钱就照付多少钱,决不允许因为他是这里的队长,就搞特殊化。那时,李学坤就在连队里吃住,可他自己的一日三餐也照例排队,花钱买。
在工作上,倔强的李学坤一向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从不向那些权贵和恶势力低头,只要是他认为对的,就一强到底,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而且他还处处以身作则 ,凡是他要求职工做到的事,他首先自己就做到了,为职工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因此,工人们都称他是“倔老头”、“少有的好干部”。
这个清晨,饭馆里原本和往常一样,一派和谐之景,来到这里打饭的顾客都是手拿白色铝制饭盒按照先后顺序排成一条长龙似的队伍等待轮到自己打饭。身为队长的李学坤也和其他人一样,手拿饭盒站在队伍的最后等待打饭。
突然,一个戴着一副蛤蟆镜、身穿的确良白衬衫和喇叭裤的男青年顾客像一个非常另类的音符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个饭馆原本的和谐之音。只见,刚刚进入饭馆的他,竟然不遵守公共秩序,像一条没经过调教过的野狗,抢在队伍的最前列,站到打饭的窗口,强行里面的服务员给他优先来碗红烧肉。
正当后厨里盛饭的师傅为难之际,不知如何面对他这强硬的态度时,排在队伍最后的李学坤立即走上前来,拦在窗口前面,制止了他的这一行为。“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不遵守饭馆秩序?你有什么事,这么急?”
“老不死的东西,快点给我滚开,不要阻挡本大爷的事。让你知道知道本大爷的厉害。”那青年竟然无理取闹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饭盒,又秀了秀他那副非常新潮的蛤蟆镜,抡起他那鸡蛋大小般的拳头,就朝着李学坤的脸狠狠地打去,当时李学坤的左眼处就立即变成了紫色。接着,那青年还不依不饶地像撕纸一般撕破了李学坤的上衣。
李学坤不顾眼角处的疼痛和被撕坏的衣服,毫不畏惧地挺身走上前去,严厉地对那青年来:“在公共场所里吃饭,就要遵守秩序。请你看清楚了,这是生产队的饭馆,不是你家。”
“老不死的东西,你还敢管我,我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抬起脚来,一脚就把李学坤踹倒在地。
这时,在饭馆里排队等着打饭的人和在后厨里炒菜做饭的厨师都围过来。其中的两个人把摔倒在地的李学坤扶了起来,并询问他有没有事。另外的一些人都在议论着那青年的穿着,谴责着他如此鲁莽的行为。两个身体强壮有力的保安走上前来,一边一个地架起那青年的胳膊,“看你这身穿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敢打李队长,走,到派出所闹去吧!”说着,就架着他往外走。
“两位大哥,放了我吧,小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刚才嚣张一时的他此时的霸气就像一团已被蒸发掉的水蒸气,完全不见了踪影,竟变得像见了老猫的耗子一样满地求饶:“李队长,李大叔,求您行行好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插队,更不该胡搅蛮缠地骂您打您,求您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李学坤被人扶起后,听见这个青年在认错求饶,就对正在架着他的那两位保安说:“且慢!”接着,他走到那位青年面前,并不是很严厉地问他:“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队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听到李学坤的问话,那位青年如捣蒜般连连点头认错,并向李学坤做了保证。
此时,李学坤把手一扬,对那两位保安说:“放了他吧。”
听到李学坤的命令,两位保安立即就把他放在了地上。
那位青年双脚着了地,胳膊也被放开了之后,就立即对李学坤行礼致谢:“多谢李队长,我给您道歉了。”说得,又向李学坤鞠了一躬。
李学坤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亲切地对他说:“小伙子,请记住,以后不管到我这个饭馆要遵守秩序,就是到了任何一个公共场所都要排队遵守公共秩序,也要注意些形象和穿着,以后可不要穿得这么不三不四的了。”
“知道了。队长,我一定会牢牢地记住您的话”
“好,你可以走了。”李学坤微笑地望着那位青年离去。
“队长,您没事吧?”这时,大家都在关切地询问着李学坤的身体情况。
“我没事。大家回去工作吧。”说完,李学坤就走进自己住的屋子,换了一件衣服,吃完早饭后,他继续工作,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一样。
饭馆又恢复了原先的和谐之音。
后来,那位青年在他的工作单位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改革开放初期,社会上出现很多无业青年,文革时造反有理的余火在他们心中尚未熄灭,使得他们不学文化知识和谋生的本领,单学那些香港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手里拿着大片刀,整天游手好闲地在大街上瞎混,看到哪处不顺眼,就到哪处胡闹一番。他们根本不服从父母的管束。有人提议让李学坤管理这些青年,说:“还是李学坤管理得好,工作又有力度,不如让他管管试试。”上级领导经过周密地协商后,决定就把这帮小青年交给李学坤管。接受到这一任务后,李学坤感到这个工作既是为国分忧,又是为待业青年谋生路,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李学坤先把这些无业青年集中到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和培训后,再妥善地把其中的一部分安置到了饭店当服务员,又把一部分安置到一个连队自管商店当保安。同时,他还向银行申请贷款,自己设计建成一栋二百平方米的简易砖房,带领剩下的无业青年,又是开饭馆做豆腐,又是搞加工办商店,把这项工作干得红红火火。
可是,李学坤的二女儿李新华回城以后一直都没有工作,她有心想到父亲的饭馆里当一名服务员,或到商店里当一名售货员。可李学坤在儿女面前,严厉得就像一位首长,使儿女们从不敢轻易开口求他办事。无奈,她只好找母亲马志清帮她出面,请求父亲为她安排工作。
一个星期天,三个儿女们做了一桌子好菜,把平时在连队里住的李学坤叫回家来,打算撮合他和马志清复婚,让他们破镜重圆。
自打平反以后,李学坤和马志清虽然每天都能见上几面,两人也在一起说东家道西家,谈国事讲家事,评历史说现在,却唯独不谈两人复婚这件事。虽然两人都希望快点复婚,早日住在一起,也都心明镜地知道对方的心思,但两人却俨然一对比赛场上的对手,都在等待对方的先开口,似乎谁一先开口提这事,就表示他向对方认输了,以后这个家的一切就由对方说了算。因此,两人都在极有耐心地对峙着 。
正好借着这个星期天,全家团圆的机会,儿女们打算撮合他们复婚。
“姥爷抱抱,姥爷抱抱。”李学坤那不满4周岁的大外孙女大燕在玩着布娃娃,她看见李学坤刚进屋,就放下了布娃娃,扑向了他,让他抱。
李学坤抱起大外孙女大燕,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亲,“想没想姥爷呀?”
“想了,姥爷,今天就不走了,陪大燕玩吧。”大燕双手摸着姥爷的胡子。
这时,马志清从厨房里走进来,坐在沙发上,从李学坤的怀里抱过大燕,剥了一块糖给她吃。 “看来连队的伙食不错嘛,这段时间不在家吃,你倒是发了福,你们看看,你爸爸的肚子是不是比刚回来时大了不少?”和李学坤坐在一起的马志清揶揄道。
“连队的饭菜再好吃,也没有俺媳妇你做的好吃呀。咱们的马志清同志做的饭菜,那可是天下一绝呀。”李学坤微笑地用甜言蜜语恭维妻子。
马志清听到李学坤的奉承,那张略横几道浅浅的皱纹的脸竟像桃花盛开似的泛起了红晕,她低下头来,擦了擦大燕嘴角流出的口水,“去,谁是你媳妇?我们早已划清界线了,不是还没复婚吗?你可不要在孩子面前耍流氓,你这个老同志,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啊。”
二女儿李新华一边端着刚刚做好的菜来摆桌子,一边笑着说:“爸,妈,今天是你们复婚的日子。你们将近十年没在一起过了,今天终于要复婚了,是不是像年轻时结婚那样兴奋呀?”
“去去去,谁像结婚时兴奋?你们小孩子不懂事不要瞎说。你们没看到吗?没有你爸,这十几年来我不照样过的很好吗?”这时,马志清放下怀中的大燕,从沙发上站起来,也帮着儿女去盛饭了。
“妈,我们可不小了,大姐家的大燕都快四岁了,再过几个月立华也要成家了。您和我爸的事我们怎么不懂。”李新华把那盘红烧鲤鱼放在桌上, 继续说,“妈,您忘了,我爸下放那十年里,咱们一遇到难事,您不总说:‘要是你爸在家就好了吗?’”李新华笑着把母亲的“老底”揭露出来了。
看着女儿把自己的“老底”都揭露出来了,马志清放下手中的饭碗,到窗台前拿起鸡毛掸子,像是在打二女儿一般,掸去她身上的灰尘,并嗔怪道:“好啊,你竟然敢向你爸爸告密。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有事求我帮忙呢。”
李新华好像真的挨母亲打了一样,她撒起娇来说,“爸,姐,看我妈要打我了,你们也不拦住她,叫她别打我。”
这时,李学坤那在屋里睡觉的二外孙女二玲子睡醒了,哭了起来。马志清就把鸡毛掸子放在沙发上,准备进屋去哄二玲子,“看在二玲子的份上,今天我就饶了你。二玲子,姥姥的二外孙女,你别哭,姥姥马上就去抱你。”
看到被抱出来的二玲子,李新华接了抱过来,“二玲子乖,你醒的可真是时候,要不小姨就挨姥姥打了。小姨可要谢谢你。”说着,就在二玲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把二玲子放在地上,“去,和姐姐玩布娃娃吧。”
大燕看到妹妹醒了,就把布娃娃抱过来,和妹妹一起玩。
饭菜都上齐了,看着女儿、女婿、儿子和未来的儿媳都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马志清抱起大燕,喂她吃了一口饭。这时,她不禁感叹到:“要是小三现在在家就好了,她现在也该工作,处对象了。”说着,一串泪珠汨汨地从马志清的双眼流出,自从三女儿被抱走后,她对其的思念就像那松花江里的江水,一日也没停止过。
“是啊,立华今年都21了,小三也有23岁了吧。时间可过得真快,一晃我们都变成老头老太太了,都成为二玲子的姥姥姥爷了。”此刻,李学坤的心海也泛起了思念的漩涡。
“如果有小三在,咱们一家才算真正团圆。”说着,马志清一手搂着大雁,一手从衣兜里掏出手绢来擦眼泪。
“爸,妈,今天是我们和爸爸分别十年后第一次吃团圆饭的日子,三姐的事咱先不谈,也许以后我们会找到她的。爸爸妈妈复婚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说着,李立华给父母二人各倒了一杯酒放在他们面前,“您们今天喝了这杯酒,就算正式复婚了,也算了却了我们儿女的一桩心事了。”
“是啊。”另外的两对异口同声地说。
“等会。”马志清的这句话像一个破折号,把这个家庭原本团圆欢乐的气氛带到了另一个有些局势紧张的气氛里去。“现在新华的工作还没解决呢,我可没心思和你爸复婚。”马志清又夹了一口鸡蛋送到大燕嘴里。
“妈,今天是您和我爸复婚的日子,我的工作就先放下,改日再说吧,千万不要让这些不顺心的事耽误了您和我爸的正事。”李新华为母亲择了一块鱼肉,放在母亲碗里。虽然她也想早日到父亲的单位上班,但她知道母亲在这时提起这事是极不合适的,因此她想打住母亲这一与今天主题不和谐之音。
“不行,你都已经成家了,说不定明年就当妈了,哪能还没工作呢?没有工作怎么养活孩子?光靠力勇(指二女婿)一个人的工资怎么能养家呢?”马志清不顾二女儿的阻拦,继续说“老头子,咱们新华一直想到你的饭店或商店里去工作。你看,那个饭店商店是你自己贷款建的,就等于是咱自己家开的一样。别人的孩子你都给安排在那里工作。咱们新华到现在还没工作呢,你看看,是不是也在那里给她找份事干?”
李学坤一听,把手中的筷子“叭”的一声摔在桌上,倔强的脾气如一阵风吹进他的身体里,使他脸上原本幸福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不行!老太婆,不是我铁面无私,不通情理。那个砖房虽然是我自己盖的,但它并不等于就是咱家自己的。那是属于生产队,属于人民的。我虽然是那里管事的,但我也不能仗着自己队长的权力,就让自己的女儿到那里做事。那样就会让人在咱背后说三道四的。我李学坤绝不做让人指指点点的事。”
“哦,原来你的面子比孩子的工作还重要?你为了自己的面子就不管孩子的工作是不是?”。
“这不是个人面子的事,而是做为一个领导人,绝不能以权谋私,把自己的子女调到那里工作,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以后你想再管别人,别人也不会听你的调遣了。”
“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新华安排工作,咱俩复婚这事就没戏。”马志清也把筷子和碗放在一边说,生气地和李学坤叫起板来。
“妈,我的工作您就别管了,我自己解决。”李新华听到父亲不打算给她在自己的饭店安排工作时,也有点生起父亲的气了。
这时,坐在马志清腿上的大燕看到姥姥和姥爷吵架了,她知道姥姥生气了,就从姥姥的腿上走了下来,来到妈妈跟前,看到妈妈正在喂妹妹吃饭,她就懂事地走到爸爸跟前,让爸爸抱。靠在妈妈怀里的二玲子也被大人的吵架声吓哭了。李小华把她抱到了小屋里去哄她。
“不复婚就不复婚,你以为我就很想复婚吗?我自己在饭店里住着很舒坦,有人给我做饭,却没人干涉我的自由。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说着,李学坤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开开门,“叭”的一声摔门而去,回到了自己的饭店里。李学坤的摔门声彻底为这次全家人的团聚画了一个并不快乐的句号。
本来是一顿愉快的团圆饭,两位老人还打算在那天复婚,但只因李新华工作的事,不但没解决两位老人复婚的问题,还闹得这顿团圆饭不欢而散。
从此以后,对父亲有些埋怨的李新华便不把自己的工作寄托在父亲身上了,她找姐妹、拖朋友为自己找工作,先在一家纺织厂当纺织工,半年后就随丈夫调到上海去工作了。
就在李新华离开家去上海的前一晚,李学坤也来给二女儿饯行。夫妻俩相见时,还是一句话不说,似乎马志清还在生李学坤的气。
饯行饭吃完后,李学坤就把李新华叫到小屋来,和她说了许多话。“新华,爸对不起你。不给你安排工作,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个饭店刚刚开业,什么也没弄好呢,爸爸也需要树立威信。如果把你安排到那里,就会有人说爸的闲话,那么以后在那里我也没有什么威信,以后干工作也就难了。所以,请你原谅爸爸。”
看着父亲向她解释,并请求自己原谅,李新华心里好像打破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一下扑进父亲怀里,流着泪说:“爸,别说了,我都懂。那时是我自己没能耐,找不到工作还需要爸爸妈妈操心,让爸爸妈妈为了我的工作复不了婚,我很内疚。看着您和妈妈见面时像陌生人一般连一句话也不说,我的心就像针扎一般痛。”
李学坤为女儿擦去眼泪,“你不用担心了,你还不知道你妈的脾气?她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只要气消了,她马上就和我复婚了。”李学坤轻轻拍着二女儿的后背,继续对她说:“到上海要好好工作,要好好照顾家,小两口要好好过,要互相体贴,互相理解,要孝敬公婆,不要想家,想家就给家里写信,打电话。”
李新华点了点头,把父亲的教诲记在了心上,“嗯,爸爸,那您也要快点和妈妈复婚。妈妈有时会任性,您就多让着她点。老伴老伴,到老了才是伴。复婚以后,您们更要互相谅解,不能再吵了。”
“好,你就放心地去吧。我和你妈很快就会复婚的。”
第二天,李学坤和马志清还有另外两个儿女到火车站去为二女儿女婿送行。到了车站,马志清又对二女儿李新华嘱咐了一番,就流着泪地望着他们远去了。
第八章 宰相肚里能撑船,破镜重圆终美满
这天,一个名叫高波的保安来到李学坤的饭店里喝酒吃饭。他也是在李学坤的安排下,才有了工作当上保安的。平时也很敬重李学坤,他和其他人一样,称李学坤为李队长。
可是,这次只因为多喝了几杯,高波就耍起了酒风,在李学坤的饭店里大闹一场,不但没付钱,而且还调戏了当时饭店的收银员皮艳鑫。那皮艳鑫长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梳着一对又长又粗的辫子,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深不可测,似乎隐藏着许多心事。那张艳若朱丹似的唇包裹着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微笑时会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她在当时可是他们那里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是很多小伙子所追求的对象,高波也曾不只一次地向她表明过爱意,却遭到了拒绝。但高波依然不死心,仍然在苦苦地追求着她。
这时,高波已经酒过三巡了,晃悠着身体正准备离开饭店呢,皮艳鑫走过来拦住他,“高波,你别走,这里是饭店,吃饭喝酒是要付钱的。不是你家,吃完饭一抹嘴你就走了。你不付钱,就别想离开这里。”
高波醉眼熏熏的一看,是皮艳鑫,就把嘴对着她,向她吐了一口酒气,“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人见人爱的皮大美人嘛。以前,我那么追求你,你都不理我。现在怎么想明白了?想和我好了是不是?我高波就是有能耐,竟然把咱这最有名的大美人皮艳鑫追到手,看看以后还有谁不服我?走,先陪我喝一杯去。”说着,就对她动起手脚来,拉着她向酒桌走去。
皮艳鑫挣脱高波的拉拽,气愤地打了高波一个耳光:“高波,你看好了,这可是饭店,你不可以在公共场所耍流氓。”
高波挨了打,脸红得更像是猴屁股一般。此时,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捂着被打痛的脸,瞪大的双眼像一对铜铃泛着绿光,被激怒得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非得咬人一口,把别人也传染上,他才肯善罢甘休,“皮艳鑫,你个臭婆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说着,就掀翻了桌子,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皮艳鑫的衣领,随手拣起一块被砸碎的碎酒瓶子,抡起来就往皮艳鑫的脑袋上砸去。
被高波紧紧抓住的皮艳鑫就像一只被吓傻的小母鸡,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她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女神对她的审判。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住手”一声大喊,又听“哎哟”一声,自己的脑袋却不觉有一丝疼痛。这时,皮艳鑫张开双眼,只见李学坤的手流出了鲜血,她马上就捧起李学坤的左手,被这一举动完全震惊了,她感动得泪流不止,发疯一般地大喊着:“李队长,您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李学坤安慰她说“我没事,只是让你受惊吓了。”
原来,就在高波抡起手中的碎酒瓶向皮艳鑫头上砸下之际,闻讯赶来的李学坤早把自己的左手当成了挡箭牌挡在了皮艳鑫的头上。皮艳鑫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没有受到一丝伤害,李学坤的左手却被高波手里的碎酒瓶那尖锐的碎碴砸到了,他的左手小手指和手背上均被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像条长长的蜈蚣爬到了地上。当时在场的服务员都被吓得不知所措。
“我怎么闯了祸?我怎么会伤人?”,看到李学坤左手上那两道长长的伤口,就像有两只蜈蚣爬在自己的脸上,此时喝醉的高波已完全清醒了。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他吓得像面条一样瘫坐在地上,身上冒着豆大的冷汗,手里的碎酒瓶也不知不觉脱落在了地上。
一个机灵的青年看到此情此景,马上就跑到派出所报案,不一会就把派出所所长和一群警察找来了。
派出所所长带领一群警察一进屋,看到受伤的李学坤还在流血,就赶上前来查看他的伤势:“老李,赶紧去医院吧,走,我送您去!”
就在几个警察搀扶着李学坤打算送他去医院时,另一边的高波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那个要把他带走的警察请求,让他看一眼李学坤的伤势如何。
警察经不住高波的再三请求,只好同意了,把他带到了李学坤面前。这时,高波面对着李学坤“扑通”一声就双腿跪在地上,低下头向李学坤道歉:“李队长,我错了,我不求您的原谅,都是我喝多了酒在饭店里闹事,犯下了大错。”
李学坤看着跪在地上的高波被吓得面如土色,身体也在不寒而栗,他长叹一口气:“哎,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是初犯,应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他一挥手,对所长说:“不要关押他了,给他一个机会吧!”
所长皱紧眉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老李,您是不是被吓疯了,他可是在饭店里调戏了皮艳鑫,又把您砍伤了,算是犯了故意伤人罪,您怎么还护着他?”
李学坤语重心长地说:“哎,毕竟他也是我的下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既然有老李的求情,所长没办法,只好放过高波,不向他判刑了,但是按照规定,还是要把高波带到派出所里审讯一番,并拘留五天。
这就已经让高波感激不尽了,使他不知该向李学坤说些什么好,他只有一个劲的给老李磕头致谢,直到被警察带走为止。
带走了高波后,几位警察迅速地把李学坤护送到了镇上的卫生所。护士首先为李学坤的左手简单地包扎一番,然后摇头地说:“手筋断了,得马上接上,我这里卫生所医疗设施不齐全,治不了,你们赶紧去县城医院吧,否则他的左手就废了。”
几位警察马上就开车护送李学坤赶往县城的医院,李学坤的左手上的断筋立即就被接上了,又打上了石膏,还要输几天的液,所以需要住院。
这期间,皮艳鑫曾带着水果到医院来看过他。看着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伤的李学坤,坐在病床前的皮艳鑫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捌了一只自己买来的香蕉,扒了皮,喂李学坤吃,“队长,都是为了我,让您受了伤。我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两条感激的水虫子又一次从皮艳鑫的双眼中爬出来。
“没事,小皮,只是皮肉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不要为我担心。”躺在病床上的李学坤拍着皮艳鑫的手,像父亲安慰女儿一般安慰着她:“你是一位弱女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再受到伤害。”
“队长,谢谢您的叮嘱,我记住了。”这时,从小失去父亲的皮艳鑫感受到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父爱,她流着泪说:“队长,我从小就没了父亲,从没体会过父亲疼爱的滋味。我感觉,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奋不顾身地保护我,我不知道该怎样的报答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认我做干女儿好吗?让我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
李学坤听到皮艳鑫从小没有父亲,他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又泛起朵朵思念的浪花,他又想起已被送人的三女儿了。不知她现在在哪,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更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见到她。现在姑且就把皮艳鑫看作是自己的三女儿吧,也让她享受一番来自父亲的关怀。想到这,李学坤对皮艳鑫点了点头,“我的三女儿从小就被送人了,看到你,我就想起她了。现在,我就把你看作她吧。”
皮艳鑫听到李学坤愿意认她做干女儿,一股兴奋立刻从她身上油然生起,使她一下就扑到躺在病床上的李学坤的怀里,兴奋地叫他“爸爸,爸爸,想不到我也有爸爸了。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
李学坤用右手把皮艳鑫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孩子,让你受到惊吓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天,高波住在乡下的母亲拿了一筐自家母鸡下的蛋,来到医院看望李学坤,“李大哥,都是我们做家长的不好,从小没有教育好孩子,俺们家小波在饭店里惹事,害得你现在受伤了,真不好意思。我给您鞠躬了,算是对大哥的感谢。”说着,她就为李学坤鞠了一躬,“大哥,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您看,俺们家小波打伤了您,让您住进了医院,您不但不怪他,还为他求情,不让警察对他判刑。像您这样胸襟宽广、大度的好人真是难得。我真不知该怎样感激您。”
坐在病床上的李学坤看到高母给自己鞠躬,连忙从病床上站起来,用右手搀扶着她起来,他不以为然地说:“大妹子,您不要这样。年轻人难免爱冲动,偶尔犯些错误,这不算什么。做为领导,就应该对自己手下的员工负责。员工犯了错误,领导就应该教育他,开导他;倘若他知错认错,并改正错误,领导就要原谅他。”
“李大哥,不瞒您说,俺们家就小波这一个男孩子,俺和他爹从小就惯着他。他身上有很多的缺点。以后在工作中,您要是发现他有什么毛病,您一定要严加管教他,帮他改正这些坏毛病。做为他的娘,俺就谢谢大哥您了。”说着,就又要鞠躬。
李学坤把高母拦住,“大妹子,你千万不要这样。好,我听你的,多管着他点。但作为他的母亲,你也要管管他。”
“是,李大哥,我记住了。那什么,家里还有点事情。李大哥,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说着,高母就告辞了。
李学坤向高母挥了挥手告别。
几天后,高波就被释放出来了,他改掉了以往爱喝醉酒的坏毛病,更是对这位于自己有恩的李学坤队长感激不尽,像敬重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敬重他。从此以后,高波在工作上认真负责,再没让自己出现过任何错误。
十几天后,李学坤出院了,他的左手却留下了轻微的残疾,直到现在左手还是不怎么灵活。但李学坤觉得左手上落下这一残疾是非常值得的,不仅使皮鑫艳没受到任何伤害,又认下了这个干女儿,同时还挽救了喝醉酒后一时冲动的高波,使他的人生这张白纸上没有留下任何污迹,甚至使他在以后的工作中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劳动模范。反之,也许会毁了他的一生。
1979年,李学坤的孙子李维东出生了。
李维东的到来为李学坤的一家带来许多欢乐,也让李学坤和马志清这对分别长达十多年之久的冤家对头终于破镜重圆地又走到了一起,继续着他们两人恩恩怨怨的夫妻情缘。
李学坤清楚地记着他的宝贝孙子李维东出生是在夏季,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阳光像千丝万缕的七彩丝线从太阳大妈的手里漏出,洒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织就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偶尔有几丝微风吹过,像一首节奏轻快的歌曲,给人们心里带来一丝清凉。
上午8点钟,正在单位工作的李学坤接到儿子李立华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说“爸,秋华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八斤六两。”
听到从医院产房里传来的喜讯,李学坤兴奋得像个孩子跳了起来,“我当爷爷了,我有孙子了,我有孙子了。”
那一天,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熟人,他都会高兴地告诉人家:“我有孙子了。”他似乎想把这一喜讯告诉全天下的人们,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三天以后,孙秋华出了院,李学坤早早地回到家中。他来到马志清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刚出生的孙子,认真地端详着孙子的小脸,对马志清说:“老伴,你瞧,咱这大孙子,可真是咱俩的结合体,眉毛、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我,那双耳朵像她妈,他可真是咱的大孙子。”说着,就低下头去亲吻孙子的小脸。
听了李学坤的话,马志清不以为言地在旁边撇了撇嘴,“看你说的,他不是咱的孙子,难道还是别人的孙子不成?”
这时,躺在床上的儿媳孙秋华望着正在幸福地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两位老人,再看看公公怀里的儿子,脸上盛满了幸福,“妈,我可从没看见我爸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是不是立华出生那会我爸也这么高兴?”
“还高兴?没愁死你爸和我就不错了。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多了一个张嘴吃饭,家里的每个人就要少吃一些。那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怀立华的时候,你爸曾几次让我把他打掉,是我坚持到底,才把他生下来的。看着又来和我们抢食吃的立华,你爸都快愁白了头,幸亏把你三姐送给了人,我们一家五口人才熬了过来。”此时,马志清下了地,去给孙子冲奶粉,“老头子,你说咱这辈子还能见到小三吗?记得把她送走的那一天,她哭着对我说的‘妈妈抱抱’叫得我是肝肠寸断。如果这辈子还能看见她一眼,就是让我马上死,我也心甘情愿。”
“是啊,咱们两口子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三,只是把她生出来了,又不负责任地把她送了人。她要知道了我们是她的父母,她一定会恨咱的。”李学坤拍着怀里的孙子,一种内疚之情再一次油然而生。
躺在床上的孙秋华安慰着他们说:“爸,妈,您们就不要挂念三姐了。我想,收养三姐的那对夫妻没孩子,他们会把三姐当成亲生的,一定不会亏待三姐的。再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和咱们重逢的。对了,爸,这孩子还没有名字呢,爸,您看给他起什么名字好?”
“就叫李维东吧。我李学坤要永远维护毛泽东主席的正确思想。”李学坤不假思索,一个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名字立即就从他的口中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其实这一名字他早在文革时就已想好,那时的他虽然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和惨重的迫害,但他对毛泽东主席和共产党的信念一直不曾改变,他认为那是命运对他的考验,只有坚定不移地维护毛泽东的正确路线,跟随着共产党,将来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共产党员。那时他就想,如果将来他有了孙子,就叫他李维东,把自己的这一信仰和理想寄托在孙子身上。现在,他终于盼来了期盼多年的孙子,可以说他这个多年的心愿也业已实现,因此,“李维东”这一名字也就非他莫属了。
“老头子,我就知道,你起的名字一定会和革命政治有关。我看你是人老心不老是不是?还想加入共产党?”马志清走到李学坤面前,把冲好的奶粉递给他。
“知我者,老太婆也。加入共产党是我这一生的夙愿,也不知道今生今世我这个愿望还能不能实现。”接过老伴递过的奶瓶后,李学坤把奶瓶里的奶先在自己的手背上滴了几滴试温,再塞进怀里孙子的小嘴中。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李学坤哼着歌哄着孙子睡觉。
突然,站在地上晃悠着身子哄着孙子睡觉的李学坤大叫道:“老伴,你说怎么回事?我的上衣刚才突然变热了,紧接着就感觉到湿湿的一片,难道是这小子尿了不成?”
“爸,把孩子给我吧。他已经很久没尿了,八成是尿了。”
李学坤把怀里的孙子放在床上,翻开小被一看,真的是他的小孙子在小被上画起了地图来。“好小子,第一次见面,就给爷爷一个见面礼,真不愧是爷爷的大孙子。”说着,就在孙子脸上“喯”的一声又“啃”一口。
时光不经意地就在李学坤享受天伦之乐中嬉闹调皮地乘着幸福的翅膀飞走了,夜幕早就拥抱了这因添丁进口而沉浸在幸福之泉中的一家,此时时钟快要指向晚上九点钟了,可李学坤还是抱着孙子在地上来回踱步,他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老头子,都快九点了,你还不准备回你的饭店呀?”这时,正在喂儿媳吃饭的马志清对李学坤说。
“哟,老太婆,你烦我了吗?怎么还赶我走呀?好,等我把孙子哄睡,我马上就走。”
“妈,看我爸这么不舍得走,您就让我爸住下吧,这也是他的家呀。”刚咽下一口饭的孙秋华对着马志清说。
“是啊,爸,今天您就别走了,住在家吧。”正在厨房洗着尿布的李立华也让父亲留下。
“老太婆,你听到了没有,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孩子们不让我走。既然孩子们不让我走,我今天可就不走了。”听着孩子们有心留他 ,李学坤嬉皮笑脸地说。
“不管你,爱留就留,爱走就走,反正不关我的事。”此时的马志清因李学坤不给二女儿办工作的事而生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在李维东的哭闹之间溜之大吉了。到了李维东满月那一天,李立华办了一场宴席,邀请了许多人前来祝贺。那天,精神饱满的李学坤、马志清夫妇二人和儿子李立华都站在了前面的主席台上。只听站在主席台最中间的李立华高兴地对大家说:“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大家好。今天对我们李家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的日子。首先,今天是我儿子李维东满月的日子。再一个,我那离婚有十一年之久的爸爸妈妈也在今天复婚了。现在,让我们祝福两位老人在以后的日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这里略备些薄酒小菜,希望大家能喝得尽兴!”
这时,坐在下面的宾朋望着主席台上夫妇二人便开始议论起来,有人说:“这可真是双喜临门的日子,老李刚刚当上爷爷,今天又复了婚,好事都赶到一起去了,现在他肯定是乐得找不着北了。”也有人说:“这两位老人走到今天可真不容易,经过文革划清界线后,还能有今天,真可得好好地庆祝一番。有多少夫妻在文革中不是丧偶,就是真的分道扬镳,又重新组织家庭。总之,像李队长他们二老经过严竣地考验后,还能走到一起的两口子真是少见。”
从此以后,李学坤和马志清就像两个快乐的陀螺,整天围着小孙子转。俗话说:“隔辈亲。”确实如此,李学坤一抱起小孙子李维东,就乐得合不拢嘴,怎么也抱不够。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要把孙子带到哪里。不管见到谁,他都会将他的宝贝孙子介绍一番。
春天又如期的来临了,各种鲜花都先后地打起了花骨朵,一个个都比着赛似地开放,她们都把自己最绚丽最妩媚的一面尽情地展现在行人面前,就像后宫的三千佳丽,一朵朵鲜花妃子都在争娇夺宠,洒下沁人心脾的芬芳,引来一只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又唤来一群蜜蜂的伴舞。她们就这样尽情地飞呀,尽情地舞呀,把整个春天都舞得多姿多彩了起来,并充满了激情和活力。
在这个充满活力的季节里,李学坤带着四岁的小孙子到公园里放风筝。这只蝴蝶型的风筝,是李学坤花了五个晚上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李学坤手把孙子李维东的小手,教他怎么放线,怎么收线,怎么控制风筝飞行的高低。小家伙很聪明,不一会就能控制手中的线收放自如了,使他的风筝如小鸟一般高高地飞在蓝天上。看着蓝天上的风筝,李维东高兴地叫着:“爷爷,我的风筝飞起来了,飞得好高啊。”
李学坤经常把孙子李维东抱在怀里讲自己年轻时在国民党军队里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有一次,日本鬼子又来扫荡,爷爷一掏出枪来,装上子弹,一开枪,‘啪啪’几声,就使几个日本鬼子立即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每当讲到这时,李维东总是用着一种非常崇拜的目光望着爷爷,他用双手钩着爷爷的脖子,小嘴在爷爷的脸上亲一下,说:“爷爷,你好厉害呀,你好英勇呀。我长大了也要像爷爷那样,加入解放军,拿起枪来,保卫祖国,打倒日本鬼子。”说着,李维东就表现出一副非常英武的模样,他瞪大了双眼望着窗外,做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好像要与日本鬼子决一死战一样。
每当这时,李学坤总是回亲一下孙子,鼓励他说:“好孙子,有志气,有胆量,像爷爷。”
一次,李学坤到市里开会,给孙子带回一把塑料手枪,李维东看到这把手枪后,高兴极了,将它视若珍宝。他双手拿起手枪,时而把它别在裤腰里,时而拿起枪,做上子弹的动作,然后把枪举到眼前,闭起一只眼,瞄准爷爷,把他当作开枪的对象,然后左手的食指扣动扳机,嘴里发出“咔啾”的开枪声。
每当这时,李学坤总是发出“哦”的一声,然后就应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死去。
李学坤就这样每天和孙子沉醉在幸福的天伦之乐间,他感觉到即将老去的自己也被孙子的那颗天真的童心所感染了,仿佛一时间年轻了三十几岁。
第九章 清正廉洁英雄色,虽遭污陷终不悔
1982年以后,李学坤在从政的道路上一帆风顺地一升再升,他从连队调到分场,又从分场调到总场,至1986年秋,黑龙江省佳木斯市通过省农场总局的推荐,增补李学坤为佳木斯市政协副主席,又在同一年被选为佳木斯市民革主委。由于参政议政的需要,他先后被选为黑龙江省人大代表、黑龙江省人大常委会常委、省民革常委、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佳木斯市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政协,黑龙江省第七届委员会常委。
经过这几次调职升官后,李学坤的住房也本应该调换。可是,前两次市房管局给他调换的房子,他都推让给了别人,他说:“把房子先让给那些有困难的同志吧,我家的房子是十年前刚搬进去的,住着挺舒服,暂时不打算搬,等以后再有机会再说吧。”就这样,李学坤仍然住在文革后刚来到佳木斯友谊农场时单位发给他的那套不到五十平米的平房里,一直没有变动。
这次,市房管局的主任亲自来到李学坤的办公室与他谈论关于调房的问题,叫他不要再把本属于自己的房子让给别人了。
那天上午,李学坤如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说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李学坤抬头一看原来是市房管局的主任,他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走上前去迎接,“哦?不知主任前来,有失远迎。”他先把主任让到沙发上,就拿出茶叶和茶杯,拿起沙发旁边的暖瓶,给主任泡了一杯茶。“主任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说着,就把泡好的茶盖上盖,放到主任前面的茶几上,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老李,我今天是为关于您房子的事前来的。听说您现在住的房子是还是十前刚年来到佳木斯时单位给你的那套平房,经过这么多年的年久失修,肯定是破得不成了样子。再说,现在您们家五口人,还住在四十几平米的小房,是不是有点挤呀,住不下呀?前两次您都把换房的机会让给了别人。今天,市委领导派我来,就是让我说服您同意收下市领导给安排的五室两厅150平米的大房子。这一次,您可不能再推让给别人了,否则我不好回去交差呀。”说着,就从前面的茶几上拿起李学坤刚泡好的茶,揭开盖,喝了一口。
“主任,请您回去替我谢谢市里对我的关心。我那房子现在住着还挺好,还没到透风漏雨的地步,而且冬天暖气很足,住在里面也不冷,夏天开窗户开门还有对流风,一点也不热,可谓是真正的冬暖夏凉。现在孙子还小,平时和我们老俩口睡在一起,所以五口人住着很宽松,一点也不挤。再等几年吧,等孙子再长大点,自己单独住一个屋时再调房吧。倒是我手下的老张需要调房。他上有七十岁的老父老母,下有三个未出嫁的女儿,一家七口人住在六十几平米里的房子里,都快要挤死了。我认为这次五室两厅的房子正好适合他们家居住,因此把这次调房的机会让给他吧。”
主任刚刚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听到李学坤又要把这次调房的机会让给别人,就赶快咽下嘴中的茶水,说:“老李,他可是您的下级呀,这次五室两厅是给您准备的。老张的调房是在下次,按照规定,他可不能越级呀。再说,下次调房是在五年后,这么长的时间您能等吗?”
“是呀,领导关心下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像市里领导关心我一样。五年后,我孙子十三岁,该上初中了,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可是五年后,老张的三个女儿都出嫁了,那时再给他调房,恐怕也晚了吧,这次把这五室两厅给他,正合适。我决定了,就这么办。”李学坤一拍桌子主意已定,不管主任怎么劝他,他都不打算更改了。
“可是,我怎么和上级领导说呀?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嘛?”主任表现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您不用为难,我现在就给市房管局打电话,自己和他们说。”说着,他就从沙发上站起,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拿起电话,拨通了市房管局的号码,“喂,是房管局吗?我是李学坤。哦,您是王书记啊?请您告诉房管局的领导,这次分房,把我的那套房子就让给我的下属张鲲鹏书记吧,他们一家比我还需要这套房子。——我的就等下次吧——就那么定了。”
午后,洁白的云朵像一只只绵羊从远方飘来,喧宾夺主地遮住了太阳的笑脸,转瞬间,天色渐渐阴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明亮,一阵秋风给人们带来丝丝清凉。
在百货商店工作的孙秋华下午休息,她正准备去家俱城看看家俱,等到房子分下后再买下来。
这时,同是在百货商店工作、孙秋华的好姐妹王淑艳提着包从后边赶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秋华,下午没事,你准备去哪?”
“没事。随便走走。”孙秋华把包提到肩上,一边回答王淑艳的问题,一边向前走。
“什么没事?不是想到家俱城看看家俱吗?”
“嗯?你怎么知道?”听到王淑艳猜中了她的心事,她转过身来,不解地望着她。
王淑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又能瞒得了谁?你公公都已经政协副主席了,你们家分房是早晚的事。所以呀,你得要事先选好家俱。等钥匙下来了,你就忙着收拾房子了,就没有时间选家俱了,那会耽误你们住新家的机会了。”
“就你聪明。”说着,孙秋华转过身来,调皮地在王淑艳的鼻子上拧了一把,“可是,不知道我公公这次会不会要这个房子,前两次都把属于我们的房子都让给了别人,害得我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你可不知道我公公,那可是个倔老头,他那脾气要是一上来,就是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前两次不要就对了,因为那时官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分的房子肯定也不大。现在都是政协副主席了,分给他的房子一定小不了吧?”两人一边聊,一边向前走。
“嗯,听说是五室两厅,150平的房子。”两人走到公共汽车站前开始等车。
“五室两厅?150平?房子这么大?”听到这,王淑艳惊讶得把她那双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大得快要失神,那张樱桃似的口也大张特张,她那满口洁白如玉的牙齿全都露在了外面。“行啊,你孙秋华可真有福。”
“什么有福啊?这么大的房子收拾都不好收拾,也不知道屋里摆些什么才能让这么大的房子看起来不空旷。”
这时,公共汽车已经停了下来,两人一起上了车。
天空中那几朵白云在这里驻足小憩一会后,就告别了太阳公公,继续飘向远方,追寻她那遥远的梦想。送走了这些白云客人,太阳公公继续刚才的工作。
夕阳西下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忙碌晚餐。空气中弥漫着米汤煮沸的清香,油烟升腾的腥膻,火焰不完全燃烧的煤味。各种气味相互碰撞渗透。
回到家里,孙秋华一边换鞋,一边对正在厨房洗菜的婆婆马志清说:“妈,今天我去家俱城了,看到一个两开门的大衣柜,红色的,可好了,上面能装衣服,下面能装被褥。我想买两个,您和我爸那屋摆一个,我和立华那屋摆一个,还有一个书架和写字台我也相中了,买了回来,维东以后写作业时就不用再和我爸在一个写字台上挤了。”换完鞋后,她就向厨房走去,准备帮婆婆的忙。
“你没事去家俱城看那些做什么?你看咱们家这点小地方能摆下那么多东西吗?再说,一个小平房,摆那么现代的家俱,配套吗?”正在切菜的马志清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儿媳怎么会突然想起要买这些东西。
“妈,我爸这不是当上政协副主席了吗?听说市里的领导要给咱们一套五室两厅的房子。所以今天我就选好了家俱,等钥匙一下来,咱就收拾房子,到时收拾完房子后就直接把选好的家俱拉过来,咱就马上搬进新家,这不就省时间了吗?”说着,孙秋华就扎起围裙,刷起炒勺来。
孙秋华的这一番话如一只小小的木棒,拔开了婆婆马志清头脑中的迷雾,使她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孙秋华是惦记上了那套五室两厅的大房子。马志清只顾在那里切菜,没有接孙秋华的话,因为她知道老伴李学坤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那套房子的,这次一定又让给了别人。
李学坤下班一回到家,孙子李维东就迎了上来,他抱住李学坤的双腿叫:“爷爷。”
李学坤换了鞋,把他的工文包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就抱起了孙子:“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呀,老师都讲什么了,给爷爷讲讲好吗?”
“好,今天老师给我们讲了做为一个小学生应该遵守的守则,还教我们拼音a、o、e又教了我们数数,从一数到十。还教我们唱歌: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饭好了,爸,维东,过来吃饭吧。”
正在桌前写着材料的李学坤听到孩子们叫他吃饭,马上就放下笔,带着孙子去厨房洗手准备吃饭。
刚刚拿起筷子的李学坤看见桌上有鱼,就说:“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想起吃鱼了?哦,是不是庆祝我孙子第一天上学啊?”说着,就先夹起一块鱼肉,把刺剔掉,放在孙子的碗里。
孙秋华先把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嚼了起来。等咽下后,才说:“爸,我下午看好了一套家俱,等拿到钥匙,咱们就可以先交下订金,等把房子一收拾干净,咱们就找车子推回来,然后马上就可以搬家。哎,对了,爸,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钥匙呀?”说完,又吃进嘴里一口饭。
李学坤听到儿媳这么说,把刚夹起的一块豆角放进自己的饭碗里,不明就理的问:“什么房子和钥匙呀?”
孙秋华还没把嘴里的饭咽下,就回答说:“就是市里为您准备的五室两厅呀,难道您又让给了别人不成?”听到公公这么一问,孙秋华整整一下午停留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就离开了她那张脸,一副晴转多云的表情立即接班似的飞到了她的脸上,她已经想到了搞不好这次住大房子的希望又要泡汤了。此时,孙秋华的胸腔里好像有一只手,把她那整颗心都牢牢地攥住,使她感到自己的心憋屈、压抑。
“哦,现在咱家这房子不是住着挺好的吗?干吗非要换大房子呀?”
“爸,咱家这房子并不大,五口人住着挺挤的,又是平房,早就应该住楼房了。再说,维东已经上了学,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是呀,就是平房,我和你妈出来进去才方便,如果突然换个楼房,又要爬楼梯,你看我和你妈这老胳膊老腿的爬上爬下,肯定会被累个好歹的。是不是呀,老伴?”说着,就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马志清。
“爸,住楼房,我们可以住一楼呀,这样您和我妈就不用爬楼梯了。如果您和我妈还是不习惯的话,那您老两口还住这平房,我们一家三口住在那楼房里,这样维东就有自己的房间了,以后就不会有人打扰他安心学习了。”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有点过分了。”坐在旁边的李立华碰了碰孙秋华,并提醒她说得有点过了。
“哦,等下次吧,这回我把这套房子让给了我的手下老张。咱们现在住这个房子还算宽敞,可是老张一家七口人住在六十平米的房子里就比较窄了,他们现在比咱们更需要这套房子,所以我就让给他了。等下次再分房子,我一定不会再让给别人了。”
“啥,您又让给了别人?”孙秋华一听到这,就放下筷子和饭碗,离开饭桌,跑回了自己的卧室里,关上房门,趴在床上,哭了起来。此时,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把她胸腔里的那只攥住她的心的手冲开、冲走了。
“立华,你快进屋劝劝你媳妇,不要让她气坏了身体。”坐在旁边的马志清说。
李立华赶快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推开房门进了屋。
“我还没见过像你爸这样的人,又傻又倔。把几次到手的房子都让给了别人。他只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别人考虑考虑,以为自己不需要,家里的人也不需要呢。唔……”
李立华坐在床上,把妻子揽在怀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纸,擦了擦妻子眼上的泪,安慰她说:“咱们结婚都快十年了。我爸的为人和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把别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常常忘了自己和家人的需要。你忘了,那次我妈让他把我二姐调到他的饭店里去工作,他也没有答应,还和我妈大吵一架,结果,他们的婚也没有复成,不是直到咱家维东出生满月后,他们才复婚吗?”
“我们百货商店里的同事几乎都知道咱爸当政协副主席了,市里肯定会给他调房的,还说等咱们搬进新家后,让我一定带他们来看看咱们的新家。下午,王淑艳还陪我去看家俱了呢,这回可好,又空欢喜了一场,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们呀?都成了副主席的儿媳了,结果还在这个小破平房里住,说出去谁信呀?”孙秋华用手敲打丈夫的胸膛,把心中的气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可是我爸就是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妈妈,爷爷奶奶叫你出来吃饭,奶奶说一会饭都凉了。”这时,儿子李维东推门进来叫她过去吃饭。
这时,马志清也进来劝孙秋华了,“秋华,你别生气了,我和你们一样,早就想搬进新家了,可是你爸那人,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和他是生不起气的。”
“妈,别说了。唔……”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大约七点多,李学坤祖孙三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马志清和孙秋华在厨房里忙着。突然,屋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和敲门声。李立华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父亲的下属张鲲鹏书记。“爸,我张叔来了。”
这时,李学坤闻声来到门前,看到张鲲鹏身后的大卡车里装满了整整一车的西瓜,感到十分纳闷,“你这是……”
“哦,李副主席,听说市里给我的那套房子是原来准备给您的,现在您又让给了我,我们一家已经拿到钥匙,进去看了,真大。以后我们一家七口人住在里面就不挤了,就是过年过节时两个儿子带媳妇孙子回来也能住得下了,别提我们一家有多高兴了,尤其是我那老父老母让我好好感谢感谢您。这不,我那做买卖的二儿子从外省进来几车西瓜。为了感谢李副主席您,我就把其中的一车西瓜拉来送给您,希望您务必要收下,否则我们一家人都过意不去。”
“嘿,老张,你又何必这么客气呢?上级关心下级,这是应该的,哪个领导都会这样做的。好,我收下。”
送走了老张,李学坤就回屋切西瓜给家人吃。“秋华,出来吃西瓜吧,老张给我们送来了一车的西瓜。”
过了好半天,孙秋华呆在自己那屋里都不出来,还把原本开着的房门“啪”的一声关了上。是的,她还在生公公的气。
这时,李立华拿着一块切好的西瓜,推开他和妻子卧室的门,走到床前,把那块西瓜向妻子递了过去,“来,起来吃西瓜吧。这是爸的手下张叔送过来的。这次爸把房子让给他,他们一家人都很感激,所以他把他儿子进来的一车西瓜都送给咱家了,想不到张叔也是个实在人,送来一车西瓜,呵呵,真有意思。”
“谁稀罕这些破西瓜呀?如果有人把本属于他的房子让给我,就是让我给他送两车西瓜我都干。别人都奸,就咱家傻是不是?,拿一车破西瓜把一个大房子换走了,真是的。”孙秋华把头转向窗边,背对着他,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西瓜。
李立华知道妻子生的气一直没有消,就把手中的西瓜放在床头柜上,走出卧室,关上房门不再理她。
“这么多的西瓜可怎么吃呀?”看着这一车的西瓜,李学坤心里直发愁,过了一会,一个好办法从李学坤的头脑中应运而生,“哎,与其让它们烂在咱们家里,不如把它们送给那些贫困户吃吧,他们可是一年到头来也吃不上西瓜呀。立华,咱们走,现在就去送西瓜。”说着,李学坤就搬了一个西瓜走出家门,往那些老弱病残、家庭贫困的人家走去了。
“老田,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西瓜,他送来了好多好多,我们吃不了,所以我就送给你一个。”
“谢谢啊,老李。”
“小白,还没睡呢吧,来吃个西瓜,解解渴。”
“哎哟,李叔,您看这么晚了,还让您来给我送西瓜,我真是不好意思。”
整整一个晚上,父子二人都忙着给同一个小区里的每个贫困户都送去了西瓜,一连好几天晚上,他们都是这样,使得小区的贫困户们都对老李一家非常感谢。
清晨,朝阳初升,为花草树木涂上了一层浓浓的玫瑰红。被美丽的朝霞拥抱着的李学坤安步当车地走在上班的路上,到了公共汽车站,他和别人一样等车。
“哎,老李,您现在都是政协副主席了,怎么还步行去上班呀,上级领导不是早就给您配了车吗?”一个熟人问他。
“现在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走着上班既能锻炼身体,还会节省汽油,可算是一举两得呀。否则还得找时间另外锻炼身体,多划不来呀。”
公共汽车来了,他和其他人一起排队上车,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特殊而抢在前面,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这时,又碰见单位里的熟人了,那人来到李学坤身边,对他说:“老李呀,我说您都当上政协副主席了,怎么还来挤这公交呢?市里不是每年都给您拔出了600元的出租经费吗?您怎么不打的士呀?。”
“现在国家用钱紧张,机关经费远远不够,所以我就把这笔钱弥补给了机关。再说,坐公交车不就是下基层体察民情嘛?这公交上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从他们的聊天中我能知道本市人民还有多少困难没有得到解决,这样就会减少下基层体察民情的时间。作为国家干部,如果只追求个人的安乐,势必会远远的脱离群众、脱离实际呀。”
“啊?没想到,我们还能和政协副主席坐在一辆公交车上,真是太荣幸了。”这一句话如同一支火苗,把车内原本并不安静的气氛点燃了,使得车内变得更加沸腾。大家你一句,他一句,都开始对李学坤这位和群众百姓一起乘公交这件事议论起来了,只听这个说,现在这样的好官太少了,我们所住的这个城市能有这样清洁廉政的官员,真是我们的福气;又听那个说,希望这样的政府官员越多越好。还有的人拿出烟来,递给李学坤:“主席,请您抽只烟吧。”李学坤摆了摆手,笑着说他不会。
车门又开了,从车下走上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李学坤连忙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他:“老大哥,您请坐。”
旁边的一位青年看见李学坤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别人,就站起身来,对他说:“主席,您坐我这吧。”
李学坤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小同志,下一站我就要下车了,还是你坐吧。”
看见李学坤的为人,车上所有的乘客都对他钦佩不已。
李学坤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下属秦仁军和吴爱民就走进屋来。
只听秦仁军说:“副主席,您坐上市政协副主席这个位置都快三个月了,怎么还不见您宴请大家呢?”
“我只是升了官,又不是结婚过生日办满月酒,这有什么好请客的?”李学坤一边在办公桌前整理材料,一边不以为然地说。
“别人一升官了就请客,有的都请了好几回。您现在都是副主席了,连升了好几级,您还一次都没请过呢,您就不怕别人说您落伍了吗?”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现在我们国家还不算富裕,如果每个人一升官都大请宾朋,大吃大喝,那么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经济大国?让他们请吧,我要为国家节省一些钱财,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吧,我就是不请。”李学坤依然坚持己见地说。
秦仁军一看李学坤的态度这么坚决,就不再和他谈这个话题。
这时,正在吸烟的吴爱民吐了一个烟圈,对李学坤说:“主席,听说您以前在吉林长春有套房子,是吗?”
听到吴爱民这个问题,李学坤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停止整理手中的材料,把戴在眼前的眼镜推在脑袋上,“哦,是有这么一套房子,那是1947年还没解放时,国民党政府给我的一套面积有200多平米的二层小楼。当时我们在一楼开了个歌舞厅和饭店。但是长春起义后,我们一家就没有回去住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主席,上级领导有吩咐,让我们帮您要回这套房子。今天,我们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秦仁军走上前来说。
“哦?可是房契在文革时期就已丢失,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好要吗?再说,我现在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也没打算回去住,就是要回来又有什么用呢?”李学坤不置可否地说。
“主席,上面派我们来,就是让我们帮您要回这个房子的,就是要不回来,也让他们给您一些补偿。”
“可是,我又不缺钱花,要那补偿做什么呀?”
“主席,既然上面把这件事派给我们,您就别管了,只要您把那套房子的所在地址告诉我们,您就等着我们帮您要回这房子吧,完不成任务,上级领导就会给我们惩罚的。”吴爱民显出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把地址告诉你们吧,反正我是从来没想过要回这套房子的。你拿笔把地址记好吧:吉林省长春市朝阳区百草胡同3号。”
“领导给我们半个月假,明天我们就出发了。”记完地址后,两人就离开了李学坤的办公室。
李学坤手下的女同事h敲门进来,把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放在李学坤的办公桌上,“主席,我爱人k昨天刚刚从广东回来,听说您爱喝茶水,他特别花几百块钱给您买的铁观音茶。请您收下。”
“你这是干吗?又不是逢年过节,给我送这干啥?再说,即使是逢年过节,你也不用给我送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啊?尽管说吧,能帮我一定帮。”李学坤还在一如平常一般低头写材料,对那盒铁观音毫无兴趣,连抬头看一眼都没看。
h望了望窗外,又走到门前,贼头贼脑地探出头去,好像一个女特务在窥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她一看外面正好没有人,就把门轻轻地从里面关上了, 并插上,那动作非常轻,没有一丝声响,宛如一个布置陷阱的坏蛋,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然后又回到李学坤办公桌前,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主席,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200元钱,请您拿去和伯母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吧。”
“你这是干什么?有事快说,否则我就告你行贿了。”心如止水的李学坤把那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了一边,继续拿着笔,低头看他的工作材料。
“好,我说。这不快到冬天了吗?又要交取暖费了,每年的取暖费都是好大的一笔开销,我家是上有七十多岁的公婆,下有刚刚上学的孩子,所以我想让您帮我说句话,让有关部分给我报销这笔取暖费。”
李学坤放下笔,抬起头来,充满疑惑地望着h,“你们不是双职工吗,你爱人k的单位不是给你们报销了一笔吗?怎么你又来找我了?”
“是的,我们家是已经报销一笔取暖费了,可是我的公公婆婆身上有高血压,糖尿病和心脏病,一天三顿药罐子不离手,每个月下来买药都要用去百八十元。虽然我们两口子都有工作,开的钱也比一般工人多,但我们家的负担却很重。主席,您若再给我们报销一笔钱,就给我们家解决好多问题了。”
“你们家的负担是挺重,但是即使负担再重,也得按照规定办事啊,再说,你爱人K又是某某某的副厂长,怎么能搞特殊化呢?这样对你们俩工作的形象不好吧?”
“主席,如果您能帮我们办成这件事,我们不但会给您好处,而且我爱人还会每个月给您家李小华大姐多发奖金,请您看在您女儿的工作,就帮我们说句话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请你不要在和我说这件事了,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了。”李学坤那双充满正义的眼神射出一道寒气逼人的冷光,似乎想要震慑掉h身上的不正之风,他把那盒高级茶叶推到了地上,又把那个牛皮纸信封也甩到了地上,“请你把你的这些东西拿走,我不稀罕!”他用一股正义之气护身,把那股污浊肮脏的行贿受贿之风拒于千里之外。
h气愤地捡起摔在地上的茶叶和那个信封,走到门前,开开门后,“哼”地一声,摔门而去。从此,一颗仇恨的种子就埋在h心中的土壤里,她要和丈夫K精心地栽培这颗种子,为它浇水、施肥,让它生根、发芽、伸枝、吐叶,等它开花结果时,她要亲手摘下这一苦果,并亲自送到李学坤的手里,让他李学坤尝尝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帮她办事所结下的果子究竟是什么滋味。
秦仁军和吴爱民按照李学坤说的地址来到吉林省长春市朝阳区百草胡同3号,只见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所私立幼儿园了。他们两人找到所长,说明情况,让她把房子还给原来的主人。
“你们有房契吗?先把房契拿出来让我看看再说。”
“哦,房契已经在文革的混乱中弄丢了。”
“那你们有其他证明材料吗?”
听了这话,两人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什么证明材料都没有,怎么能证明这房子就是你们的呢?”
两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好像都在等待着对方来回答这个问题,却谁也没有开口回答。此时这里除了沉默,只能听见楼上孩子们的嬉戏声,将近有五分钟时间,秦仁军才用话语打破了这片沉默,“这里以前住的老邻居,他们都和我们李主席非常熟悉,他们可以证明这房子是我们李主席的。”
“呵呵,文革发生以后,住在附近的人抄家的抄家,搬走的搬走,即使一直住在这里的老人恐怕也早已离世了吧。现在住在附近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要说认识,他们就是连听说也没听说过李学坤李济才这个人。”园长站在那里双手抱肩,面无表情的说到。
“那请你和我们到市档案局走一趟,也许到那里会找到有关这所房子的其他证明材料。”
“好啊,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配合你们到市档案局走走。如果在那里能找证明材料,证明这个房子是你们的,那我立即就把这个房子还给你们。”
“多谢!”
于是三人就来到吉林省长春市档案局。但是,由于文革这个特殊的历史原因,一些解放前有关国民党一方的资料已经焚烧毁掉,有关李学坤这所房子的证明资料也在其中。
“呵呵,这回你们还有什么说的?不是我不想还给你,而是没有资料证明这所房子就是你们那个什么李主席的。”园长依然是双手抱肩,面无表情地说到。
“既然找不到关于这个房子的任何证明资料,我们就不打算要回这所房子了,你就给我们一些补偿,这样我们的心里多少也能平衡一些。”看到无任何资料证明这所房子原来的主人,秦、吴二人只好无奈地说出了他们的另一个要求。
“荒谬,既然没有任何材料能证明这所房子就是你们那个什么李主席的,我为什么还要给你们补偿?”园长终于变得不耐烦了,那副原本平静如水无任何表情的面孔终于泛起了几丝厌烦的涟漪,看上去,如果秦仁军和吴爱民再提出任何一个要求,都会像一颗石头投入水里,不知会掀起这位园长的怎样的风浪。
“我们的李主席是我们佳木斯市的政协副主席,是黑龙江省人大常委,是位非常清廉的官员。这所房子并不是他自己想要回的,而是上级领导派给我们的任务。他们说,即使要不回来这所房子,也得要回一些补偿,否则我们就无法回去交差了。请你体谅一下我们为人下属的困难吧。”
“他是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的政协副主席,又管不了我们吉林省长春市,我把房子还给他,他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再说,没有房契证明,别说你是小小的佳木斯市政协副主席,即使是国家主席过来和我要房子,我也有充足的理由不给他,至于你们怎么回去交差,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又与我何干?”
“可是……”
“不要再说可是了,如果你们还赖在这里不走,我就报警了,说你们在我的幼儿园里捣乱,吓坏了这里的孩子们,使幼儿园的课程都无法正常进行了。”说着,这位园长就走进了办公室,并“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秦仁军和吴爱民此时又被下了逐客令,两人只好悻悻地离开这里。
晚上,一家人都在看电视,突然茶几上的电话像一声警报一样拉响,似乎在向李学坤预示着一股不祥之兆将要笼罩在他和他的家人身上。李学坤拿起电话,只是“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就传来了恫吓的话语:“李学坤,你真是个怪老头,你又傻又倔,没想到你会这样不识抬举,竟然把我们送给你的好处退了回来,又不给我们办事。好,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们无义。以后会让你们一家尝到苦头的。”
“喂,请问……”李学坤刚要说话,那边的电话就挂了,传来的是一阵刺耳的忙音。李学坤想不到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平时他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但是李学坤心里仍静如止水,并没让那个叫做“恐惧”的词语闯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扰乱自己的正常心情和生活,因为他知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并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可是,出乎李学坤意料的是,因为那天没有答应h帮她报销取暖费的事,不但让他自己置身于一场声势浩大的是非谣言当中,还把他的家人也拉近了这张谣言之网中,受到了牵连。
翌日清晨上班,一进入市政协办公厅,李学坤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背后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在说他的坏话,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些怪异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无法平静下来。是的,李学坤的直觉没有错,这些人都在对他议论纷纷:“这就是我们的政协副主席李学坤,平时看上去像是清正廉洁似的,没想到他比任何贪官都贪得厉害 ,听说h那天找他,给他送去一盒十几元一两的高级茶叶,还有200元,只让他帮着说一句话,帮h一家再报销一份取暖费。他不但收下了那茶叶和那200元钱,而且还嫌钱少,明目张胆地向她再要200元钱,不给就不帮她办。你说这200元钱能买多少东西,我们两口子一月的工资加在一起还不到200元钱呢,他只要说一句话,这件事就能办成了。可就这一句话,他就要了400元。他以为自己是古代的皇上?说出的话是金口玉言? 我算看好了,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个个都是贪官,没有一个清官,而且官职越大贪得越多。”
“李主席您好!”
“你好。”
当李学坤走远了以后,那个正在扫地的卫生员就对另一个新来的卫生员说:“哎,今天大家议论的人就是他。”
李学坤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书记张鲲鹏就过来了,“主席,您没听到什么话吗?”
“没有听到。怎么了?”李学坤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镇定了一下情绪,奇怪地问。
“没听到就好,听到了反而对您不好。主席,我去工作了。”张鲲鹏当然不相信这些谣言,他最了解李学坤的为人了,并不是说李学坤把本属于自己的房子让给他了,让他得到了好处,他就偏向李学坤,而是自己在李学坤身边工作好几年了,他非常了解李学坤的为人和性格。难道李学坤也经不住现在社会这个大染缸的熏染,也变得不那么清廉了吗?此时,张鲲鹏对他也生出一丝怀疑了。不对呀,昨天我们下基层去考察,听说一个工人生活困难,拿不出钱给孩子看病,他立即就从自己的兜里拿出50元钱给他。想到这,他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像蒸发了的水蒸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下午,这些谣言又被人们添油加醋地披上了一层风衣,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竟然有人怀疑起了李学坤的生活作风问题,说:“没想到李学坤到老了还想那事,竟然想占h的便宜,说不和他那个,他就不帮她报销取暖费。他都六十多了,他的那个还行吗?真是老流氓,老不正经。”一时间,这些谣言像一股巨大的旋风,刮遍了佳木斯的每个大街小巷,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虽然没有人当面和李学坤说,但他也听到一些风声。开始,李学坤并没有怎么在意,认为这些人只是图个一时痛快,说说也就罢了。可是,这些人说得没完没了,到处传,到处说,似乎成了事实一样,李学坤不禁有些生气了。
可是,让李学坤更生气的还在后头。
那天,李学坤的大女儿李小华刚上班就碰到了霉运。本来她这个会计的工作很轻松,平时只要报报帐目就可以了。可是,这天一上班,她就被顶头上司K叫到办公室里去了,听说是因为帐目出了问题。
李小华就像一个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学生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在去往K办公室的路上。她想不到自己算的帐怎么会出现了错误。平时她在算帐时都是一再认真仔细,算完后,她最少要核对三次,才能交给K。这是作为一个合格的会计师最起码应该做到的。如果一个会计师连自己主管的帐目都主管不好,那么他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所以,她交给K的帐目从没出现过错误。那这次怎么会出错呢?又到底错在哪儿?李小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来到K的办公室门前,她先敲了几下门。等听到K说进来后,她才开门进去。
一进入办公室,就看见怒气冲冲的K劈头盖脸地把手中的财务报表对着她摔在地下,“这个月的帐你到底是怎么算的?怎么帐上的数字和现金对不上?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怎么对自己的工作越来越不负责了呢?别以为你爸是政协副主席,你就可以搞特殊化,对工作不负责。告诉你,下次再出现错误,你就准备土豆子搬家——滚球子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现在就给我滚。滚!”
李小华满腹委屈地流着泪,她蹲下身来拣被K摔在地上的财务报表,拣起后,她就怀抱着财务报表离开了那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就和收取现金的小于一条一条地核对帐目。核对完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报的帐一条也没有出错,是K在故意找她的碴。K一定是记恨着那天自4己的父亲没有答应帮h报销取暖费的事才向她报复的。
这时,只听K在门外大喊着:“李小华,你这个骚娘们,明明是你自己的帐算得不对,你为了不扣工资,不罚奖金,竟然在我屋里脱下衣服往我怀里钻,勾引我,想让我在生活作风上出问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以为你是西施呢?我k堂堂的一个副厂长也会看上你?你爸是个老流氓,要占我媳妇h的便宜也就罢了,没想到你比你爸还犯贱,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呀。”K扯着他那破箩一般的嗓子,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唯恐别人听不到。似乎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K才会善罢甘休。
听着K在全厂的职工面前这样的无中生有地羞辱自己,此时的李小华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拉到大街上去游行,真是让她无脸再见这里的同事了。于是,她就流着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装在自己的包里。她想辞职,不想再在这个厂子里干了,以后即使饿死,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工厂来被人羞辱。于是,她就背起了包,没有和同事做任何告别,就哭着走出了工厂的大门。
回到家里,一连几天,她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想到K那天在工厂里那样羞辱她,她的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千金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就是想不明白,K怎么会这样?自己这么辛辛苦苦地给他干了快有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因为h向她爸爸行贿未遂,K就这样无中生有地羞辱自己?现在这个社会怎么了?想当个清官就这么难吗?就连他的家人也要跟着一起遭殃吗?她又开始埋怨起了她的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倔强地当个清官?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在K手下工作,就是偶尔地受贿一次也不行吗?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下可好,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一世清白,还连累了女儿,让她也跟着卷进这场浩大的舆论风波里。李小华越想越生气,最后被气得晕倒了过去。
听着四处传来的这些谣言,哪一句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扎进李学坤的心里。李学坤早已被这些没完没了的谣言扎得体无完肤了。走在大街上,置身于由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所形成的飓风中,李学坤那座坚固的心墙也快要被摧垮了,此时的他就像航行在狂风大浪里的一叶偏舟,在风雨中摇摆不定,这只小船似乎马上就要翻船了,他那六十多年一直坚守的人生信念也开始动摇了起来。想想自己这一生清正廉洁、奉公守法,从来都没有占过公家的一丝利益,也没有接受过别人的一丝好处,换来的不是群众的称赞和拥戴,换来的却是满天飞的谣言,换来的却是大女儿的被人羞辱得辞了职,甚至是被气得得了胃病。自己这样做究竟值不值?
说起家里的三个孩子来,李学坤觉得自己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非常对不起他们。自己当了这么大的官,却没有一个孩子在他身边工作,他们都是凭着他们自己的本事找到的工作,却从来没有让他们借过他这个当政协副主席的爸爸的一丝利益。为此,他和妻子马志清的复婚一拖再拖,也使得二女儿远嫁他乡,这些年很少回来和他们团圆,也让他和儿媳发生过争执,到现在儿媳都没有彻底的原谅他;现在又使大女儿和他一起置身在谣言的风波里……够了,他已经完全受够了,他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磐石,已过花甲的他早就已经心累体乏了,再也经受不起这样大风大浪的折腾了。一想到这些,他的肺都要气炸了。李学坤像一片秋天的叶子,在人潮汹涌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飘落。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心跳过度加快,血压过度升高,李学坤的心脏病突发了,终于昏倒在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当李学坤醒来以后,发现四周都是白色,手臂上又插着针管在输液,一股股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他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不知道大女儿小华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已经康复出院了?还是在陪着她这个老爸在继续住院?小华,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怎么当一个清廉的官员,才把你害成现在这样。渐渐地,完全清醒的李学坤终于睁开了双眼,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身边摆满了鲜花和花蓝,整整的一个病房里站满了他的部下,还有上级领导和他曾救助过的一些人来看望着他。这时,市委书记坐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说:“老李呀,委屈你了,让你和家人遭受不白之冤了。市委领导得知h和K所造出的那些谣言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您和家人的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就立即派警察去抓捕h和K,将他们带回警察局去审问,给予他们行政处分,并拘留十天。在警察的审问下,他们终于承认了关于您和李小华的那些谣言是他们一手凭空捏造的。现在已还您和李小华清白了。等您和李小华身体好了之后,就可以回去工作了。李小华还是当以前的会计,职务没有任何的改变,工资和奖金也照发不误。老李啊,现在您还有什么委屈和要求吗?尽管提出来,我们帮您解决。”
“李副主席,请原谅我们吧。我们不知道那些谣言的真假,就肆意传播,给您和家人带来不便。真对不起。现在已经辟谣了,我们知道您是清白的。我们相信,您永远都是我们清正廉洁的副主席!”李学坤的部下们在他的对面站成一排,异口同声地说。
就像在幕后有人指挥一般,李学坤的那些部下话音刚落,那些他以前曾帮助的困难人群又接着说:“李副主席,您是最贴近我们人民百姓的父母官,您永远都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正是有了您这样的为百姓谋幸福的父母官,我们这些没有工作的下岗职工才能过上温保生活。那些有关您的谣言,我们怎么也不相信,因为我们知道您真正的为人是绝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
望着这些前来看望自己的各个阶层的人,听着这些感人肺腑的话语,李学坤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终于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他想,我李学坤何德何能,只是生了病住了院,竟然有这么多人来看我。可见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平常做过的每一件事,领导和百姓都能记在心中,即使你遭人污蔑、遭人陷害,最终都有得以洗清冤枉的时候,而且还会得到更多人对你的信任。此时看到这些人,李学坤觉得以前所受的冤枉和委屈就像毫无份量的鸿毛一般,不值得一提。想到这,李学坤心里的伤痛早被这些前来探望他的人用那些感动的话语缝合了,他感激地说:“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大家今天能来医院看望我,让我很感动。我以后还会继续秉公守法,为百姓解决困难,百姓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百姓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
“好,我们完全相信副主席!”李学坤刚说完,只听病房里掌声如雷,大家都把最信任的目光投在了这位为百姓办实事的政协副主席身上。
几天后,李学坤出了院,照常地工作了。
秦仁军和吴爱民一回到佳木斯,就来到李学坤的办公室,“主席,听说我们去吉林长春这段时间,您心脏病犯了住院了?听说是h行贿不成,就到处散布您的谣言,污蔑陷害您和家人。真可恶。”一提起h的事,秦仁军就气愤地握起拳头直锤桌子。
“好了,h和K已经受到了行政处罚,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就不要提了。”李学坤一边看着手中的材料一边说。
“主席,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吴爱民数起大拇指,不住地称赞着李学坤的为人。
接着,他们就把在吉林长春所办的事向李学坤说一遍,“主席,您看,这件事要不要和他们打官司呀?”
李学坤放下手中的材料,摘下眼镜,对着秦仁军和吴爱民说:“人家说的也对,咱们房契都丢了,手中也没有任何的证件能证明那房子就是咱们的,上法庭和人家打官司咱们都打不赢。”
“主席,那您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吴爱民问。
“算了。”
“怎么能算了?那房子明明就是您的。”
“那你们说,能怎么办?”
“找媒体,给他曝光。只要一曝光,当地政府就会出面管了。这样,房子就能要回来了。”
“算了,人家挣钱也不容易,何况我们一家也不能回去住,我们又不缺钱花,因此你们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就算是我把房子送给了他们。”
听着李学坤这么大度地谈论这件事,秦仁军和吴爱民两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于是长春房子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第十章 乔迁“新”居虽可喜,再遇陷害心不改
1991年,李学坤的一家终于迁新居,搬进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市里本来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房子,却被他再次推辞让给了别人,他自己选了一套别人住过的房子。
由于房子已经很旧,市委决定由市里花钱为他装修房屋,让他住上焕然一新的新房子。对于市委对他的关心,李学坤很感动,但还是让他推掉了。他说:“市委对我的关照,我心领了,装修万万不可,因为费用很高,我寸功未立,实在消受不起。”
市委为他装修房子,他推辞掉了,可是儿子儿媳想把整个房子都铺上地板,摆上现代流行的家俱,他也没让,他说:“我和你妈住了几十年的水泥地,都住惯了,水泥地好收拾,还不怕祸祸。铺上地板后,要时时保持地板的清洁,那样我们倒有拘束了。你们愿意铺地板就在你们自己屋里铺吧,我们不铺地板也不买新家俱,没有必要在我们屋里花钱。”
于是,李学坤和马志清的卧室里,连已经很脏很黑墙壁都没有粉刷一下,地面也是光秃秃的水泥地,没有铺任何东西。他睡的是木板床,屋里摆的衣柜也是十几年以前的,没有一件新的。而李立华和维东的房间却是自己花钱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并不算华丽,只是能让外人看得过眼去,他们就搬进去住了。
偌大的房子里,却一件现代化的器具也没有,无不令到李学坤家里做客的人赞叹他的清贫、节俭。也有人对他的节俭嗤之以鼻,说他傻,说他寒酸。
就在搬家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李学坤夫妇和儿子儿媳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李维东在自己的卧室里做着功课。突然,从外边传来几声枪响,一颗子弹从窗外穿过,射进屋子里,直奔李学坤射去。眼看着就要射中李学坤的头部,结束他的性命,家人也在此时发出了惊恐声。但命大的李学坤注定生命不应该在此时终结,因为市里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去办,结果李学坤又一次和死神失之交臂,安然无恙地被阎王从阴间送回了人间,那子弹顺着他的头落了下来。
“爸,没事吧?您没被吓着吧?”李立华和孙秋华立即走了过去,把受到惊吓的李学坤扶到床上去休息。
“爸爸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爷爷没事吧?”在屋里做功课的李维东听到枪响后,也出来询问。
安抚好父亲后,李立华就打电话报了警,不一会,派出所所长和公安局局长立即赶到现场,前来侦察,他们在李学坤家外的窗户下发现了三颗子弹。
经过几天的侦察后,事情终于被查得水落石出,子弹是刚刚被免职的某某县的某某领导W派人所开枪射出的。他为了发泄心中怨恨,才派黑社会的人前来用枪结束李学坤的性命。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几个月前的一天,李学坤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还有互相对话的声音。
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办公的李学坤刚刚说了一句“进来”,门马上就被推开,只见大约有十几个人一起闯了进来。这时,其中的一位穿着非常普通的四十多岁的汉子开口说:“主席,我们是原某某某厂的职工,几年前下了岗,厂子给了我们一万五千元钱,之后就再也没有管我们。国家有规定,每个月都给我们一定的生活补助费。可是自从去年W一上任,每个月到我们手里的钱都少了50元。主席,也许这50元钱对像您这样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下岗职工来说,那就是救命钱,这50元钱足够我们花几天的了。为此,我们十几人曾联合地找到W,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扣我们这笔钱。但我们还没到跟前,就有人上来阻拦我们。如果我们硬要往里闯,那些人就拿棍子上前来打我们,嘴里还骂着:‘你们这些寄生虫,没有什么本事,只会给社会增添负担。’如果我们还不知趣地赖在那里不走,他们就会通知警察捉我们。我们这十几个人中已有五六个人被拘留过了。副主席,我向您说句实话,以W为首的那帮人 ,他们做得太过份了,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每到年节,为了表现自己的业绩,W就带领着一帮人拿着面和油到我们这些下岗工人家里去假装走访慰问,可是等到电视台的一录完像,他们就把这些米和面都收走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这一个刚说完,另一个拄双拐的残疾人又接着说:“副主席,不瞒您说,我们这帮人不是自己身体有毛病,就是家里有病人需要护理,实在走不开,才不得已靠政府发放的救济过生活。只要我们有第二条挣钱的出路,我们也不会放下尊严到县里低三下四地求人要钱啊。我家儿子正在上初中,我媳妇又是盲人,也没有工作。我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另一个四十多岁的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妇女说:“副主席,要是在两年前,我不会和这些人站在一起,来您这上访的。看到这些弟兄们生活困难,我也许会拿钱出来帮助他们,也许我会叫他们到我的包子铺里打工。因为两年前,我爱人是出租司机,每天乘客载人,至少也能挣个七八十。我自己又开个包子铺。我还叫那些和我同样是下岗职工的姐妹们来到我的包子铺,和我一起包包子,一起挣钱,因此我在我们那个乡镇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可是这一切都改变于去年的9月14日。那一天的中午,一个喝醉酒的司机驾驶着一辆车号为×××××的出租车和我爱人驾驶的车发生了撞车事故。两车都遭到了严重的毁坏,那位醉酒的司机当场死亡。我爱人活了下来,却被撞成了高位截瘫,直到现在,还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我只好关闭包子铺,回到家里照顾瘫痪的爱人。为了给他治病,我们花掉了所有的积蓄,不得已才吃上救济。可是……唔……”说到伤心处,这位中年妇女还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听到这些下岗工人的诉说,李学坤的心里仿佛打番了五味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你们这些下岗工人生活得实在不容易,确实值得同情。关于你们说的这个情况,我会详细考察的。如果情况确实属实,我会将你们说的这些向市委反映的。”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笔钱,“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昨天刚发到手,也不知道这笔钱能不能解决你们的实际问题。总之,这是我这个当政协副主席的对你们的关怀。来,你们每人都过来拿一些吧。”说着,就把这笔钱分成十几份,准备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份。
“主席,我们并不是来这里向您要钱的,而是来向您反映情况的。再说,这是您个人的钱,您还得生活呢。我们知道没钱花的难处,因此,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要您的钱。”
“我们不能要主席的钱!”那个人话音刚落,其他十几位下岗工人也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除了这笔工资,我还有别的钱花,你们不要担心我。再说,这是一个当领导的对你们下岗工人的关心,也是我做为这个市的政协副主席对你们下的命令,你们务必要收下这笔钱好好地生活,否则就违抗了一个政府官员的指令。”他用命令的口吻严肃地对这些下岗职工说。
听了李学坤这么说,这些下岗工人才走过去接钱,“谢谢李副主席对我们的关怀。我们一定不会忘记您给予我们的帮助,争取早日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不再给政府增添负担。”
对于这些下岗工人到李学坤那里去上访告状的事情,W早就听说了,他是去年才上任的,可以说官路才刚刚开始,可是在这个位置上屁股还没有坐热,好处还没有捞足,这些刁民就给他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着实可恶。本来想在这个位置上多任几届,多捞些好处,甚至还想往上爬。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却毁在了这些下岗工人的手里。想到这,正在家里吃饭的W就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不知把气撒到哪里才好,差点将握在手里那只没有扒皮的熟鸡蛋挰碎。怎么办,他在想办法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
“怎么了?干吗还不吃饭?你不把鸡蛋剥开,却把鸡蛋捏碎,这又是什么新吃法?”坐在对面吃饭的W妻看见W今天行为异常,就很随便地问了一句。
“你别说废话了,行不行?我正烦着呢。想要找打呀?是不是?”W妻此时这样一句话,无疑就像一颗水珠滴在滚烫的油锅里,令正在生着闷气的W立即就炸开了,他把妻子当成出气筒,对她发泄一番。
“不要一生气就想打人嘛,把问题说出来,让我帮你想办法解决。”W妻仍然吃着饭,对于W的发泄,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善解人意”地做了个倾听者,打算帮丈夫分忧。
于是,W就把他听说的下岗工人到李学坤那去的事和妻子说了,并说出了自己担心现在的职位不保。
“不要生气,不要害怕,静下心来,咱们想想办法。”W妻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参谋官,对于己方目前紧张的局势一点也不慌不忙,而是从容镇定地坐在原本属于参谋的位置上,胸有成竹地为W出谋划策,“前天我刚从银行取出一笔钱,准备给咱闺女买一架钢琴,让她学弹钢琴。为了保住你的官位,现在把买钢琴的事儿先放下,把这笔钱拿去给李学坤吧,让他不要把这事向市委反映。”
“这个办法我早就想过,可是有了前车之鉴,我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因为李学坤那个老东西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搞不好是要铤而走险的,把自己也送到是牢房里。”于是,W就把h行贿这件事对妻子说了。
“咱和h的事不一样,h是求李学坤找人办事,是要欠人情的。而咱是求李学坤不要和市委反映这件事,性质能一样吗?谁不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你花钱去求李学坤少说一句话,他肯定会乐不得的呢。”W妻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在桌子上指指点点,就像参谋员在地图前给士兵们讲解指挥路线,一点一点的帮他分析。“再说了,我还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清官呢。李学坤绝对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绝不是一个呆头呆脑地傻瓜,他不会不爱听有人说他好话,给他高帽戴吧?也不会把不动手不动嘴,不费一丝力气就得来的钱财拒之门外吧?除非他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
“媳妇,你分析得入情入理,你真不愧是我的贤内助,什么事都帮我想得特别周全,有了你,我以后的官路肯定还会往上上。媳妇,你真好。”W凑近妻的脸蛋,在她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口。
W妻将W推向一边,“行了,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整这事,你不要用甜言蜜语哄我高兴,只要在升官之后不把我这糟粕之妻抛弃在一边,我就烧高香了。”
“我不要亲爹亲妈,也不能不要你这个媳妇呀,你可是我的宝,我能走到今天,全靠你呀。”
“行,只要你记得就好。”
吃完饭,W就拿着钱来到李学坤家。
“是你?”李学坤开门一看,原来是W。
W笑着说:“李老您好,很久就想来拜访您,可惜一直没有时间。今天终于抽出时间了,我马上就过来看望您老人家,顺便向您学习学习为官之道。”
“进来吧。”虽然,李学坤此时非常讨厌W的来访,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把W让进了屋里。
走进李学坤的房间,W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这么大的房间里却摆着与之不配套的几十年前的旧家俱,摆放在家俱上面的那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机虽然破旧,却被擦得一尘不染;那个早已褪掉了漆的木箱上摆放着一台解放前的半导体收音机,W注意到这台收音机的电源插在旁边的插座上,他已明白显然李学坤并没有把它当成古董,还在使用 它收听广播只是,他不知道这几十年前的旧东西发出的声音是个什么样,是否一如当年那般清淅,它的主人是否还能听清广播内容?看到这,W恭维地说“李副主席不愧是一代清官了,想不到这么大的房子,屋子里却摆着几十年前的老家俱,真是清正廉洁到了极点,这一次来,总算没有白来,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廉洁清正。”别看W嘴上说得这么好听,心里却在奚落着李学坤住的寒酸:都已经是市政协副主席了,还住得这样寒酸,住得这样简陋,看来李学坤这老东西真是一个傻冒,一点也不懂得享受生活
“呵呵,一代清官可不敢当,我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屋子搞得那么花里胡哨,只要不漏雨,不透风、能住就行。装修那么漂亮,浪费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住吗?”
“呵呵,李老您说的是。以后,我也要学习您为官的俭朴朴素的作风。”W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什么刚正不阿呀?这都是别人瞎传的,别看李学坤这个老家伙为官清正廉洁,可还是喜欢听别人的阿谀奉承。我才恭维了他这么几句话,就把他乐得找不着北了。趁着现在这个时机,赶快说正事吧,否则言多必失,不一定哪句话说错,惹他不高兴了,那我的正事又办不成了。“主席,听说那天,你把自己整整的一个月工资都分给了我们县的那几个下岗工人了?像您这样一心想着人民群众的利益,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行为确实值得晚辈学习。同时,我也觉得有些惭愧,因为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才让主席您这么破费。做为一个领导,让您这么做,我实在愧疚。”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呀。或许这50元钱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是笔小钱,一出手也就没了,不算个事,但对于那些下岗职工来说,那就是救命钱,能让他们用上好几天。这些下岗工人非常困难,他们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有病人等着他们来照顾,就是自己身体有残疾,不能出去挣钱,所以他们非常需要这笔钱的。可他们绝不是什么寄生虫,他们也是有尊严的。他们要回本属于自己的钱,这有什么错吗?你一个当领导的就是人民的公仆,百姓的衣食父母,就应该心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这样才无愧于党和人民对你的信任。怎么能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谋利,贪污挪用原本属于人民的利益呢?那样就会把自己的官路堵住,迟早都会下台的,到时谁也救不了你!”说着,李学坤就拿着茶杯狠敲桌子一下。
“是,是,主席教训得是,我有错误一定改。”W被李学坤那一举动吓得一激灵,冷汗都被吓了出来,他觉得李学坤说的这话就是批评他的。看来不把钱拿出来,交给他,这个老东西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说不定一会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这样自己就更下不来台了,于是W就从手上的皮包里掏出他从家里准备的那笔钱,放在茶几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地说:“主席,这是我的私房钱,就当它是那天您分给那些下岗工人的那笔钱,请您务必要收下,因为这笔钱原本就属于您呀。主席,说实话,我是去年才上任的,当时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有幸任这个领导。现在我上任还不到一年,准确地说是九个月。在这位置上我还没有干够。如果我能继续任职这个位置,您家这套房子的装修我就给您包下了。不但如此,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过来孝敬您的。总之有官大家当,有钱大家分吧。” W炸着胆子把妻子教他说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但他看着李学坤那突然晴转多云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妙,他在心里就对妻子怨恨起来了。
听着W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李学坤的表情由凝重变为生气,再由生气变成气愤,最后,他拿起W放在茶几上的那笔钱,狠狠地砸向W,“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有官大家当,有钱大家分’?我以为你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呢,我还想原谅你一次呢,不向市委告你的状,不给你行政处分了呢。没想到你会这样的错上加错。你以为我李某人会像你这个鼠目之辈一样见钱眼开?只是当了一个芝麻大的官就以权谋私地把百姓的救命钱挪为已用?作为这个市的行政官员,我李某人从不讲究个人如何享受,一向坚持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非常讨厌那些贪污腐败的坏现象。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原先只想建议市委给予你一个行政处分,再看你的表现怎样。没想到,你竟然把自己的后路都封死了,竟然会到我家来向我行贿。好,既然你这么做,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
“主席,不要生气,是不是嫌我给您的钱少了?好,我会再给您加钱的。只要您不管这事,让我继续任这个职位,您要多少钱我都愿意孝敬您。”此时,W才知道李学坤原来已经原谅了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多此一举,让他大错特错,可此时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能让李学坤改变主意。
“滚,拿着你的这些臭钱快给我滚,否则我现在就报警。”说着,李学坤就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W一看李学坤真被气急眼了,就赶快捡起地上的钱离开了那里。
几个月后,在市人大会议上,李学坤就把那些下岗职工对W的举报和他向自己行贿的事情对市委说了,建议市委免去W的职位。市委采纳了李学坤的建议,免去了W现在的职位。
被免职在家的W一直萎靡不振,整天汹酒,不做任何事情,他把妻子当成出气筒,把所有的错误都怪罪于妻子身上了。他总是一边喝酒,一边大骂妻子:“臭娘们,当初就是你给老子出的主意,让老子拿钱去给李学坤上炮,还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正两袖清风的清官,除非李学坤是木头人,不懂得七情六欲。要不是听你的这番话,上面市委对我最多也是行政处分,决不会让我下来的。我今天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W一边埋怨着,一边捧着酒瓶嘴对嘴喝。
W妻一脸委屈的说:“我也没想到他李学坤真是这样刚正不阿的人呀,想不到这世界上真有这样有利不占的傻瓜啊。”
W又喝一口酒,随后,用力地把酒瓶放在桌上,发出“呯”的响声,“你这个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W妻紧咬牙根,此时她对李学坤是恨之入骨,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家伙不知好歹地断送了自己丈夫的前程的。好你个李学坤,既然给你脸你不要脸,就休怪我们对你暗下杀手。只见她转动眼珠,一个大胆的主意立刻出现在她头脑里,“想不想整整那个老不死的,让他知道知道把咱们弄下来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想,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好,那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找几个人把他给灭了。”
“这……能行吗?弄不好是要坐牢判死刑的。”W看着妻子,胆怯地说。
W妻用手在W脑门上狠狠地戳了一下:“你个没用的东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这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大老爷们又怕什么?”于是他们就商量着怎么弄死李学坤。
接下来,就发生了这件事开头的一幕。
派出所所长在查出凶手之后,逮捕了凶手和W夫妻,向他们判了刑。
第十一章 家庭琐事不计较,骨肉重逢人心喜
马志清在北京市西城区宫门口头条57号处(鲁迅博物馆附近)有一套等待继承的四合院。那是她的父母在世时居住的房子,按照继承权,不管到什么时候,这房子都有一半是属于马志清的。
可是,其母去逝后,马志清刚刚从北京奔丧回来,还没过三个月,就收到一封妹妹马志贞从北京寄来的信。信上说:“咱妈咱爸没有了,这房子就是咱们的了。眼看着我们的年纪越来越大,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借着咱们现在还能走动的时候,你现在就来北京处理下这房子的事,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吧,免得我们以后不在了,这几个孩子又为房子的事打架。但不管这房子是谁的名 ,都有你的份,无论你什么时候来北京,都可以来到这里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马志清一想也对,现在把房子问题解决,以后就不会再有麻烦事了。再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在身边,只是一年去北京看望一次,赡养母亲的事都交给妹妹了,她一直觉得愧对母亲和妹妹马志贞,因此马志清很痛快地答应了妹妹。恰好那时李学坤也要到北京去开会,因此夫妻二人乘同一辆列车去北京,各办各的事。
但善良的马志清怎么也没想到,刚刚办理完过户手续,她前脚刚走,她的妹妹马志贞就把这套四合院过户分给了她的三个子女。之后就和马志清断绝了来往,甚至连马志贞的三个孩子也从不给马志清打过电话问候一下。每当子女提起北京房子时,马志清总是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生气也没有用,反正都是亲戚,再说,我也没怎么照顾你们的姥姥,你们的姥姥直到最后入土,一切都是你们的小姨一手操办的,我和你爸什么忙也没帮,这房子就给他们吧,咱们也不和他们计较了 。”
后来听说马志贞因为抢夺本属于姐姐的那份房产,过于内疚而得了精神病,不久就抑郁而亡。噩耗传来时,马志清流着泪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那时我连忙去北京,把房子更名到她的户下,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看来她也是被孩子逼得没办法了,才给我写信的,否则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次来北京开会期间,李学坤在他下塌的宾馆里正在整理会议资料时,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打扫卫生的女服务员特别眼熟,只见她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也长得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她中间的那个鼻子长得简直就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嘴角左上边的那颗美人痣简直就是从马志清的脸上移植过去的。光从这张脸上来看,她分明就是李学坤和马志清两人的结合体,她身上的一举一动也和马志清非常像,莫非她就是当年被自己送走的小三?他们夫妇俩朝思暮想的三女儿此时或许就在自己的眼前。想到这,兴奋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李学坤胸中不断地起伏,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资料,目光随着这个女服务员的所到之处游移,生怕一闭上眼睛,她就再次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但李学坤没有马上相认,而是准备仔细询问她的情况,以免弄得尴尬。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两个人还少吗?怎么就能肯定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于是,李学坤就开口询问了:“这位同志,请问你的贵姓,芳名?今年多 大了? ”
那位女服务员正在扫地,突然听到那位老先生在问自己问题,就抬起头来,有礼貌地回答:“我叫蒋澄京,今年43岁了,请问老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请尽管吩咐我。”说完,就低下头去继续扫地。
“我现在没有什么需要,只是觉得你有些面熟,才问一问。”
“哦?这位老先生,您我从没相识过,您又怎么会觉得我面熟呢?”此时,这位名叫蒋澄京的女服务员停止了扫地,她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一番李学坤,觉得他脸上的鼻子和自己长得很像,一丝怀疑掀起了她心中的涟漪。
“同志,请问你爸是叫蒋晔吗?你妈是叫张丹吗?”李学坤继续询问。
“是的,您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姓名?”听了这位陌生的长辈说出自己父母的姓名,心中怀疑的涟漪陡然变成了浪花。
“哦,没有什么 ,我和你爸以前是很好的朋友,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现在的名字就是我起的。后来你们一家就搬到江西去了,我们就再也没过。想不到,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你爸爸妈妈还好吗?”没错,她就是自己的三女儿,此时的兴奋之情在李学坤胸中兴风作浪,迫使他恨不得马上就能相认。
“哦,原来是伯父啊。我爸现在得了糖尿病,我妈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了 。”这声伯父一下子就拉近了她和李学坤的距离,使自己对他有了亲切感。但是,为什么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他呢?他又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孩子,你的生日是不是四月初二?”
“对呀,伯父,您贵姓?您怎么能知道我的生日?”除了父母和丈夫孩子知道她的农历生日外,还从来没有外人知道呢,莫非他就是……
“我叫李学坤,生你的那天我和你爸正在单位里研究某个项目。突然就接到从医院里来的电话,说是你妈生了,是个女孩。当时你爸就让我给你起个名字,我想了一会,才想出了‘蒋澄京’这个名字。我起完名字,你爸才去的医院。”此时,李学坤还不能和三女儿相认,他只能现编瞎话来应付三女儿的疑问。
没想到,父亲不认女儿,女儿却主动地认了父亲。
“爸爸,我找了您很久,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您相认。”蒋澄京一下就扑到了李学坤的怀里,留着泪地叫他爸爸。
蒋澄京自从两岁时被那对南方夫妇收养后,很快就忘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管那对蒋姓 的夫妇叫爸爸妈妈。那对夫妇对蒋澄京视如已出,非常地宠爱她,生怕她会受到一丝委屈,对不起她的亲生父母。每到过年时,她的母亲张丹总会用那时非常有限的布票换来新布为她做新衣服,而张丹却舍不得给自己做套新衣服。那时正是自然灾害三年困难时期,虽然她父母家里很有钱,也很难吃上水果。但每当遇到有卖水果的,父亲蒋晔总会买来最好的给蒋澄京吃。
还有一件事,让蒋澄京终生难忘。那是她八岁时的冬天。有一次,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由于白天她穿少了,在学校里着凉了,夜里睡觉时竟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糊话,惊醒了在对屋睡觉的父母。张丹听见蒋澄京在说糊话,就连忙披了件衣服下地过来看她,一摸她的额头,烫得竟像个小火炉一样,才知道她发了高烧。于是张丹回到自己的屋里,叫醒了丈夫,穿上了衣服,找来了雨具,就立刻抱着蒋澄京去了县医院。
南方的冬天虽然很少下雪,但 那冷冷的冬雨打在人身上,还是让人打起寒颤来。蒋晔和张丹不顾自己的寒冷,顶着雨抱着蒋澄京向医院跑去。到了县医院,一量体温计,才知道蒋澄京的体温到了38度2,需要注射青霉素。可时,那个县的小医院里必须是前一天登记过的药才在护士手里,没有登记的药都被锁在药库里,值班护士没有钥匙拿不出来。没办法,他们只能再次顶着雨,抱着孩子去五里外的市医院。
到了市医院,打上了一针青霉素,蒋澄京的体温才逐渐地降了 下来。慢慢清醒的蒋澄京睁开眼,看到照顾了她一夜的母亲此时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她很心疼。懂事的她就把放在旁边的衣服盖在她身上,静静地望着她。
张丹醒后,发现养女蒋澄京已经醒来,就摸摸她的额头,“京京,你醒了?”又拿起 桌上的体温计,给她量体温,看着已经降下来的体温,张丹高兴地说:“好了,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
这时,父亲蒋晔提着刚买来的水果来到病房里,他刚把水果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张丹就拿起香蕉扒开给蒋澄京。蒋澄京接过香蕉,自己一口也没有吃,先送到母亲的嘴边,说:“爸爸妈妈,您们也吃香蕉呀,您们为了我忙了一夜,辛苦您们了。”
张丹吃了一口养女送过来的香蕉,再听着她说的这番话,一下就把蒋澄京抱在怀里,在那里喃喃地说:“我的京京长大了,懂得心疼爸爸妈妈了。”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蒋澄京的回忆里,让蒋澄京觉得蒋晔和张丹夫妇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不是养父母。
上初中时,一节课间时间 ,蒋澄京在一片阴凉处预习新课,突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女同学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她隐约地听到了那几个女同学说:“听我妈妈说,蒋澄京不是她父母亲生的,是从北方的一对夫妇那抱养的孩子,她自己还不知道,咱们可别和她说……”听到这时,蒋澄京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非常吃惊,马上走近那几个女同学,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瞪成如杏儿一般大了,樱桃小口也变了形,她奇怪地询问她们:“你们说什么?谁是抱养的孩子?”
那几个女同学听到蒋澄京的询问,马上把头转过来,笑着说:“嘿嘿,我们没说什么,你听错了。”仿佛她是一个异类,大家如防贼一样防着她,什么话也不愿意和她说。
上课铃声响了,在听到于有关自己身世的议论后,蒋澄京的那颗心就散了,再也不能聚精会神地听课了。她怎么也不相信,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从小到大,父母从没打过她一下,也没骂过她一句,而别人家的孩子,有谁没被打过,没被骂过呀?那次她发高烧住院,母亲衣不解带地整整在医院里陪了她三天三夜。在那三天三夜里,母亲没有睡过一夜好觉。为了照顾她,身为主任的父亲把原本要在那几天开的会延后了,就在医院里护理她。如果这样还不算亲生父母,那么什么才算亲生的?她这个独生女不知要比那些家里有好几个姊妹的同学幸福多少倍呢,那些女同学真是瞎说。整整的一天,蒋澄京就是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这些事情,老师的讲课如一阵风在她耳边吹过,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每天吃晚饭时,蒋澄京都要和父母谈论这一天在学校里所发生的事,一家三口总是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度过那美丽的夕阳西下时分。可是那天,吃晚饭时,蒋澄京却变得沉默不语,没有说一句话,而且只在那里吃饭,菜几乎没怎么吃。知女莫若母。作为蒋澄京的养母,在一旁吃饭的张丹早就发现了今天养女的异常行为。张丹先夹了一些菜放在蒋澄京的碗里,接着便问:“京京,今天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怎么不吃菜?”
“哦,没什么。”母亲的这句话总算唤醒了心事重重的蒋澄京。此时,她才觉得母亲说的话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一口菜也没有吃。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自己没吃好,她赶紧就从盘子里夹了很多菜,放在自己碗里吃了起来。过了很久,她才不知不觉地把那个埋藏在她心里整整一天的疑问说了出来:“爸爸妈妈,我是您们亲生的,还是您们抱养的?”说出这句话后,她才感觉到有了一丝轻松感,在她心里整整压了一天的石头总算被移开了。
听了她的问题后,张丹失神地松开了那只正在端着饭碗的手,如果不是下面有桌子接住,碗很有可能落在地上摔碎,饭粒也洒在了桌上和地上。“京京,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找你,和你说了什么了吗?”说完,她就立即去厨房拿撮子来,把桌子上的饭粒收拾到撮子里,然后她又盛了一碗饭,吃了起来。是的她很怕孩子的亲生父母找来,从她的身边把孩子带走。十多年来,她早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不知道,如果养女要被她的亲生父母带走,她会有怎样的举动,反正她现在是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的。
“没有,只是今天在课间听到几个女同学议论着我,她们说,我不是您们亲生的,是被抱养的。”蒋澄京也起来帮母亲收拾饭粒,单纯的她丝毫没有觉出母亲的这个举动有什么异常。
“哦。”还好,只是听同学们议论,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找来了,想把她要回去。此时,张丹和蒋晔总算把心放回了原位,他们互相对视一番,彼此用眼神进行交流。他们夫妻间有过约定,如果孩子不问自己的身世,那就等到他们生命弥留之际再告诉她的亲生父母是谁,让她永远地陪在他们夫妻身边;如果孩子要突然问起,再看情况,临时决定要不要告诉她。那么现在显然不适合告诉她,因为她正上初中,告诉她,她就会因自己的身世而分心,不会再用心读书。因此,在用眼神彼此交换完意见后,蒋晔就反问她:“京京,你自己觉得呢?爸爸妈妈这么爱你,有没有亏待过你,让你受到委屈过?如果你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爸爸妈妈会对你这么好吗?”
“爸爸妈妈非常爱我,我也不相信她们说的话。我就纳闷了,他们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她们看爸爸妈妈这么喜欢你、宠爱你,所以她们就嫉妒你。你想想,她们谁家像咱们一样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她们的爸爸妈妈不是喜欢哥哥就是喜欢弟弟,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爱。你说,是不是啊?”
父亲的这样一番“合理”的解释完全把蒋澄京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哦,原来如此,爸爸说得对。谢谢爸爸妈妈没有给我生弟弟妹妹,让我独享您们的爱。”说着,就走了过去,在蒋晔和张丹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之后,蒋澄京就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直到她21岁那一年。那一年,蒋晔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治疗。在蒋澄京做血型检测、准备为父亲输血时,突然发现化验单上写着他们的血型不符,她不能为父亲献血。当时,拿着父女二人的血型检测结果的蒋澄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结果,还以为是医生弄错了呢,就问医生:“医生,是不是您们弄错了?我可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呀,怎么会同他的血型不符?”
“这怎么会弄错?这是生命呀,我们医生又怎么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您是他的亲生女儿,并不代表您们的血型就相同呀。也许您随母亲,和您母亲的血型相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赶快交钱,从血库里买血,不能再耽误了,否则病人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当时由于时间紧张,她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交钱去血库买血了。
可是,同样的一幕,又发生在几年后母亲张丹做手术时。
这一次,蒋澄京再也不能不怀疑这样的结果了,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当她询问父母自己的身世时,母亲竟然没有拿住手中的饭碗,让它掉在桌子上,这绝不是偶然的,一定与自己询问完身世、母亲的情绪变化有关。否则为什么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那个时候掉呢?蒋澄京越想越觉得父母有问题,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她真想马上就向父母询问关于自己的身世,但她清楚地知道,母亲现在正在手术,自己不能再去添乱,只能等到母亲手术后再说。
张丹手术后第七天刚刚拆完线,蒋晔父女都在病房里照顾着她。此时,蒋澄京再也控制不住不向父母询问有关自己的身世了。她拿出那天母女俩的血型检测结果,“妈,这是咱俩的血型检测结果,咱们俩的血型不一样。”隔了好一会,她又说:“那年,我爸做手术时输血,我和我爸的血型也不一样。”
这时,正在喝水的张丹听见女儿说的这句话时,就停住了喝水,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用眼神望着丈夫,询问他现在是否到了该把身世告诉女儿的时候,只见丈夫点了点头,默许了她的疑问。“京京,关于你的身世,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接着,蒋晔和张丹夫妇就把关于蒋澄京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为什么那时您们不告诉我?”
“那时你正在上学,我们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的学习。”
“如果我现在不问,您们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因为我们不想失去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好。那么你们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姓什么吗?他们现在哪里?”
“你的生父叫李学坤,生母叫马志清,我们把你抱走时,他们正住在吉林长春,至于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京京,不要离开我们好吗?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亲生的了。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知道怎么活了。”张丹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蒋澄京半天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很久很久,她才轻轻地点头,默许了养母张丹的请求。
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蒋澄京的心里都非常复杂,她想马上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别人。她恨他们,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既然要把她送人,当初为什么又把自己生下来?对于养父母,她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她感谢他们,把她辛辛苦苦养大,虽然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他们却给了她全部的爱。即使是她的亲生父母,也不见得会像他们那样爱自己。俗话说,养恩大于生,等他们老时,孝敬他们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至于生父母,她也不会停止寻找,她要一直寻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想不到,今天,她会在自己工作的宾馆里和亲生父亲相遇。
从一开始,她到这个房间来打扫卫生时,就觉得眼前的这位伯父似曾相似,却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再通过刚才的对话,她越来越觉得他与自己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生父。直到最后,听见从他口中说出“李学坤”三个字,她就确信无疑地认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亲生父亲,于是,她就走上前去和他相认。
此时的李学坤把从前令自己朝思暮想、此刻终于相认的三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幸福地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父女亲情。他的双眼也有些湿润。那复杂的心情,让他既兴奋他们这对阔别四十多年的父女今天终于相认了,又害怕再次失去这个女儿。千言万语一齐涌上心头,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这一刻,父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头痛哭。很久,很久,李学坤才怀着愧疚的心情对三女儿说:“孩子,委屈你了,爸爸对不起你,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只是把你生了下来,却没有养育你。”
“爸爸,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人呢?”蒋澄京流着泪地质问父亲。
听到三女儿的质问,李学坤更是内疚不已地不知如何答复,又过了很久,他才对怀中的女儿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家里有四个孩子,根本养不活啊!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为了使你活下来、使你能够吃饱、吃好,只好把你送人,那是无奈之举啊,如果有半点别的办法,我们也不会把你送人啊。又有谁愿意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啊?”
“妈妈好吗?她在哪里?也来北京了吗?我想见见我妈妈。”
“你妈妈她也一起来到北京了,她现在在你小姨家和他们办理房子过户更名手续呢,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她一会就能来了。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了你,她得高兴死。”说着,李学坤就走到宾馆的电话前,拿起电话,往马志贞家里打去。
不到一个小时,马志清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还没进门,她就在走廊里叫着:“京京,京京,真的是我的京京吗?”
房间的门一开,马志清喊了一声三女儿的小名:“京京!”母女俩就拥抱在了一起,蒋澄京喊了一声“妈妈”后,母女俩就抱头大哭。哭了好一会,马志清才说:“京京,让妈妈好好看看你的模样,看看你还是不是小时候的模样,有没有变样?”说着,她就托起三女儿的脸,仔细地端详起她的模样。看着她长得柳叶弯眉,大眼睛, 左嘴角边上也有一颗痣,宛如当初年轻时的自己。这时,她才点了点头,说“和你小时候长的一样,这么些年,长这么大了,都没怎么变样。想不到我今生还能见到你,就是让我马上死,我也认了。”说着,又把三女儿紧紧地拥在胸前
“妈,您不要这么说,我希望您和爸爸能长命百岁。”
这时,李学坤从窗前走到他们母女身旁,对三女儿说:“京京,虽然现在我们和你相认,但你也不能忘记你的养父母,必定是他们把你辛辛苦苦地养大的,你要好好地孝敬他们,知道吗?”
听了父亲的话,蒋澄京离开母亲的怀抱,望着对面的父亲,点了点头说:“嗯,他们对我视如已出,我一定要好好地孝敬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但我也不能忘记您们呀,必定您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听着三女儿说的话,马志清也连连点头说是。
当天,蒋澄京就把丈夫和女儿叫来,与李学坤马志清夫妇相认,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李学坤和马志清看到他们的小外孙女如花朵一般漂亮,真是喜欢得不得了,临分别时他们还给外孙女1000元钱,祝她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毕业了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蒋澄京为养父母办理完了后事,每年都要来东北探亲看望李学坤和马志清二人。自从蒋澄京的女儿考上哈尔滨工业大学后,她来黑龙江看望父母的机会就更多了,而且一呆就是半个月。
尾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1989年5月23日,在李学坤的主持下,佳木斯市黄埔军校同学会正式成立。当时,佳木斯市的五大委及民主党派工商联、 市台联、侨联等领导都参加了大会。佳木斯中共市委副书记韩树礼代表佳木斯市的五大委在大会上讲了话。黑龙江省省黄埔军校同学会原秘书长林树范也专程来佳参加大会。
后来由于县行政区的划分,以及农场总局黄埔同学会的成立,黄埔同学会有所变动,即农场的同学归农场总局同学会,友谊县,集贤县划归双鸭山市,依兰县划归哈尔滨市,笔架山农场归劳改局。
目前佳木斯市内黄埔理事会员只有黄埔学校第16期的军官李学坤(李济才)一人,现任黑龙江省黄埔同学会会长。
下面简单地介绍一下中国黄埔同学会成立的概况:
1983年春节前,一些早期的黄埔同学只在中共中央有关部门组织召开的有关人土座谈会上,提出成立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建议。在邓小平同志的关怀和支持下,中共中央于同年3月11日作出决定,成立中国黄埔军校同学会。1984年6月16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纪念黄埔军校建校60周年大会上,黄埔军校同学会宣布正式成立。
该会是中国共产党和政府联系海内外黄埔同学的桥梁和纽带,是团结联络海内外黄埔同学的爱国群众团体。其建会宗旨是:发扬黄埔精神,联络同学感情,促进祖国统一,致力振兴中华。
该会通过会员代表会议、理事会议、组织多种活动开展各项工作。与各省、区、市黄埔军校同学会保持密切联系,共同贯彻建会宗旨。通过出版《黄埔》杂志等方式,宣传中央有关方针政策、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成就,以及广大黄埔师生对中国革命和建设的重要贡献;联络、接待境外黄埔师生,为其到中国大陆投资经商牵线搭桥、提供咨询服务;研究黄埔军校历史,发扬黄埔军校的优良传统,调动广大黄埔师生的积极性。
黄埔军校同学会成立后第二年,广州、武汉、上海、成都、石家庄、南京、沈阳、西安等八大地区的黄埔军校同学会相继成立。这些同学会涉及所有省、自治区、直辖市的黄埔同学。为便于开展活动,从1987年初至1990年底,八大地区的同学会陆续改扩为以省、区、市为单位的黄埔军校同学会。至此,在中国大陆各省、区、市共建有28个黄埔军校同学会,1996年以后增为29个。
黄埔军校同学会成立20年来,始终依照章程,贯彻建会宗旨,团结海内外广大黄埔同学,发扬爱国革命的黄埔精神,为中国的繁荣富强,为海峡两岸之间的交流交往,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各地同学会结合当地特点,努力发挥自身优势,开展丰富多彩的联谊交往活动,并取得显著的成效。目前,在大陆的会员有1万多人。他们虽然平均年龄已至耄耋,但依然“壮心不已”,仍在以与时俱进的精神,孜孜不倦地为祖国统一和现代化建设事业贡献自己的最大力量。
如今,李学坤在尽享四世同堂、天伦之乐的同时,也念叨起海峡对岸的老战友们,言语之间流露出他对两岸和平统一的期盼和关怀。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是李学坤最爱唱的一支歌。现在,只要他平时在家没事,他就会唱起这首歌。这首歌唱出了他对共产党的向往,也唱出了他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更唱出了他对未来的中国共产党事业的期望和祝福。
跋
本人写此传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卖书赚钱,也不是为了什么沽名钓誉,只是想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一点发光的东西,也可以称它为闪光点吧,这也是给爷爷留点纪念,也让后代了解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但是受本人的水平有限,不能演绎得更加生动,也请广大读者朋友们谅解,这是我第一次写书,第一次为爷爷写书立传。其目的是想让人们知道新中国的建立、新社会的到来不仅仅有十大元帅的功劳,还有像爷爷这样许许多多的国共双方的军官共同的功劳,今天的幸福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当时的三人小组也不像我们历史课本上说得那样简单,课本上说有周恩来总理、张治中将军、马歇尔将军三个人,其实在当时每个省每个市都有三人小组。最高三人小组在北平,也叫最高军调部,爷爷在湖北武汉的最高三人小组成员(当时的第九小组)同样贡献着自己的青春和力量,为了给中国人民早日带来和平,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和太多太多的辛酸,是我们这一代人难以想象的,我们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们的祖辈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穷人认为能吃饱饭就是幸福;能喝口清水就是幸福;不再打仗就是幸福;一家团圆就是幸福……可是上天毕竟让那个年代的人们经历了军阀混战、抗击日寇、内战、文化大革命、三年自然灾害等太多的人为和自然灾难,人们不仅身心疲惫,甚至有的人心理也变得麻木。到现在,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再提起那段令人心酸的往事,但是我们要引以为戒。历史是面镜子,可以让我们知道过去,反思现在,祖辈的血泪教训我们不应当忘记。更应该吸取。这样我们才不会重蹈覆辙。
请看看我们当代人现在做的事情:发明原子弹、大规模军备竞赛、军事演习、乱砍乱伐之后再植树补救,沙尘暴、龙卷风、厄尔尼诺等等自然力量已经在惩罚人类,世界上一些小国之间或周边地区的战争不断,使得天灾人祸不断发生。人类如果还不反思的话,这个世界必将走向覆辙。为了使我们的子孙后代更好地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我们必须要倡导和平,倡导低碳生活,并要从我做起,从一点一没的做起。唯有如此,人类社会才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科学技术才能越来越发达。
本书作者之一:李维东
电子邮件:superlion1234@126.com superlion1234@sohu.com QQ: 332335380、 38764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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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 编:154002
后记
接到这本书的整理任务后,我的心情极其复杂,既感到特别荣幸,又感到压力重重。让我感到荣幸的是,维东大哥如此信任我,竟然把这本书整理和修改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感到压力重重的是,我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女子,平时很少出门,对外界了解也很有限,像这样的人物传记涉及到的历史和政治等方方面面的问题都是我以前从没接触到的东西,我能写好吗?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无数的未知和挑战,我们必须接受命运给我们安排的种种挑战和考验,才能不断进步。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态,我才接下了这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在阅读本书的有关材料时,我一次次被李学坤老人的倔强地坚持正义的性格、宽宏大量的为人、面对强权和恶势力那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所感染,对其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高尚品德非常钦佩!我极其想把李学坤老人这个形象塑造得更加高尚,把本书的故事情节写得精彩出色。因此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曾在互联网上查了不少的有关资料和相关背景。无奈,本人的写作水平有限,才将此书写得如此笨拙、粗糙。望 广大读者在阅读本书时请多多见谅,也请读者如在阅读本书时发现错误,请及时地反馈给我们,以便再版时我们再做修改。谢谢!
本书作者之一:于茗
作者简介:于茗, 网名美丽愿望树,1982年6月30日出生,患有小儿脑瘫。初中没有毕业就退学在家自学写作。以左手食指一根手指打字,系辽宁省盘锦市作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首位签约作家、《中国统一教育网》特聘励志教育专家。有十几篇散文在全国各大网站上征文赛中获得各类奖项,事迹曾经过包括央视在内的全国各大媒体采访报导,著有自传体小说《化蛹成蝶》一书,此书是本人与李维东合著的一本书,也是本人的第二本书。
于茗qq:297247957电子邮件297247957@qq.com
通讯地址:辽宁省盘锦市兴隆台区新工街道热电小区17#105室
邮编:124022
附一:黄埔军校十六期李学坤(李济才)简历:
出生年月 1923年8月22日 证明人
学 历 黄埔军校16期通信兵科毕业
1941——1945 财政部税警总团参谋 领导贾幼慧
1945——1947 军调部三人小组国方代表 蔡文治
1947——1948 长春警备部科长、56师副官处长 郑洞国
1948——1949 四野政治部联络部参谋 周 桓
1949——1957 湖北黄安县文教干部 马有才
1957——1980 黑龙江兴凯湖农场劳教工人
1980——1985 黑龙江友谊农场干部、友谊县政协副主席
1985——1996 佳木斯市政协副主席、民革市委主委
1997——至今 离职休养,现任黑龙江省黄埔同学会会长
台湾友人、马耀武 黄埔同期同学会通信来往
附二:李学坤的诗词
七九抒怀
七九春秋弹指间,不堪回首忆当年。
救亡抗日学黄埔,天下太平匹夫责。
起义长春易肝胆,横枪四野战雄顽。
自从跟随共产党,一扫阴霾艳阳天。
秋日咏怀
金风送爽疏云远,把酒临窗思绪长。
雁阵南飞归故地,谷堆高耸笑李郎:
曾迷黄埔胸怀阔,已偎红旗事业忙,
深谢人民深谢党,赐予老朽尽春光。
(备注:当年由于李学坤夫妇远离北京,而马志清是北京人,马志清的母亲去世后应该继承的一部分房产被别人剥夺了,而这个人正是她的亲妹妹。马志清是纯粹的老北京人,北京生、北京长,由于路途遥远的缘故,不能经常回北京,只能一年回去一次,马志清今年已经步入耄耋之年,但身体依旧那么硬朗。马志清在北京市西城区宫门口头条57号(鲁迅博物馆附近)有一套等待继承的四合院,其中将继承二分之一的面积。
但是在2001年的时候被她的亲妹妹(马志贞)霸占,她首先骗得姐姐的信任,写信说:“你也不在北京住,来更名吧,就改成我的名字就行,你什么时候来我都给你留一间屋子。”马志清前去北京帮助亲妹妹更名过户,等马志清前脚刚走,她的妹妹就把四合院分给了她的三个子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各分两间房子),四合院房屋的总面积达到200多平方米,马志清只有一个亲妹妹,父亲死后两姐妹和老母亲一直相依为命,马志清为此付出了全部心血。
后来由于历史原因她和李学坤两口子带着孩子到了北大荒居住,好多年没有在北京居住了,可是北京老家还有她的房产,后来她霸占房产的妹妹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喝药自杀了。她妹妹在世的时候说:“咱妈都是我照顾的,你在东北照顾什么了?”这也是马志清的亲妹妹(马志贞)霸占房产的所谓“正当”理由。自从他们分完房产后,马志清妹妹的两个孩子(小儿子马德明、小名小宏、二女儿马燕国、小名小燕)到如今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过,一封信也没有写过,只是她大女儿(大华)每年坚持给马志清打个电话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