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常不怎么看偶像剧，因为早已过了看偶像剧的年龄，怕进入不了人家的系统，又按捺不住点评两句，落得个言不及义，两头尴尬。但这两天有一部偶像剧吸引了我的注意，又是电脑又是盒子地看了好几集。这部剧就是已经深陷调档风波的《一又二分之一的夏天》。说调档都算客气了，有的报道直接用上了“撤档”和“腰斩”的字眼。
这部剧6月23日在东方卫视黄金档开播，根据CSM50城数据，当天收视率仅为0.314，在卫视黄金档排名24位。于是，调档的后续故事发生。东方卫视表示：考虑到该剧更加适合学生群体观看，计划将该剧调至暑期下午档，黄金档27日起改播朱丹、周一围主演的《金牌律师》。
近年卫视大混战，收视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下冤魂不少，但多的是长剧剪短，草草收尾的，像这般开播才两天即被打入另册，失却阵地的，还真是少见。能想起来的也就去年的《青春期撞上更年期2》被北京台拿下，同样因为收视低迷，跌出前20名。不过，当时北京卫视给了8天时间，才下的狠招，不像这部剧是“黄金档一日游”。
《一又二分之一的夏天》宣传阵仗不小，网络点击率也不差，怎么就落了个出师未捷？看了三集之后我感觉，这部中韩合拍的剧赶不上正宗韩剧精美，但也没有比大多数的国产偶像剧低端。俊男美女供应了，小儿女情态也逼真，出场时是冤家，走着走着就成了爱侣，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套路。没错，演员是缺些大众认知度，整体气质和中国校园有些疏离，可偶像剧不就是造星和造梦的吗，这怎么说也不至于成为死穴。
带着对这部剧低收视的费解，我像“阳明格竹”一样进行了穷思冥想。格致来格致去，觉得还是由于产品和平台对接错位。没错，东方卫视今年上半年收视表现强劲，但它并非万能平台，起码不是偶像剧的天堂。研究一下其占据收视排行榜前三的剧目，播得好的《大丈夫》《一仆二主》《我爱男闺蜜》，都属于都市情感系列，制作上精美讲究，风格上轻松幽默，趣味上是消费主义加女权主义，这已经活画出了东方卫视主力观众的收视取向。反过来看近期的古偶剧《犀利仁师》和时装偶像剧《一又二分之一的夏天》，喜剧元素靠“搞”，思想境界偏“小”，剧中没有包包，女的还总围着男的乱跑，不讨大上海女观众的好是正常的事情。
有意思的是，这部剧的网络点击三天破2亿，每天平均六、七千万的数据相当亮眼，在非旺季甚至能单日抡元。这也从侧面反证：不是这部剧没人缘，而是没能在荧屏上找到目标观众。曾经有人设想，说这部剧放到湖南卫视就对了，那里才是新人主演的偶像剧的大本营。历史从来不相信假设，这其实仍然是在表达对售买错位的痛惜。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怎么会造成剧目和平台的对接错位？据我所知，东方卫视购剧有着严格的打分考评体系，不说例无虚发，也是很少打眼。对本地观众的口味烂熟于心的购剧部门，究竟是临时走进了误区，还是出于其他考虑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作为外人我们不得而知。
下一个问题是，既然已经对接上了，为什么又匆匆撤档？《新编辑部的故事》忍了，《青撞更2》忍了，《犀利仁师》也忍了，怎么就不能给一部刚刚开播的剧些许耐心？官方的解释是：现在已经是暑期，将《夏天》改到下午档播出，也是为了迎合学生们的时间。不看黄金档看下午档？这当然是外交辞令，根源怕还是“万恶的”收视率逼人下刀。
东方卫视第一季度的高收视是成绩，也会提高领导们的期望值，进而提升考核指标。但我们都知道，收视率是不可控的，种种硬实力和盘外招的作用之下，忽上忽下是其最大的规律，稳定性最好的湖南卫视最近也在为收视而苦恼。《我爱男闺蜜》之后，东方卫视的成绩单就没那么好看了，《大当家》勉强把平均收视维持在1点上，《产科男医生》跌至0.793，《犀利仁师》的收视率长期在0.4上下徘徊，台里从上到下的心理承受力怕是已至极限。可以说，《夏天》是在最险恶的情境下出场的，一有闪失便可能遭到严谴。果不其然，首日的低收视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若非新剧临时不凑手，恐怕4到6集都没机会登上黄金档。局面不利时，总会有人成为“换手如换刀”的牺牲品。压力山大时，总得作出改变才能卸掉重压。这大概就是这起事故的终极答案。
从这个并不圆满的结局来看，购剧风险于售买双方都在加大。卖家不但要在激烈的竞争中抢到单子，还得考虑产品和平台的匹配性，保证收视率不会跌破警戒线，才能保证安全播出和顺利回款。买家购剧时不能脱离自己的一贯坐标，不能因为“战略考虑”而损伤原则，如果一定要尝试新鲜事物，那就请做好输光收视的准备。撤档事故的出现，不止是丢了面子，也损伤商业信誉，其中没有赢家。对于长期遭受“唯收视率”压迫，正在承受“一剧两星”阵痛的中国电视剧产业来说，这是又一起惨痛的教训。但愿它能令有关各方有所警醒，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一块石头绊倒。
作者：李星文，电视剧研究者，影评人，出版作品《黄金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