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竞天：是中国人自己看轻了中文

在青少年们火急火燎地追逐着偶巴的大长腿、有钱人迫不及待地脱离国籍进入美利坚的怀抱、年轻人们不中不洋地说着“他真是好nice，今天真的好enjoy”的今天，还有谁会坚守着我们自己的传统，以我们自己的文化为荣？

——题记

       来到里斯本之后，我一直在做兼职的中文老师。

       我有一个老爷爷学生，他名叫Luís，发音为路易斯，他今年已经六十五有余，头发胡子花白，长得还挺富态，挺着个肚子，戴着副老花镜，常年穿着一件棕色的皮夹克，总是笑呵呵的。

       他出生在一个上流社会家庭，是家中有水晶吊灯和几个仆人的那种。退休前，他在葡萄牙立法会工作，说法语、英语、葡语。在退休之后，他开始学习中文。虽然已经学习了四五年，但因为他已有一定的年龄，所以在记忆力和理解力方面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十几、二十几岁的学生。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中文说得很不好，因而他比别人更努力，除了每周在语言学校上两次课之外，每天自己又花很多时间在家里自学中文，此外再加上我每周一次的私人辅导。虽然私人辅导理论上只有一小时，但是他每次都有问不完的问题，看到他孜孜不倦学习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叫停，每次都会无偿地延长一两个小时来帮他答疑解惑。

       每次当他问我一些中文的语法问题，我自己也会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如何解释这些我们久惯牢成的习语。而路易斯又是一个非常认真、讲求细节、喜欢追根溯源的法律人，热爱中国的汉字文化的他，常常问我一些汉字的结构来源等等让我毫无头绪的问题。而有时，他甚至还会给我上一课。

       譬如讲到“终”这个字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从《说文解字》中看到，此字的右边是“冬”字，冬乃四季至尽头，故引伸为“尽头”之意，而 “冬”字的下面两点表示“冰”，上面部分则表示织线用完时的样子，和左边的糸字部相呼应，来表达完结之意。

       作为一个中国人，远涉重洋来到欧洲却出乎意料地学到了自己一直不知道的母语的奥秘，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路易斯跟我这么说过，他非常喜欢中国的文化和汉字，非常博大精深、非常具有历史底蕴。他从丝绸之路时期的马可波罗讲起，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了很久我都不甚了解的中国历史故事。

       然而，他同样也非常遗憾地告诉我，他觉得现代的中国人并没有好好地发扬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很多中国人并没有讲好中国话，他们也不喜欢中国文化，他们喜欢西化，喜欢美国。而美国，在路易斯的意见里，就是一个外表华丽而没有内涵的空壳。

       “你知道吗？中文比葡萄牙语难这么多，我们只有二十三个字母，却组成了我们全部的单词。而一笔一划的汉字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难，连猜都猜不出意思。你们中国人，从小就学习中文，有这样的语言环境，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我很感叹于路易斯的话。我学习英文十一年，学习日语五年，学习葡语八个月，而中文，我已经学习了整整二十三年，而且每一天都没有停下过。但是在我心中，最深奥、充满魅力的，还是中文。在国外生活漂泊不定的浮萍生活和学习外语的经历更加让我珍惜自己祖国的文化和文字。

       在外国人的社会里求生存，受到点歧视也是难免的。并不是每个外国人都是友好的，难免有很多认为中国穷、抱怨中国游客吵、怨恨中国人抢他们工作机会的本地人，他们明着暗着嘲笑或是瞧不起你的黄皮肤。

       但是最让我痛心的，还是中国人自己对自己文化的不认同。

       在现今这个青少年们火急火燎地追逐着偶巴的大长腿、有钱人迫不及待地脱离国籍进入美利坚的怀抱、年轻人们不中不洋地说着“他真是好nice，今天真的好enjoy”的时候，还有谁会坚守着我们自己的传统，以我们自己的文化为荣？

       即使有诸多领土争端和历史矛盾，但我们的邻国日本和韩国很早就开始向外输出自己的文化，并且都走出了自己的独特道路。韩剧再脑残、剧情再狗血，照样吸引了一大批粉丝，而且近年来随着电脑技术的不断发展，韩国的城市建设、餐饮、社会发展等方面也在韩国影视作品中被不断美化，同时带动了食品、旅游、电子产品等多种产业。而日本的动漫更是娃娃大叔两手抓，是一种既可以塑造小朋友世界观，又可以塑造广大宅男的世界观的神奇产物。日本动漫的强大影响力是我们不能望其项背的。

       反观我们自己，电视剧除了清宫就是抗日，文化输出少得可怜。中国人自己向来也不重视，自从洋务运动以后一直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尊敬说外语的、白皮肤的，但不注重自己的语言、文化和同胞。

       看到白种男人不管质量怎样都要倒贴的，穿着汉服走在街上被当作和服而挨揍的，英文还说不了几句但中文就一句话三个错的……看了如此多这样那样荒唐的现象，真不禁担心国人们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起来，看清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正是自己视若无睹的文化。巴结外人不如强健自身。

       而一直宣称自己才是正统中华文化的宝岛台湾，不仅在政治上和我们势不两立，就连在文化上近年来仿佛也是独占鳌头之势。他们以他们丰富的人文特色吸引着大量学习中文的外国人们。而地大物博的大陆地区，在文化方面则死气沉沉。我们一直在慢慢消磨着我们的优势，而不自知……

       前段时间习总携第一夫人出访欧洲，在政治协商、经济合作的同时也促进了文化的交流，我们新时代最漂亮的第一夫人对学习中文的德国学生说：“要了解一个民族最好是学习他的语言，希望你们把中文学好，到中国去，这样可以更好了解中国历史和文化。”

       希望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能拥有发达的文化输出产业链，让更多外国人知道我们的国家、学习我们的语言。当然，这建立在我们的国民自己尊重自己的文化底蕴的基础上。

       我的学生路易斯说了这样一番话，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好，就在这里直接引用了葡语，翻译是本人的拙作，希望得到指正。

       ” Tudo passa, mas a cultura fica sempre. O melhor volta sempre, o mal esquece. “

       （万物终消逝，文化永无绝。精华常复始，糟粕定失却。）

EmilyHUANG

@Lisboa

201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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