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一
千禧年寒假,死党的表哥从美国带回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惊为天物,渴望把玩,屡屡以各种方法讨好死党,可惜均未成功。
我一气之下跟其反目,至今仍老死不相往来。
除夕夜,我在震耳发聩的炮声中面向璀璨夜空虔诚祈祷,渴望能有一台电脑。不日,奇迹发生。在银行工作的父亲拉回来一台笨重的电脑,说是单位淘汰的产品,不要白不要。母亲气势汹汹追问花费钱数。父亲坚称分文未花。母亲不信,两人爆发争吵。我自然帮着父亲,压岁钱不幸被母亲收缴。
很快,我玩腻了红警和仙剑,开始不遗余力的鼓噪父亲拉根网线一窥大千世界之美好。父亲稍作斟酌,欣然应允,但直到三个月后才付诸实践。
尽管网速慢如蜗牛爬行,但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来,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还是让我眼界顿开如痴如醉。特别是摄人心魄的情色网站,只一眼便让我深陷其中想自拔而不能自拔。
肆意蹉跎过一段段明媚的光阴后,无情的恶果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沦陷,只有沦陷,人机皆在劫难逃。
我因玩物丧志未能考上本可以轻易考上的重点高中,母亲怒火中烧要砸掉罪魁祸首电脑。我拼死相劝,说,祸首不是电脑,是人心,你与其嫁祸于它,不如诛了我心。母亲二话不说将我一通暴打,赌气要卖电脑,被父亲以公事需用为由拦了下来,当即将电脑挪于他们卧室。
复读那年,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聊天。不才文笔略出众,才思略敏捷,渐渐在本地最火的聊天室混的风生水起,顺利结识了几位想要结识的姑娘,交往过程中占了想要占的小便宜,因此与人缠斗数次,侥幸无大碍。与此同时,父亲被委派去乡下任职,闲时逢周末回家,忙时数周才回一次家。母亲独自在家带我,工作是三班倒,我便有了可趁之机在某些醉人的夜里悄无声息的潜入他们的卧室与电脑共舞、与寂寞厮混、与青春缠绵。
唯一需要客服的困难是,他们居一楼,我居二楼,母亲习惯在夜间锁上楼梯间的铁门以防万一。好在我幼年时曾练就下过硬的爬树本领,一楼之距还算难不倒我。可惜好景不长,在一次雨后的攀爬过程中我不幸失足从二楼摔下,好在只断了条腿,并未一命呜呼,但父母并未轻饶过我。
皮肉之苦,不提也罢。
再次落榜后,父母痛定思痛将我送去一家以管理严格而著称的私立封闭高中就读。平稳度过高一,迁入新校舍不久后便有人在夜半三更时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翻出宿舍然后再翻过围墙去校外网吧狂欢。
我信誓旦旦对天发誓,自己绝不会去尝试这种绝不该去尝试的荒唐刺激之举。很遗憾,我的誓言最终没能经受得住欲望的诱惑而成了狗屁。
不料初次出师便遭不测,半道上遇到醉酒的疯汉拎着不知是真是假的长剑追砍我们,夜摊上的吃客要报警,吓得我们一口气又跑回了学校,个个累至半死,日日心惊胆战。
风波渐渐远去,虚惊一场的我们义无反顾再出发。
聊天室已经败落,网游开始兴起,但我并不热衷玩这些打打杀杀的无聊烧钱游戏,反倒喜欢下棋,看片,泡论坛,写字。我当时有很多忽明忽暗的理想,比如,希望能在新浪体育写一篇有自己署名的稿子;希望能在榕树下写出一篇熠熠生辉的帖子;希望通过虚无缥缈的网络认识的姑娘都是倾慕于我的绝色美女;希望自己的QQ早日有一串太阳;希望自己可以在浩方平台独孤求败;希望可以在百度上搜到自己的未来在哪儿里。
希望,只是希望,而已。
我突发奇想在论坛感叹,互联网是魔鬼和天使的结合体,可以让人光芒万丈生,也可以让人黯然销魂死。
一位总爱喋喋不休探讨蹩脚人生哲理的南方网友告诉我,不管互联网是什么?我们今生或许来世都离不开它。
我懒得与他对抗,选择沉默,回去的路上将这句话讲给同样爱好哲理的班长,他的回答是,没有谁离不开谁,只有谁想离开谁亦或者谁不想离开谁?
我深受启发,乱了心神,翻墙时不慎跌落到污渠之内,成了落汤鸡的我还没回过神来,刺目的亮光旋即照来。我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再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的眼泪。
我说,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
我无比渴望他们跟我动粗,但他们没有。
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曾经那些荒唐不羁的青葱时光,我都感到美好,谢互联网。
作者:写字的小花 修身养性,扯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