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被炒得热火朝天的比特币（Bitcoin)，一直被称为“一场现代版的郁金香狂热，但却未绽放出美丽的花朵”。但在刚刚过去的2月里，它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如果未来它还能继续生存下去的话，今天的这场危机也注定将永远地改变它的航程。
2月28日，总部位于日本东京的比特币交易平台Mt.Gox正式向东京地方法院申请破产保护，这使得一段时间以来网络上关于这家全球知名的交易网站的不祥传言终于得到确认。3月10日，它在美国法院获得破产保护。
Mt.Gox一度是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据它自己宣称，最高时占据了全球80%的比特币交易量。2014年年初以来，它持续发生技术故障，并不得不于2月7日暂停了交易者提取现金的业务。2月25日中午起，Mt.Gox突然关闭，其网页亦被删除。对于那些把比特币存放在Mt.Gox数字钱包中的投资者来说，Mt.Gox的关闭就相当于银行倒闭，储户的存款化为乌有。这不仅导致比特币兑换率一落千丈，也在这一虚拟货币的前景上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在Mt.Gox关闭的前一天，互联网上疯转的一条消息称，长期存在的失盗致使Mt.Gox损失了近74.4万个比特币，大约相当于目前市面上所有比特币总量的6%。但真实情况比传闻更加严重：Mt.Gox公司首席执行官、年轻的法国籍极客（Geek）马克·卡尔佩莱 (MarkKarpelès)2月28日在东京都召开的记者会上向公众致歉时说，共有85万个比特币不翼而飞，其中包括用户持有的75万个和公司持有的10万个。按照2月25日的比特币兑换率计算，丢失的比特币总价值相当于4.25亿美元。
目前还不清楚这些比特币究竟是被身手不凡的黑客盗走的，还是因技术缺陷“失踪”的。美国纽约联邦检察官已经向Mt.Gox以及其他比特币交易平台和从事比特币业务的公司发出传票，以了解他们是如何应对近期网络攻击的。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稍后也表示，日本当局正在调查Mt.Gox突然关闭的相关情况。
为了回应投资者因Mt.Gox事件而产生的日益加剧的担忧，全球六家比特币交易所——Bitstamp、Krak-en、、Blockchain、Coinbase、Circle、BTCChina（比特币中国）——以及支付处理商 Coinbase、钱包提供商Blockchain.info的首席执行官已于2月下旬发布共同声明，承诺确保客户资金安全。声明撇清了它们与Mt.Gox事件之间的关系，称Mt.Gox违背用户信任是一个公司的单独举动，并不反映比特币价值和整个行业的价值或抗冲击性。
但不管怎样，如果Mt.Gox最终消失，它丢失的比特币追不回来——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十分大，将不仅对于有比特币存放在那里的投资者来说是个噩耗，对这一诞生仅5年的目前最有影响的虚拟货币来说，也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Mt.Gox事件的影响究竟会有多大？是否会触发系统性危机，还是有限破坏？现在还难以预料。
无政府主义者的圣杯
2014年3月6日，愁云惨雾的比特币世界里上演了神奇的一幕。
美国东部时间上午6点刚过，《新闻周刊》(Newsweek)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报道，称比特币发明者中本聪已经被找到：他是一位居住在洛杉矶附近的64岁的日裔美国人，真名就叫中本聪，毕业于加利福尼亚州立理工大学，是一名物理学家。然而，这位向来默默无闻的中本聪在当天晚些时候便通过美联社否认了自己与比特币有任何关系，他还说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叫比特币。
《新闻周刊》这篇报道的可靠性的确非常令人怀疑，比特币圈子中人普遍猜测，比特币创始人应该拥有市值高达6.5亿美元的比特币。因为有人研究过，这位创始人在项目启动时自己曾获得了数量不菲的比特币。很难想象，这样一笔天文数字的飞来横财竟没有对这位中本聪的生活产生丝毫影响！
看到这条消息时，我的脑子里还立刻飘过另一种近乎阴谋论的念头：为什么这位销声匿迹了近4年的中本聪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比特币交易风雨飘摇的当下突然重现江湖？我并非意指《新闻周刊》故意制造假新闻，它的操守和专业性是值得充分信赖的。但并不能排除比特币的捍卫者试图利用这样一则戏剧性的“重磅新闻”来挽救比特币的可能性——众所周知，这些虚拟世界里的骑士们都是想象力超人的密码高手，而比特币则是他们赖以拯救世界的圣杯。
2008年11月1日，一位自称中本聪（英语为SatoshiNakamoto）的人在metzdowd.com的密码学邮件组列表中发表了一篇论文，以专业的行文描述了一种叫做比特币的电子货币系统设想。这种全新的虚拟货币不需要任何中央货币来发行、担保和监管，而是在一个纯粹点对点网络（P2P网络，无中心的分布式网络）中运行。
比特币本身只是一系列数字串，它的“铸造”过程则模拟了贵金属的开掘：任何人在电脑上运行比特币软件，就都可以通过比拼解决复杂数学问题的能力来参与比特币生成，这种方式被称为“挖矿”（mining）。挖矿的效率主要取决于计算机的性能，尤其是显卡功能，同时还需要消耗大量电力。比特币生成的模式也模拟了矿产开发：随着最容易获得的资源逐渐枯竭，它的供给也会减缓。每隔4年，比特币的增速都会减少一半。潜在的比特币“储量”预计大约会在2030年全部被挖尽，但根据最初的数学设计，总供给量上限为2100万枚。
2009年1月3日，比特币网络正式诞生，中本聪本人将开源的第一版比特币客户端发布在网上，世界上首批50枚比特币也同时诞生。来自Blockchain.info数据显示，自那以后的4年来，已经有1200多万枚比特币被挖掘出来，去年底市值最高时一度达到80亿美元。按照当前兑换率计算，它们的总价值约为70亿美元。
但2010年春以后，中本聪便突然消失在茫茫互联网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由于这位神秘的网络作者英文流畅优美（据说，3月6日在南加州被寻找到的那个中本聪的英语磕磕绊绊，这更令人难以将他同那位网络骑士联系在一起），邮箱地址又注册在德国，论坛上的极客们大多认为“中本聪”是个假名。美国媒体之前进行过很多调查，关于他身份的猜测包括一名年轻的英国银行家、一名芬兰程序员、一名美国法学教授……还有人认为，鉴于比特币原始创意的复杂程度，它不太可能是一个人创造的，除非这个人是个天才。有人因此怀疑这位中本聪其实是谷歌（Google）公司的某个秘密研发团队的代号，还有人大胆设想，中本聪的背后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或俄罗斯情报机关……
不过，几乎所有的被怀疑对象都断然否认自己是比特币的创造者。但对于比特币粉丝来说，谁是它的创造者已不重要，因为这个网络一经启动之后就开始自发运转，中本聪本人也无法控制它。
从比特币的设计初衷来看，这种数字虚拟货币的最大特点是去中心化、总量恒定。这意味着国家不能通过货币超发来制造通货膨胀，变相窃取老百姓的钱财；同时，因为是点对点的分散交易，它的系统不会遭遇全面破坏，不存在中央系统故障而引发全面交易系统瘫痪的风险。除此之外，比特币还具有以下诸多优点：1、无国界全球流通，绕开了外汇管制；2、没有铸币税，交易简便而成本极低；3、易于保存（由“私钥”密码保管的“电子钱包”，可以在线保管，也可以离线储存），不存在失窃问题；4、匿名交易，最大限度保护隐私……
总之，比特币的概念彻底颠覆了以往政府发行的所谓“法定货币”。在那些希望建构乌托邦式自由公正社会的无政府主义者眼里，它就是反抗资本主义贪婪和压榨的最好武器。纽约一位备受尊敬的风险投资家曾说过，自互联网诞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哪一项技术具有如此巨大的想象力和革命性。
其实，虚拟货币的想法远远早于比特币的诞生。早在1988年发表的一篇题为《加密无政府主义者宣言》(CryptoAnarchistManifesto)的文章就曾以志向高远的口吻预测了这样一种未来：保护匿名性的技术让政府无法控制市场，任何物品都可以随时销售给任何人，而且完全免税。而在互联网刚刚兴起的1990年，美国人戴维·乔姆（DavidChaum）就创造出了电子货币（ecash）这一概念，并于5年后在密苏里圣路易斯一家名为马克吐温的小银行启用过。不过，这些形形色色的设想要么从未付诸实施，要么昙花一现后归于湮灭。
唯有比特币，看起来像是一场更为严谨和可行的试验。
从新事物到声名鹊起
最早接受这一新事物的，自然是那些IT先锋和网络精英。从2011年开始，维基解密、奇点研究所（Singu-larityInstitute）、互联网档案馆、自由软件基金会以及其他的一些组织，陆续开始接受比特币的捐赠。2012月11月，著名的博客服务商WordPress也宣布接受比特币付款，并解释说，肯尼亚、海地和古巴等地区的用户遭到国际支付系统的封锁，而比特币可以助一臂之力。据TechinMotion最近对近千名受访者所作的调查显示，到2013年底，已有将近70%的美国专业技术人士明确表示接受或愿意尝试比特币。
2010年5月21日，一位网名为laszlo的人用10000比特币（当时相当于25美元）购买了一份比萨饼优惠券，这是有报道的史上首笔使用比特币购买实物的交易。起初，只有很少地方可以使用比特币，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个名为“丝绸之路”（SilkRoad）网络黑市，在那里能用比特币买到几乎任何东西。
2012年爆发的塞浦路斯金融危机成为比特币短暂历史上的重要契机。一方面，这场严重危机使越来越多的人对千疮百孔的现行世界经济和金融体制失去信心；另一方面，随着塞浦路斯政府不负责任地对银行储户征税，并施加严厉的资本管制，大量民间资金寻求出路。这时候，比特币便成了它们最好的避难所。数据显示，比特币对美元汇率开始出现飙升是与塞浦路斯危机同步的。
因此，如果未来有一天，比特币真能取代所有现行法币，终结今日之美元体系，成为新的世界货币的话，2013年可以被视为它的“元年”——正是在这一年，比特币真正脱颖而出并广为人知。
眼下，从在线社交网络游戏提供商Zynga到纽约布鲁克林的阿尔维克房产公司（AlvicPropertyManage-ment），从美国交易技术公司PerseusTelecom到英国坎布里亚大学（Uni-versityofCumbria）……不仅是互联网公司，越来越多的机构接受比特币付款。
2013年10月29日，三位年轻企业家在加拿大温哥华启用了世界上首台能够将比特币兑换成真实货币的ATM机。这台比特币ATM机由美国机器货币制造商Robocoin公司制造，它通过加拿大的VirtEx服务器在网上进行货币转换。用户可以像使用信用卡那样用智能手机消费比特币，或者通过货币转换进行网购。美国境内的第一批比特币ATM机将出现在著名的微软公司及波音公司总部所在地西雅图和德克萨斯州首府奥斯汀；欧洲的第一台比特币ATM则将被安装在饱受金融危机困扰的塞浦路斯，方便民众把将要被征税的储蓄兑换成比特币；在亚洲，新加坡有望成为首个拥有比特币自动柜员机的城市，按计划于今年3月中旬亮相……
全球领先的比特币支付公司Bit-Pay于2012年10月发布的报告说，当时世界上仅有1000多家商户通过他们的支付系统来接收比特币的付款。但最新的数据显示，目前已有约两万家商户接受比特币付款。随着比特币的声名鹊起，还有一些商户将接受它付款当作一种营销手段，使得这一数字不断迅速增长。
中国人第一次接触比特币可能是在淘宝网上。据报道，2011年 6月，淘宝网上出现了一家从事比特币兑换的店铺。一年后的2012年7月，青年财经专栏作家端宏斌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比特币对冲基金。自那以后，随着比特币热的不断升温，除了第一批IT玩家之外，越来越多的金融业和学术界人士也参与了进来。
中国市场对比特币的热情在2013年突然高涨。从比特币电子钱包下载量来看，2012年，中国在全球排在第6名至第7名，下载量仅有美国的1/9，但到2013年5月，中国首次超越美国，位居全球第1，并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直保持在第1或第2位。2013年6月刚刚注册成立的比特币中国 (BTCChina)也因此在当年11月便超越Mt.Gox和Bistamp，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平台。目前，它在全球市场中所占份额约为三分之一。深圳还出现了一家名为“烤猫”的神秘公司，它自身是比特币的“挖矿”工，同时也是时髦的比特币挖矿机供应商之一。最令人吃惊的是：“烤猫”发行的债券和股票，都以比特币计价！
不过，与欧美的情况略有不同，中国大多数投资者对比特币的兴趣，主要并非被它的美妙理想所吸引，而是因为它在2013年4、5月间身价暴涨。这一方面再次印证了中国人的好赌天性——以投机性、流动性以及不受监管程度来看，比特币无疑是最好的筹码；另一方面，这也凸显了中国当前缺乏好的投资机会。此外，中国的外汇管制政策使得国内资金无法自由汇到海外，对于有这种需要的人来说，比特币格外具有诱惑力。
中国投资者的大量涌入反过来也成为比特币价格上涨的最主要的动力。从动态数据来看，一年来比特币中国市场总是处于领涨的位置，带动全球的比特币价格上涨。在整个2013年，比特币按美元计价的币值已经上升了将近56倍，主要原因就是中国市场对比特币的需求显著增长。
身价暴涨但大起大落
也许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看好它的前景，自2010年夏天比特币“公允汇率”诞生以来的不到4年里，它“身价”暴涨的速度远远超越任何一项投资品。2010年7月17日，1比特币兑0.05美元，到2013年11月29日，Mt.Gox平台上1比特币一度上涨至1242美元的历史最高价；同一天，比特币中国平台上也出现了7273.47元的峰值。之后，它的价格又有所回落。
Mt.Gox危机出现之前，比特币价格处于800美元一线，但到2月的最后一周已跌落至500美元，比3个月前跌去了一半还多。但这样过山车似的涨跌幅对比特币这一新生事物来说是家常便饭。2011年6月，比特币价格在达到31美元后出现暴跌，并在5个月后跌至2美元；2013年春节后，比特币价格还只有20美元多一点，但在3、4月间骤然飙升至260多美元；4月中旬后又突然走低，跌至140美元；随后再度涨至600美元以上，夏季又跌回200美元以下，之后于11月间再次大幅上涨，攀上1000美元关口……
不过，令人颇感费解的是，不像其他的投资品，比特币价格在全球各交易平台的落差非常大。这极具讽刺意味地泄露了这种号称“突破国家边界”的未来“世界货币”非常不成熟的一面。
好恶感强烈且素来口无遮拦的美国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舒默（CharlesSchumer，他也曾是主张对中国对美出口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的最积极的提案者）曾不屑一顾地将比特币交易称为“网上洗钱行为”，但随着比特币交易的日益火热及其身价的扶摇直上，世界各国政府近来纷纷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这一在襁褓中就立志要颠覆自己的网络新生事物。
在全球各大金融监管机构中，欧洲央行是比特币最早的关注者。它在2012年10月发布的一份针对虚拟货币的调查报告中称，鉴于以比特币为代表的虚拟货币规模太小，尚不足引起担忧，但应监控其发展态势，以防其对金融稳定构成威胁。
2013年3月，美国财政部金融犯罪执法系统出台了一项裁定：所有兑换或转让虚拟货币的企业都属于“货币服务商”，必须向政府注册，还要做好反洗钱检查安排，并对员工进行培训。与此同时，数家比特币服务企业的银行账户被关闭，表明传统银行对于这种虚拟货币的扩张的日益担忧。
同年11月，美国参议院就比特币展开听证，许多联邦官员都认同其为“合法金融服务”。当时的美联 储 主 席 本·伯 南 克 (BenBernanke)还表示，虽然虚拟货币确实存在洗钱风险，但“虚拟货币在某些领域或许会有很好的长期发展”，有望使得全球支付系统更具效率。这被理解为美联储对比特币投出的一张信任票，使得比特币的价格在一周内跳涨了一倍多。
但12月初，一直保持缄默的中国人民银行宣布，虽然比特币被称为“货币”，但由于其不是由货币当局发行，不具有法偿性与强制性等货币属性，并不是真正意义的货币。“从性质上看，比特币应当是一种特定的虚拟商品，不具有与货币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应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中国央行没有取缔比特币，称普通民众在自担风险的前提下拥有参与的自由。不过，它明令禁止金融机构开展比特币业务，还特别强调了相关危险——比如市场操纵、洗钱以及用于从事犯罪活动等。
中国央行随后还约谈了10多家规模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公司，要求它们停止所有与虚拟货币有关的交易。不久，中国三家最大的电子交易平台——阿里巴巴（淘宝）、腾讯和百度——相继停止了比特币支付业务。而中国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比特币中国(BTCChina)是也接到央行指示，不得再吸收比特币买家的人民币资金。
中国监管当局投出的不信任票令比特币的价格一度暴跌2/3，但之后它又有所回升。因为仍然有许多投资者通过其他渠道暗度陈仓，中国的比特币交易并未被画上句号。
概言之，目前世界各国监管当局对于比特币的态度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以德国和英国为代表的欧盟国家基本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它们只是声称有必要密切关注比特币的发展，并保护消费者权益免受损害；以俄罗斯、印度为代表的新兴发展中国家截然相反，它们已经或打算完全宣布比特币非法并完全禁止，这些国家还包括泰国（它是全球第一个对比特币下禁令的国家）等；作为世界上前三大经济体的美国、中国和日本则居于这两种极端的中间，这三个国家并没有禁止比特币交易，但明确禁止了它的货币功能，只是将它归入普通商品之列，美联储主席和日本财务省金融厅还宣布，比特币需要得到监管，但它们对比特币没有监管权。
Mt.Gox事件似乎又一次印证了当局对于比特币的警惕和担忧是有充分理由的。对Mt.Gox来说，类似的黑客袭击已不是第一次。早在2011年6月19日，Mt.Gox就被黑客攻破，致使6万个账号丢失，生成大量兑换价为0.01美元/BTC的订单，而当时一枚比特币的价格在20多美元。事实上，全球主要比特币交易平台——包括位于上海的比特币中国、斯洛文尼亚的 Bitstamp和保加利亚的BTC-e——都遭到过黑客攻击。自2011年6月以来，全球各地已发生过多起黑客偷盗比特币的案件，造成数千万美元的损失。
此外，诈骗也是另一个司空见怪的问题。按照Mt.Gox自己的陈述，黑客攻击导致了它的比特币失窃。但集体诉讼的首席律师却将该公司的破产指责为诡计，认为案件涉及大规模的诈骗。这种推断并非毫无来由——2013年10月底，中国一家名为GlobalBondLimited的比特币交易平台于突然关闭网站，并卷走了投资者价值约2500万元人民币。
尤其令人担忧的是，比特币的匿名性使得追踪罪犯在现阶段是非常困难的。可能正是因为它的匿名性、跨国界和无政府监管这些原因，比特币深受地下经济欢迎。2013年10月，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取缔了丝绸之路网站（SilkRoad），并逮捕了它的老板威廉·乌布利希(RossWilliamUlbricht)，因为它是全球走私、贩毒、伪造文件和其他违禁商品的最大交易市场之一。前文已经提到，它也是最早接受比特币支付的商户之一，还是比特币支付的最大市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没收了丝绸之路的资产，美国政府成了全球最大的比特币持有者之一。
结语：虚拟货币的未来
眼下，由Mt.Gox破产事件导致的担忧席卷全球比特币交易。对于这种缺乏主权担保和政府监管的虚拟货币未来将会何去何从，不同的立场决定了不同人的预期。
对比特币前景的消极看法主要集中于以下两方面：第一，因安全技术跟不上市场迅速扩展需要而致使这场雄心勃勃的实验以失败告终，比特币的先天基因赋予了它难以测控的风险（这其实就是它所蕴含的难以估量的价值的黑暗面），我们在Mt.Gox事件中已经初见端倪；第二，与此相关联，比特币的特性使犯罪活动对它情有独钟，这使得这项创新很可能因其造成的巨大副作用而被监管机构扼杀，而且，各国政府封杀比特币的意愿还会因为担心主权货币遭遇竞争而进一步增强。
好在至少到目前为止，世界上最重要的经济体——美国、欧洲、中国和日本——的政府都没有对它关上大门，这给了它“改邪归正”的机会。
过去一向看好它的现在人仍然认为，Mt.Gox的破产只是一个个案，就像雷曼兄弟的倒闭并不意味着整个金融体系崩溃一样。比特币最著名的早期支持者双胞胎兄弟卡梅伦和泰勒·温克尔沃斯(CameronWinklevoss、TylerWin-klevoss，他们一直宣称自己才是Facebook理念的发明人，控诉马克·扎克伯格是个剽窃者，还曾将口水官司打到美国前财政部长劳伦斯·萨默斯那里，兄弟俩拥有总市值上亿美元的比特币)说，Mt.Gox的倒闭“突显了比特币生态系统的进化程度”。温克尔沃斯兄弟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Mt.Gox已经成了过去时，这个领域最聪明的人正在努力创造一个负责任、安全的未来……好几家交易平台已经完美无缝地接替了它，市场价格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回升。”
这种观点甚至也得到了一部分美国监管者的谨慎支持。长期跟踪比特币的纽约州金融服务局(De-partmentofFinancialServices)负责人本杰明·M·劳斯基(BenjaminM.Lawsky)认为，Mt.Gox的破产是生存竞争的一部分，可能最终会使虚拟货币行业变得更强。“对于虚拟货币市场而言，这一方面是个打击，另一方面将使整个行业通过整合重组走向成熟和规范，并带来更多的监管。”
因此，在一些乐观人士看来，现在甚至是抄底投资的最佳时机。
至于匿名性所蕴含的犯罪风险问题，比特币的笃信们正确地指出，比特币交易至少还是由电子记录可查的，没有什么比现金更加不留痕迹、更加难以追踪的货币了，然而从贝壳、贵金属到纸币，人类使用现金已经有几千年历史，并且现在依然在使用。因此，问题的症结不在于安全风险，而在于提高对风险的防控能力。
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比特币目前的遭遇堪称是一场真实的“压力测试”。如果比特币想要成为一种真正可行和可靠的货币，它就必须证明自己能够应对现实世界货币会面临的各种危机。因此，类似的危机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未来无法预测，比特币这种“货币”也许终究会在生存竞争中被淘汰，但它所代表的数字虚拟货币的时代终将到来，虽然中本聪试图完全摆脱政府监管的乌托邦理想有可能会打不小的折扣。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陈季冰，上海人，曾主持《东方早报》财经与评论工作，目前就职于《上海商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