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媚:靠阅读蓄养精神DNA——读书十二年心路历程

西闪有次开玩笑说:“读书总结是我们家的春晚。”我们家不看春晚已经很多年,但写读书总结倒真是年年必做之事。熟识的朋友也知道这个规律,他们也说,每年要等着看我们的总结,总结一出,便知旧一年结束,新一年即将开始。

回想起来,做读书总结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

最早一篇是2002年末写的。当时,并没意识到,有一天,写这个总结会形成惯例。那一年发生了一些事,对我个人来说,是十分重大的改变。

2002年年初,我和西闪结婚了。有了家,便想安定地退回家中读书写作。结婚的同时便到供职的杂志辞了职。

到了年末,便想着总结一下自己一年的读书状况,既是给自己的一份答卷,也是给周围关注我的朋友的一份答卷。当时,很多朋友都觉得我的举动不可思议,觉得以前的我求新好热闹,会一直在媒体前沿兴兴头头地闯下去。

但我对自己的期许并不是这样,我有一些新闻激情,但我从更早以来,对写作怀有虔诚的想法。我觉得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生活安定下来,退回书房,认真地读写下去。

到2002年,我差不多在媒体干满了十年,专栏也写了三四年,开始写短篇小说。文字基础训练已经完成。西闪更是给了我心理上的支持。所以,这时,退回书房,对我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现在再回看2002年的读书总结,看到那时虽已回家读写一年,但还是满带着喜悦和发现。因为那一年已经脱离了为媒体工作读书。此前,因为在媒体做过好长时间的读书版,读书不免功利。如果不是当时把这种情绪记录在案,恐怕现在是难以追想了。

现在重看头几年的读书总结,每一年能大约找到一个主题的。那主题不是因为具体要做什么事,而是真正对那些问题感兴趣,想在阅读中找到答案。之后那些年的阅读也大都如此,既有主题的关注,也有兴之所至。

我阅读的边界逐渐扩大,除了文学,这十二年阅读过的主题大约有:宗教、心理学、大脑与激素、女权主义、同性恋研究、1949年之后的中国现实、动物行为研究、布拉格之春等等。

每一个主题出现都有一些机缘。比如,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会进入各种宗教,我就把几大宗教的相关书籍找来看了一番。好友中有的是同志,我便认认真真地读了好些相关的研究书籍。因为有了kindle,终于能看到那些被禁止的、难以流传的书籍的电子版。于是,读了好些1949年之后的个人回忆录。读了知识分子的,也读了受难的普通城市人的。之后,又把同时期的农村的情况也找来读了。再往前追溯,又读1949年之前的中国乡村。

因为我最大的兴趣仍在文学,同一个主题,我还会读相关的文学作品。比如,读关于1949年之前与之后的乡村,我还找到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好小说来读。慢慢地,我寻找书的方法也多了起来,比如喜欢一个作家,便把他的作品全部找出来,认真研读。找到优缺点。这样的阅读,既快乐满足,也能自我提高。

通过阅读就能师从那些世界上最顶尖的大脑和灵魂。这些年通读的作家有马尔克斯、帕慕克、多丽丝·莱辛、恰佩克等等。研究一个作家,还会把他提到的作家也找出来读。好的作家在我的阅读中便结成了联盟。

现在回看我这十二年的阅读,发现变化很大。有些头几年觉得好的作品,近些年便不那么喜欢了。或者,渐渐觉得清浅了。

也有的作家,初读就喜欢,觉得性情相投。时间久了之后,理解更加深入,品出更多的好处。有的作品读完放下之后,书中的内容却一直盘踞心底。然后在现实世界中找出多元的解读。这些阅读改变我对世界的看法,也改变我的文字。如果没有当时的记录,可能很难观察到这个改变。这改变便是成长。

我是一个笃信思想与文字力量的人。我曾经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里面讲到精神的DNA传播。通过写作与阅读,人类精神便生生不息,就像生物的DNA一样传播下去。这可能这是写作者天然的信仰。正因为相信这个,才会有动力一直读写下去。

十二年,相当于一个孩子从入小学到高中毕业所需的时间。成年之后的长进远不如从儿童到青年那么明显,但换个角度看,这样的成长更不容易。把这十二年的读书总结放到一起通读,还是能发现,我是如何从一个文字轻松活泼的专栏写作者,变成一个认真写小说的人。

头几年的读书总结,更像一个书单,到了年末,就开列已经读过的书目,以免自己忘记。慢慢就写得多一些,记录一下自己的阅读心得。到了2008年,读书总结就写得更深入了,关于所读的作家作品分析得多一些。从2009年起,读书总结就不单是读书这一项内容,也涉及自己的生活、写作,以及周围的世界变化。

好的小说产生都有一些神奇的因素,不单是作者个人的思索和经历积累,也不止是小说人物成立后自身的性格与命运的逻辑,写作时周围随时发生的事情,以及当时阅读的书籍,都会随时影响小说的走向。有人称之为“灵感”,也有人说这是上帝之笔。我认为,优秀的作品是上述种种因素的综合呈现。如苍莽的热带雨林,是由每一棵的植物,每一片雨云构成。

因此,近些年的读书总结我有意记录得更多一些,已不单是读书报告,也是写作与思想的总结。从这些琐碎的记录中,就能找到我每一篇小说孕育时情境。

十二年,古人称之为“一纪”。我很喜欢那句话,叫“蓄力一纪,可以远矣”。相信阅读正是一种“蓄力”。

来源:腾讯《大家》

作者:西门媚  小说家,独立作家。代表作品长篇小说《实习记者》《看不见的河流》、随笔集《说我爱你》《结庐记》等。先后在《南方都市报》《南都周刊》《21世纪经济报道》《东方早报》等多家媒体开设专栏。小说多发于《信睿》《山花》《芙蓉》《长江文艺》等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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