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俭的教皇
1521年底,鲜为人知的佛兰德斯学者、红衣主教阿德里安·戴德尔被选为教皇阿德里安六世。
虔诚的阿德里安六世住在教皇公寓较小的一间房间里,继续过着每天一弗罗林的生活:黎明前起床作祷告,只吃由凶悍的佛兰德斯老女仆为他准备的清淡的稀粥。教皇有代表性的生活方式,被红衣主教们和市民看成是落后鄙俗,在他们看来,这是典型的北欧人的行为,不是意大利人希望的那种生活。
阿德里安六世对教廷过去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诸如买卖圣职,任人唯亲,穷奢极欲,抢劫掠夺,放荡堕落等明确表示了厌恶心情。他在梵蒂冈感到很失落,他宣称这个地方只适合皇帝居住,而不是他这样一个渔夫彼得的后代。他遣散了利奥留下来照料马厩的上百名马夫,只留下了四个人;他把自己的日常仆役减少为两人(都是荷兰人)并要求他们把日常开支控制在一天1杜卡特金币。
对于红衣主教展示给他的那些古代艺术品,他毫不关心;他指责那些雕像是偶像崇拜的遗特,并将收藏欧洲一流雕刻精品的贝尔维迪尔宫封闭起来。他还产生过禁锢所有人文学者和诗人的念头,在他看来,这些人背弃了基督教,像异教徒一样地在生活和写作。
阿德里安教皇任期内的最热切愿望,是将教会从利奥时代的放纵恢复到基督时代的虔敬。他大刀阔斧地改革了教会机构,尽可能地减少浪费。他还取消了一些不必要的教职,甚至有时显得不近人情和考虑欠周。他取消了利奥签订的付给购买圣职者年金的合同。约有2550位以购买圣职作为投资的人血本无归。那时,罗马城到处回响着他们高呼自己受骗的哀号,其中一位受害者甚至企图暗杀教皇。
那些来向阿德里安谋求差使的亲戚朋友都被他劝回,他让他们回去老老实实谋生。他还制止了圣职买卖和裙带关系,痛斥教会的腐败,严惩收受贿赂或侵吞公款者,对犯罪的红衣主教也像低级教士一样进行惩处。阿德里安要求主教和红衣主教们回到各自的教区,仔细研习道德教条。他告诉他们,罗马教廷的丑恶名声已经成为整个欧洲谈论的话柄。他不打算追究红衣主教们自身的罪行,却要求他们保证不在自己的宫殿中滋生罪恶。他还要求主教们放弃豪华奢侈的生活,满足于每年最高6000杜克特的收入。一位威尼斯的使者写道,整个罗马教廷笼罩在恐惧中,看着教皇在8天内进行了各种雷厉风行的改革。
但是,接下来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教皇命令所有居住在罗马的红衣主教和大主教离开罗马,定居在他们代表的教区,其中很多教区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接下来,大批人离开了不朽城罗马。
罗马的经济生活很快处于停滞状态,正如瓦萨里所说,很多留下来的艺术家“几乎快饿死了”。由于艺术家是如此潦倒,其他少数社会特殊成员不可避免地更加贫困,杀手们沦落到赤贫,扒手们诉诸于施舍,娼妓们快要饿死,甚至连牧师们也被迫过着有节制的虔诚的生活。
毫不意外,阿德里安六世任职不到两年,于1523年去世。官方记录的死亡原因是死于肾病——几乎可以肯定是被毒死的委婉说法。我们或许可以用职业危害对连续六位教皇的死作出解释。
罗胖曰:
1517年,马丁路德发动宗教改革运动,严厉指责罗马教廷的荒淫腐败。
但就在此时,罗马教廷里也在上演着一次自我拯救的“反腐败”。
为什么系统内的“反腐败”很少能够成功?
因为,腐败是这个系统运行的结果,而不是一个可以被割除的零件。
强行割除,没准会带来系统生态的进一步崩毁。
系统进化的方向,系统自身无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