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者意识到可能血本无归后，往往投诉无门，很难拿到退款。
昨日共和新路祥腾财富广场，铠源信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正是举办销售会叫卖易查网“关键词”的企业。早报记者孙湛图
宣讲会打着“教育局举办的中小企业改革发展峰会”的旗号，配上讲师激昂的演讲和烘托气氛的现场音乐，这一切都让市民小路（化名）热血澎湃，当场花了近2万元购买了一家搜索引擎公司关键词“上海小吃”的两年收益权。
销售人员称，两年内只要通过这家引擎投放的“上海小吃”搜索排名广告收益都属于小路，她可以因此快速致富。
自从去年小路开始自主创业，就相继收到多次有关网络“关键词”销售的邀请，却大多打着政府部门或行业协会主办的“中小企业峰会”或“经济论坛”的幌子，在豪华酒店租下场地，但背后均为企业在高价叫卖某不知名的搜索引擎公司、浏览器公司的搜索排名，投资者很难获得宣讲师所吹嘘的丰厚回报。
更关键的是，这一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行为，很难被法律追究，投资者意识到可能血本无归后，往往投诉无门，很难拿到退款。
以官方机构名义发邀请
听闻是教育局主办的交流会，小路动了心，于是准时到达会场，“他们反复确认是不是企业法人本人，到了酒店反复检查身份证和名片，感觉他们很谨慎。”
去年11月初，创业者小路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自称是上海中小企业行业协会的工作人员，通知她11月14日在漕宝路某酒店将由闵行区教育局举办一场中小企业改革发展经济峰会，并盛情邀请她参加。
正当犹豫之际，小路的手机立马收到了用短信发来的电子门票，称名额有限让其立即确认座位。
小路当时正在筹备开一家琴行，许多程序在等待审批，听闻是教育局主办的交流会便动了心，于是在去年11月14日下午准时到达会场，“他们反复确认是不是企业法人本人，到了酒店反复检查身份证和名片，感觉他们很谨慎。”
根据小路回忆，进入会场后，主持人首先介绍了有着一堆头衔的搜索引擎“易查”的讲师，随后讲师开始讲解投资内容，结合百度早年投放广告的案例，营造出一股错失当年投资机会的氛围。
就在大家倍感惋惜之时，讲师当即鼓吹“易查”在手机搜索上将超过百度，目前正是绝好的投资时机。
讲解一结束，屏幕上出现售卖关键词的字幕，会场响起热烈的音乐，强调对喜欢的关键词要抓紧抢购，购买后将赠送手机App客户端、网页、二维码等推广服务。
最终，小路在现场热烈的营销氛围下，以每年9800元的价格被“逼单”购买了两年的关键词“上海小吃”，“我说现金不够，他们说可以跟我回家拿卡取钱。当时我有一种不买就出不了门的感觉。”
回到家中，小路发觉可能落入了某种陷阱。两天后，她找到与之签订合同的第三方销售平台——上海铠源信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提出要退款，但遭到一口拒绝。
暗访：鼓动氛围热烈
会场内仅有30个座椅，与短信上所称的会议规模明显不符。会场布置细看之下仍难掩粗制滥造的痕迹，而且参会人员不能相互交流。
就在小路反复催讨退款期间，她再次收到短信电子门票，邀请她于2013年12月27日出席“大变革——聚焦实体经济新动力”高峰论坛，由另一家软件——“移联浏览器”开展。
短信中称，会场定在浦东金茂君悦大酒店，预计有120家企业参加，并诚邀专家深入剖析中小企业未来发展趋势和困境。
去年12月27日，早报记者来到位于世纪大道88号的金茂君悦大酒店，几经问询，在酒店一楼一个小会议厅内找到了会场。
场内仅摆放了大约30个座椅，与短信上所称的规模明显不符。会场布置细看之下仍难掩粗制滥造的痕迹——资料为影印而非打印，讲台旁的宣传布幅相当陈旧。会场的座位间距较大，到场人员几乎不能交流。当一名男士试图和邻座搭话时，立刻遭到工作人员制止，称这会影响到其他前来学习的企业主。
当天14时许，“经济峰会”正式开始，随后的情况与小路此前的遭遇如出一辙。
主讲师毛某从中小企业发展遇到的诸多困难开始，继而宣传域名抢注的成功案例，最后把话题引至关键词。毛某当场展示了不少因抢购关键词而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早报记者事后就大屏幕罗列的致富企业名称在工商局网站查询，均显示查无此名。
每当有与会者想离场时，都会有工作人员跟上劝说其购买关键词。自称负责技术部的张某告诉早报记者，购买关键词可获得手机网站、广告外链等服务，保证其在百度、搜搜等六大搜索引擎中置顶，在微博和微信上也会进行推广，不过必须使用 “移联浏览器”。在价位上，关键词售价分为每年11800元、7800元、3800元三档。
早报记者提到此前曾在易查购买过类似产品，张某立刻称，移联是商务部直属单位，比易查更有保障。
公司：自愿签约不退款
易查工作人员说，易查搜索在上海有多家公司代理关键词销售，销售渠道也分电话、销售会等多种途径。既然双方已经签署合同就不能退款，“走法律途径也是如此。”
目前，手机移动搜索引擎的占有率相比电脑搜索份额较低，而出售关键词的大多是不知名的搜索引擎，投资其关键词真的能获得讲师所说的丰厚回报吗？
公开报道显示，在2013年搜索引擎公司的市场排名中，排在前几名的依次为百度、奇虎360、搜狗等知名企业，其他搜索引擎的占有率加起来不足0.4%。
上文所提到的易查公司，全称是北京易查无限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其官网宣称2008年手机WAP搜索引擎以47.6%的份额排名第一。但昨日下午，面对早报记者质疑，易查的讲师杨立军说手机搜索引擎排名有据可查，只不过数据变动频繁，无法确认易查目前的市场份额。
杨立军说，公司已经为客户小路制作了网站，并在手机搜索中排名置顶。但小路表示，自从购入关键词后，易查与铠源公司都没有任何人主动联系过她。
针对小路的退款申请，杨立军认为投资收益本身就无法保证，既然双方签订了合同就必须履行。如果客户需要转让关键词，公司可以帮对方想办法，但同样不能保证转让时间与价格。最后，他强调自己与易查合作虽有两三年，但并非其正式人员，只是兼职。
早报记者通过“易查华东区负责人”徐某半年前留下的电话找到他，起先徐某说要了解情况后再给回复。昨日下午，徐某又改口称，自己已于2013年3月从易查离职，并不知道铠源信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徐某还指出，与百度的竞价排名不同，易查关键词出售的是有年限的固定排名，但类似的销售方式是铠源公司的自发行为，易查官方并不允许。当记者想确认更多细节时，他强调自己已经离职，不便过多回答。
昨日16时，早报记者来到闸北共和新路上的上海铠源信息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由于正值周末，公司里仅有一名自称仍在实习的工作人员。在一张办公桌前方，贴有一张“主题2013年中小企业理事峰会”的A4纸，而在另一张告示板上，写着今年1月10日还将有一场销售会，会场正是浦东金茂君悦酒店会议厅。
据该工作人员介绍，易查搜索在上海有多家公司代理关键词销售，销售渠道也分电话销售、销售会等多种途径。她称既然双方已经签署合同就无法办理退款，“即使走法律途径也是如此。”
事实上，一些知名搜索公司也曾不顾一切叫卖搜索排名，只要出钱多就可在搜索结果中排名靠前，使得一些李鬼网站横行，严重侵犯了公众的权利。为此，国家有关部门曾要求知名互联网公司，必须将搜索结果中的官方网站排在前面。但仍有一些小微搜索公司，只要花钱就能获得搜索排名靠前。
律师说法
法律制定有滞后性消费者维权不容易
销售“关键词”是否合法？
京衡律师集团上海事务所的律师郝大海日前分析，从小路的遭遇看，易查的销售行为中存在明显的虚假宣传，但属于法律的灰色地带，消费者想维权并不容易。
郝大海说，自己曾参与数起类似案件的审理，最高涉案金额达30万元。“关键词出售”看似近两年才出现，但类似的投诉早已存在。最初这些公司以帮客户制作网站为名，将低成本制作的网站模板高价出售。而随着信息科技不断发展，他们将目光转向了二维码、App制作和移动网络搜索的关键词排名。他们通过出售或买断的方式，将关键词在该网站的搜索排名提前，以达到广告作用。这样的虚假宣传隐蔽性较强，会场通常制造饥饿营销的紧迫感并且偷换概念，“百姓只知道搜索关键词的重要性，却不知道这些搜索引擎的真实访问量。”
律师同时指出，从法律角度而言，这样的销售很难被认定为诈骗。
郝大海认为，互联网行业变化太快，没有政府或第三方机构对“关键词”这一概念提出指导价，法院很难定论合同公平与否。而且，销售公司与购买者签署的合同设定十分详细，为消费者维权设定了诸多阻碍。
据《合同法》第52条，判定合同无效的条件包括“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等。但郝大海表示，这样的销售行为很难认定为欺诈、胁迫，也很难达到损害国家利益的高度，因此主张合同无效的申请很难胜诉。
郝大海希望市民提高警惕，“毕竟法律的制定有滞后性，而类似事件变化发展很快，法律很难随时跟上。”
